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芬在厂子里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适应期,就是把生产出来的齿轮装在木头装订的箱子里面,齿轮大小不一,最大的驱动轮是拖拉机上面的,重十公斤左右,一个木箱子里也就装两个,家属生产车间都是妇女,一般这个时候都是两个人抬一个。
多是体力活,只要装好就行,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高秀芬要比别人心累一些,不担是体力活,还要不时的注意车间里各方面的动向,又要联络大家的感情,还在顾忌到每个人的情绪。
前世没有经历过,高秀芬也极少与人交往,现在在车间里,把从赵红梅身上学的那套都用上了,到也混的如鱼得水。
一上班,高秀芬也没有再回于家那边,到是于母来了一次,正赶上高秀芬在厂子里上班,家里也没有人,于母是到门卫那里打听才知道的,叫了于大海出去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也没有说旁的。
这天车间里的工作简单的先告一段落,高秀芬正带着众人休息,听到有人叫她去接电话。
她起身跟着去了,一路却心中疑惑,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在这里上班,是谁能打电话找到这?
电话是打到办公室的,高秀芬进去时,正巧里面的董红带着两个小会计要出去,还笑道,“秀芬,你弟来电话了,快去接吧。”
那边电话在等着,董红也没有和她多说,手里又有事,带着小会计走了。
如此,办公室里到是只有高秀芬一个人了。
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高铁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那边愣了一下,开口道,“秀芬,我是林江。”
这回换成高秀芬愣住了。
可也只是一瞬间,一切就都想明白了。
她就说嘛,高铁山怎么可能知道她在齿轮厂上班,还打电话过来,现在听着是林江也就理所当然了。
想通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喜,“你回来了?”
林江嗯了一声,“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不好带回家属楼,你今天下班到三角线这边来,有一个强子小卖部,我在这里等你。”
连人都没敢露面,又偷偷以高秀芬弟弟名义打电话,高秀芬没用林江叮嘱,就知道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等了近一个月,林江终于回来了,高秀芬心里高兴,爽快的应下,挂电话前林江还是不放心的叮嘱她一句不要告诉赵红梅他回来了。
高秀芬让他放心,心想她傻了才会说呢。
回车间的路上,高秀芬步子都轻盈起来,偏还遇到了蒋民生,从上次吃饭到出事,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一个厂子里上班,高秀芬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他。
蒋民生远远的看着人过来了,和所有工人一样是蓝色的工作服,可在他看来,穿在于大海这农村来的小媳妇身上,就是别有风味。
风声一息,蒋民生的那颗心又活了起来。
远远的唇角就翘的老高,“秀芬啊,听说你在厂里上班,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在厂子里上班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高秀芬叫了一声蒋厂长,“都挺好的,多谢厂子里的领导对我们家属的照顾。”
蒋民生没有听到那声蒋哥,心里还挺失落的,巴哒巴哒嘴,已经走到了人跟前,“秀芬,改天有时间一起聚聚。”
高秀芬故意惊讶的瞪大眼睛,然后连连往后退两步,又像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摆手,“蒋厂长,这可不行,上次我跟红梅去吃饭,就给她惹了不少的麻烦,她还一直和我道歉,说不该带我去,以后就你们俩去吧,我可不去。”
又说车间里有事,逃一样的从蒋民生身边跑开了。
蒋民生脸色不好看,一句话就把人吓成这样,他是知道私下里的流言,可看高秀芬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被流言吓到远着他,到像是赵红梅说了什么,她才不敢与他接触。
他目光阴了阴,抿唇走了。
高秀芬这边是慌乱的跑回车间的,引得大家看过来,高秀芬腼腆的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下了。
一看就是有事,可她不说,大家也不好问,但是八卦的交换了个眼神。
高秀芬在车间里到是有两个相处好的,一个是向彩艳,一个叫刘雪,两人年岁都不大,刚结婚没两年,两人还没有孩子。
也算是新媳妇。
所以这样的人多会凑到一起。
眼看着下班了,大家去收拾东西,向彩艳才凑过来,“接个电话咋还脸色不好回来的?出啥事了?”
“没什么。”高秀芬想了想,似没有主意的征询意见,“刚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蒋厂长,他说有空出去聚聚,我挺害怕的,上次吃饭还是红梅带我去的,我和蒋厂长又不熟悉。”
“呸,老色、狼一个,理他做什么,咱们厂里就是养的母猪他都要多看两眼,更不要说你长的还这么秀气,可别让他占了便宜。”向彩艳性子有些直,与高秀芬也谈得来,总觉得高秀芬太傻,所以平时遇到什么事都多提醒一些。
高秀芬像不经事被吓到的小姑娘般点点头,又拉着她的手,“彩艳,谢谢你。”
向彩艳笑了,眼睛里都是光,一看就是发自肺腑的人才有的神情,“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们不是朋友吗?”
两人结伴往外走,左右又有人路过,这事也不好多说,向彩艳才好奇的问是谁给她打电话。
“是我弟弟来的,我不是一直没有身份证吗?他让我回家去取户口,我今天就回去,早点把这事办下来,我心里也能踏实。”高秀芬早就在上次从家里拿了户口本之后,就想到了这个做理由,现在说出来也轻松。
向彩艳笑着说这是好事,“对了,你得回家去办身份证吧?要请几天假?”
“最少也得七天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我晚上问问大海。”
“这是正事,厂子里怎么能不给假,你就放心吧。”向彩艳压低声音,“咱们这个车间说是干活,其实都是后勤那边的活分出来的,也就是为了照顾咱们家属,这活也不用咱们干,但也不能让咱们呆着,所以你安心的请假,不用想太多。”
高秀芬抿唇笑着点头。
刘雪今天一直很安静,向彩艳看了一眼直摇头,当面就和高秀芬八卦刘雪的事,“他男人家里又闹了,让刘雪回去给妯娌伺候月子,刘雪这边有工作也不让上,就是她脾气好,换成我就直接去问问他们哪来的脸,自己是没妈还是没婆婆?哪有让大嫂给小叔子媳妇伺候月子的。”
高秀芬到是能理解,刘雪性子软弱欺,自己又没有工作,不受婆婆待见正常,可丈夫也不站在她这边,宋壮汽车队上班,平时要出去送货,离的近的也八九天,有时几个月。
平时家里就刘雪一个人,可宋壮一回来,刘雪的日子更不好过,宋壮爱喝酒,喝酒后还爱打人,刘雪的身上时常能看到消下去的青紫又被新的青紫盖住。
厂里的领导也不是没有出过面,宋壮每次都态度好的认错,又说自己喝多了了,这也不是说谎,每次喝多打人之后,第二天醒酒,宋壮都会跪下给刘雪认错。
一次又一次,厂里的领导也没有办法了,男人给媳妇跪下认错,这也不是不在乎,最后只能劝宋壮少喝酒,要么把酒戒掉。
宋壮这次出门快回来了,要是知道刘雪没有听婆婆的话,怕两人又要吵一顿。
也难怪刘雪这几天格外的沉默。
高秀芬前世没有与这些家属接触过,却隐隐只记得有一个汽车队的司机喝多酒出事,后来大家还发现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司机的拼头。
前世也没有人与高秀芬来往,高秀芬只听大家议论,却也没有听清那个司机是谁。
听到那司机是喝酒,再想到宋壮也爱別酒,高秀芬忍不住将两人往一起扯。
高秀芬想劝刘雪几句,可眼下高秀芬给所有人留的印象都是软弱无力又不知事事的农村小媳妇,到不好说出什么大道理,只能先忍下去。
到是向彩艳眼急嘴快,拉着刘雪一路劝了不少,无非是什么要挺住了,一再退让下去,只会让宋家的人得寸进尺,又告诉她宋壮再喝酒动手就往外跑,不要在家里忍着让她打。
三人到了家属院,这才分开。
高秀芬在家里换下衣服,目光落在赵红梅给她的衣服上,高秀芬起了坏心思,直接换上了,换完后又把头梳了下,两条大辫子,要不是现在在所有人面前装土,她真想把头发立剪掉,梳个马尾多好啊。
于大海回来时,高秀芬收拾完了,她从屋里出来,于大家见她换了这么一身,眉头先皱了一下,“要出门?”
“今天下午你没去车间,我也没机会和你说,下午我弟来电话了,让我回家取户口本去,身份证的事也不能一直拖着,他们现在松口了,我现在就回去拿。”她不安的扯了扯衣角,面对于大海的目光窘迫的低下头,“我想让他们看看,我自己选择嫁的人,我现在过的很好。”
于大海也是个好面的人,当初在村里的时候他娶高秀芬,高家的人看他像苍蝇一样,觉得他是骗人感情的老男人。
便是上次去,也没给他好脸色,还开口就要礼金,想起这些,于大海忍不住问,“他们就让你回去取户口,没有说别的?”
突然就松口了,到让人奇怪。
高秀芬摇头,“是铁山给我来的电话,电话里也没有细问,他就让我回去。”
于大海心想怕又要搞别的幺蛾子,“那你回去看看吧。”
这事没那么容易。
高秀芬迟疑道,“那我快去快回,等我回来再做饭吧。”
“不用,我正好回妈家看看,晚上就在那吃。”
高秀芬松了口气,“那我也在我妈家吃,晚上家里就不做了。”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不耽误她想去王大娘那里吃肉包子喝羊汤的决定。
夫妻两一起出的门,路上才遇到迟迟回来的赵红梅,这半个月来于大海每天晚上都去东屋睡,赵红梅已经习惯了有于大海在身边,眼下看着两人一起出门,脸色有些不好看,又忍不住想打听两人的去向。
“这么晚了,你们两是干什么去啊?”
“我回我妈家,大海回他、妈家。”高秀芬今天心情好,难得没有刁难赵红梅。
赵红梅先是松了口气,笑道,“天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忙吧。”
既然两人不是一起出去玩,就行。
赵红梅也痛快,又不见生气。
于大海这边也松了口气,觉得这样才好,不弄事大家心情都好。
出了家属楼,于大海问要不要送她,高秀芬说不用,自己走过去也快,于大海也是客套的问问,若真想送哪里还用问不用,待于大海一骑自行车走了,高秀芬就大步的往三角线那边走。
三角线是火车站那一片,地方偏人也少,高秀芬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那边,全是一水水的小平房,强子小卖部很好找,就在路边。
高秀芬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大娘坐在里面,高秀芬开口说找林江,大娘没动地方,指着后院让高秀芬自己进去。
天已傍晚,平房的光线本就不好,家里舍得用电的,早就将灯打开了,前后是房子两边是院墙,围成一个小院子。
高秀芬一进院子,后面房子的门也被推开,林江站在里面叫她,“进来吧。”
高秀芬扬起唇角笑了,人还没有进屋,就忍不住好奇的问起来,“都进了什么东西回来?”
“丝巾还有香皂,吃的有芝麻糊和茶叶。”林江笑着领她进了屋,“这是刘强父母家,你也不用担心别的,先看看东西,这次我自己做主,茶叶虽然贵了些,不过这东西要找到买主,挣的也多。”
高秀芬活过一世,自然知道林江没骗她,她更惊讶的是林江的头脑,“我看你挺有远见,怎么不想着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