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父亲害了病,死得早。他母亲便发誓再也不嫁给任何人。
老鸨得了一棵摇钱树,自然是想揺得更多的钱了。
母亲和她签订了契,只卖艺不卖身。
母亲在那个时候落魄无依,而她的孩子才两岁大。
她的需求也简单朴素得很,只要一口饭吃就行。别的她什么都不要。
她只想活下去,想她的儿活下去。
渐渐地,她母亲的名声在花楼里大了起来,有喜欢她琴声的男人,有喜欢她容貌的男子,但是更多的是想把她压在身下,春风一度的淫鬼。
他们闻名而来,愿出千金只为和她翻云覆雨。
然而,无一例外。
他的母亲本着对他父亲的深爱,拒绝了老鸨,也拒绝了所有人。
老鸨是好说歹说都无法把她说动半分。
再后来,老鸨开始克扣他们母子俩的伙食。
他们的伙食本就不多,让老鸨这一克扣,更是雪上加霜。
他母亲连一个玉米面饼子都要和他分着吃。
那玉米面饼子还不是完整的,是被人啃过一口就不吃了的。
玉米面饼子又冷又硬,就和他的心一样。
母亲总是剥下玉米面饼子冷硬的外壳,把柔软的内心留给他。
自己吃硬邦邦的壳,企图以此来护住她的儿。
可是,母亲能忍耐……
他不能,他不想!
有一天,他跟母亲说:他要杀了她们!
他每天看着那些女人风骚狐媚、衣衫不整、浓妆淡抹地娇嗲着从他的面前走过,扔下不屑、嘲讽的眼神。
他就好想、好想……杀了她们!
后来,他被母亲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像是打尽了母亲这一生中所有的屈辱。
他年纪小,还未长开。五官并不姣好,尤其是一双细长眼里隐忍着滚烫的岩浆。
他皮肤细嫩,脸上瞬间多出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他咬着嘴唇,细长眼里有水光粼粼,奈何他就是不哭一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看着也怪叫人可怜的。
母亲打了他一巴掌以后,一直抚摸着他的右脸,似乎她只要一直只要爱抚着他就能够淡去所有的巴痕。
她抚着抚着他的脸,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她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啜泣着说:
儿啊——娘对不起你。是娘不争气,才让你受了这般苦,受了这般委屈。可是,娘也别想辜负你的父亲。娘说好要和你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父亲走了,约定却还在你娘的心头。
娘不想负了你父亲……
儿啊——是娘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他抱紧母亲,头窝在她的怀里,声音在颤抖:娘,我不怪你,梅生不怪你。
你知道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梅生吗?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哽咽着说不出话了,还是怎地。
娘想你让像梅花一样品性高洁,凌霜而绽。
梅儿,你可懂?
啊——他怎么不懂,他懂的,他懂的,他都懂……
可惜,后来她的儿虽是梅生,但也踏碎了滚滚红尘,人间烟火。
红衣花梅想到有点入神,眼尾都隐隐泛红。
直到元竹的锲而不舍的连续发问,才把他的思绪从过往里扯了回来。
“阿姐、阿姐——你喜欢什么馅儿的啊?”
红衣花梅指尖划过一块块外皮酥脆的月饼,最后在元竹殷殷切切的目光里收回了手。
“只要是小丫头买的,阿姐什么馅儿的都喜欢。”
元竹歪歪头,想了想,喃喃道:“什么馅儿的都喜欢啊——那我……岂不是正好买对了!阿姐这些都给你吧,你尝尝,可好吃了!这块红豆馅的特别绵软沙沙,那块满口香花生馅的喷香喷香的……”
红衣花梅把手中的白月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了周围一圈,有些嫌弃地说道:“小丫头,这个地方太没有意境了。中秋节,除了美食,赏月是必不可少。走,阿姐带你出去玩玩——”
元竹余光一瞥桌几上的白色月季花,目光跌至红衣花梅身侧的双手上,心疼地说:“阿姐,这朵月季花?你的手指怎么流血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点伤药。”
元竹说着就开始翻起自己的乾坤袋。
红衣花梅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仿若无事地说:“阿姐没事,小丫头你莫不是忘了阿姐是个神仙么?”
话音刚落,红衣花梅手指上的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不见。
只有桌上的白色月季花泅着淡淡的红色……
元竹拿起红衣花梅的手指反复地看了看,叹道:“阿姐真厉害,真的没有血了——可是阿姐,你不疼吗?你是不是折花的时候不小心被刺伤了?”
红衣花梅心海涌流,这次他没有戳元竹的脑袋,而是转而拿起元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锁在他的两掌间,笑得跟只狐狸一样。
“阿姐是神仙,不疼的。小丫头,你莫要担心。走吧,阿姐领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红衣花梅捏了个瞬行术,转眼间两人便从红香软玉的万香楼中到了一个高楼的屋顶上。
高楼拔地三千丈,红尘滚滚千万里。
他们一开始站在外檐上,元竹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个半死。
还好扶住了身旁的美人阿姐。元竹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强作镇定。
红衣花梅看着元竹这幅惊魂未定的模样呵呵一笑,笑得花枝乱颤。
红衣花梅打开油纸,掰开一块月饼递给元竹,问:“怎么,小丫头,你在这里感觉如何?有没有所有的一切都被纳入你眼中的感觉?”
元竹接过红豆馅的月饼,应道:“嗯,有啊——在这里我还能感觉到月亮好圆好大,自己离月亮好近。”
“这高楼之上又算什么,只要你喜欢,阿姐我便可为你摘了这日月星辰,毁了那些老道儿的仙府。”红衣花梅张狂地说道。
元竹一听红衣花梅这般说辞,心中大呼不得了了,她可不想把这些神仙都得罪个遍,补救道:“但是,我觉得阿姐你比这月亮都要好看。”
“呵呵,是么?阿姐我也是这样觉得。这些月亮星星什么的,饶是多么得好看都不及你阿姐半分。”
红衣花梅说着说着,伸手擦了下元竹的嘴角,说道:“小丫头,你瞧你,碎屑都吃到嘴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