“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对她干了什么?”
少女身上窟窿插着的水剑哗然而落,落为山泉里的甘甜的水。
惟有不断渗出、涌出的鲜血显示着刚刚他所为并非虚幻。
原主灵识抢占了元竹原本的位置,用着元竹的身体,向前走着。
他走到白水跟前,蹲了下来,笑呵呵地说:“我再告诉你,你的师姐被我喂了堕仙丹。”
元竹身形一僵,什么?什么时候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现在只感觉一股热流游走她的四肢筋脉,弯弯曲曲地勾入丹田,浇入不稳的仙根。
“阿泉,你应该知道堕仙丹是什么东西吧?”
原主笑着说,嘴里的血依然不住地往外流着,“堕仙丹,采用千朵曼陀罗花,用以魔界地心火淬炼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堕仙丹,世间罕有,未成仙者,食之一枚,便可毁其仙根;成仙者,食之,可使其堕成邪魔。”
白水揪起元竹(小柴)的衣领,骂道:“你说什么?!你敢!你他妈的敢这么干?!”
元竹(小柴)拍掉他的手,缓缓地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他话音轻轻,只见躺在地上的白羽弹指间化为虚影,消失在幻境中。
原主借着元竹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白水一眼……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去了。
他再也无法化成人身了。
阿泉,你知不知道,有一只妖,跋涉过茫茫荒漠,只是为了你的一口甘甜……
阿泉,你知不知道,我曾经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泉,你知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是想要你的一答,那不知道跨越了多少年的回答……
“打他!打他——打死他这个小野种!”
“好好活着,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千万不要误入歧途,苍生不易,你亦不易。”
“阿泉啊——你真的能够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的泉水真甜啊——很甜很甜,要是这水能一直那么甜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最后要这么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只错在你本身。是我错了——”
他答应那个人,用他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一个肉身,一份他所渴望的亲情,一个幻境,一个回答。
没想到,他丧尽灵识,折断白翼所等来的回答竟然是一句他错了,而他也错了。
白水,既然你错了我也错了,那我们便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吧……
我,以后不会在了。
我希望……你能够像以前那样甘甜生津。
不再犯错。
白光从元竹的身体上挣脱而出,飞散到天空中,原本隐藏在密林各处的灰色影子也迅速地向白光聚拢。
猛然间,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叫响彻苍穹。
灰色影子没了,白光没了,连幻境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白水感觉脸上有点湿润,他抬手一摸,是泪。
再一抬眼,元竹哭了,是低低的啜泣。
不知道那泪里有没有他的泪。
“小师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这里有些痛。”元竹指指心口的位置。
这些天,她与原主共宿一体。
她知晓了他大部分的情绪变化。他痛时,她也痛。他欢喜时,她也喜。
小柴,你真的是阿君吗?
你们明明是性子不沾边的人……
你那么温柔。
可如果不是,那你现在又在何处?
没有人来回答她了。
“小师姐,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白水起身起了好几下才起来,问道元竹身体状况。
等心口不再那么疼了,元竹摇摇头,道:“没事,我没事。小师弟,刚刚的——”
她想问是不是阿君,但是一想白水并不认识逢祁君,也就就此作罢。
“小师姐,现在你服用了堕仙丹。我们需要快点回去找师尊求解。”
白水紧张地看着幻境颤动着越来越厉害,摇晃得越来越猛烈起来。
终于,幻境彻底坍塌了……
那个小男孩再也不在了,那个给她鸡腿吃的徒儿也不在了。
白水护住元竹。
在一阵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中,幻境化成碎片,道道白光,消失了。
白水元竹感觉灵魂一顿抽搐。
当他们再一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白水的屋子里。
之前两把被用来施法的雉尾扇从空中忽的地掉落在地上,只是雉尾太极旁的那双白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白水没有多看那柄雉尾扇一眼,仅是神情淡淡地捡起另一把雉尾扇递给元竹,道:“小师姐,你的扇子——”
“多谢小师弟。”元竹往地上看去,看到了褪成灰色的雉尾扇,她俯身捡起扇子递给白水,“嗳,小师弟,你的扇子。”
白水看着那柄雉尾扇,灿烂一笑,笑中带伤,“不用了,小师姐。那柄扇子已经坏了,扔掉吧。”
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生,可无人知晓它地下盘虬着的根系早已腐烂在泥。
白水说着,翻手掏出一把纸扇。扇面上仍旧写着“天道酬我”四个龙飞凤舞大字。
“你师兄我啊——还是喜欢这把扇子。”
他送给他的那柄雉尾扇……在,也不在了。
在外人看来,他手中摇的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纸扇,实则他摇的都是雉尾,都是过往。
为了葬掉它一妖,而选择埋葬掉整个村庄。
他又是何其无罪?何其不悔?
只是悔恨也无用,过往也不会重来。
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吧……
“小师姐,走!师兄我带你找师尊去。你这体内的堕仙丹一日不解决,留着一日便是一日的祸患。”
白水仔跳脚踏过脚地上碎烂的瓷器,叫着元竹疾速前往凉华宫。
百里长卿此时不在凉华宫中,白水想先支开元竹,自己把这事跟白久说一通。
谁知元竹不肯离去,说这件事情事关她自己,她定要留下来好好地听,并且她竖指保证不会添乱。
于是,三人坐下来。
白水和白久对头坐在凉华宫外的一个亭子里,元竹坐在右侧。
作为凉华宫的话痨前锋,白水先开了腔,道:“白久师兄,小师姐在下界被人喂了堕仙丹。”
白久一听,平素里沉稳的脸上担忧重重,“白水,你、你说什么?堕仙丹?怎么可能,那种药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被列为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