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难眠,祈愿掖了掖欢儿踢开的被子,轻捏了捏软若无骨的小手。窗外嘀嗒嘀嗒下着春雨,不知是因这雨还是这一墙之隔,嗅着以前最爱的香气,祈愿脑中思绪昏乱。
夏由柯大摇大摆入住祈府已有几日,日日除了在房中处理政事,便是围着祈愿打转。
祈愿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即便为了两人着想,硬了心肠分清界限,他也是毫不在意,反而无声无色无形、一点一点迷了祈愿已经安定下来的心。
反正是无法入睡,祈愿下了榻,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走在雨中廊下。听到有雨打在油纸伞上的踢踏声,“谁?”
啪嗒,油纸伞被扔掷在地上,骨节分明而秀长的手指握住了祈愿的手,一袭带着湿气的暖香袭来。
“娘子,下雨呢,快回房暖着,莫被湿气袭了身体。”
是谁用滴着水珠的手抓住了自己,就不想想自己雨中站着会着凉。
春夜微寒,夏由柯和祈愿两人直直站在廊下。祈愿抽开手,决定谈些两人以外的事情。
“山辰和夏年,风月和冬华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吧。”
“知道。娘子真为她们操心。”
“她们年纪小小便跟了我,一路患难与共,这点小事也是我应该为他们着想的。”
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姻缘?“所以?”
“山辰和风月已向我提亲,夏年、冬华也是愿意的。你没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打算?呵。与娘子重归于好?”
“我说的是你对山辰和风月的安排,你是让他们两人一直做护卫吗?”
“我明白了,明日便让柳明安排下去。”
“好。陛下也早点休息吧。”
祈愿微微一楫,准备转身回房。
“娘子?”
祈愿脚下千斤重,心中讪笑,只怪自己没出息,小小法术便迷了心眼。
他爱的只是他想要的祈愿。一旦坚定了这个解释,祈愿复觉得苦涩被打入了骨髓,虽痛,腿脚已经可以正常迈出去了。
祈愿摸着冬华刚摘到的药材,用粗布大概擦拭一下,放进了竹篮里。
有个冬华以外的人正在走近她们,脚步深沉,不是身体太重就是太少活动。虚无的喘气声,男人,的确是太少活动了。
“柳大人,你怎么来了?”
“夫人蕙心兰质,小臣望尘莫及。抱歉,容我再喘口气。”方柳明靠着一株老树,大口大口喘气。
“柳大人见笑了。”
等方柳明喘过气来,蹲坐在祈愿身旁一截枯木上。
“夫人,小臣到这里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大人言重了,如有村妇祈愿能帮得上的地方,自当倾尽全力。”
“夫人与陛下的姻缘,相信大天朝人人皆有所耳闻。
近日,小的察觉陛下似有隐疾,哦也不是隐疾,就是有时会从眼角察觉到陛下有忍痛或脸色特别不好的时候。小臣为了大天朝的社稷苍生,当然日日祈求陛下龙体安康,永寿无疆。
寻遍了陛下的护卫和太医,只知道陛下有一神功,不知夫人可知晓?”
“祈愿愚钝,纵是与陛下有过几夜夫妻之缘,也未能知晓陛下一两分心思。”
“夫人如何这般看低自己。陛下不言,恐是老夫的猜测中了。
根据护卫的说法,陛下虽从未言明,但曾经看过陛下施用神功,几日夜时间可日行千里。
护卫们亲眼见陛下施用此神功,只有三次,一次是陛下与夫人成亲前几日,一次是陛下从丰源县赶往京城攻城,一次是陛下成功废了废帝、赶回丰源县寻夫人。
仅两日夜甚至一日夜的时间,陛下从京城到丰源县,护卫们称其为日行千里。”
估摸着时间点,祈愿心中有了奢望,莫不是都与自己有关。一次为了抢亲、一次为了寻我。
祈愿摇摇头,淡淡笑着,“柳大人大可明说,村妇心思简单,未能察觉大人的深意。”
“此神功虽神通广大,但恐怕极为损耗陛下内在。
这三次施法,小臣曾见识过第三次陛下施法的样子。当时,陛下刚夺了玉玺,虽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却突然口吐鲜血,脸色煞白。
当时我对陛下的神功早有耳闻,又估摸着夫人临产的时间,想是陛下挂念过深,与夫人心有灵犀,遂让陛下抽身赶回。
忽然,殿内一阵狂风,我们现场官兵百人都被迷了眼睛,无法看清是什么状况。待云淡风轻,已寻不见陛下的身影,随后废长公主也失去了联系。
我等在京城处理残余的宦官等人,便未跟着回去丰源县皇府。几日过后,获杨大人书信,才知陛下已在六月十一回到丰源县。
小臣心中感叹,龙脉果然神奇,攻占皇殿之日是六月十日深夜,一日夜时间陛下已从京城赶至丰源县!真是日行千里,真真是我大天朝天子!
本想着陛下回皇府是守着夫人生产,一月可归。我等百官在京中硬是等了两个月,才终于重见龙颜。
后来,钟厚伯向我们透露,其实是陛下身受重创,昏迷半月才醒过来,陛下苏醒当日废长公主暴毙。陛下还审问了当时的产婆,亦只能找到祈氏客栈夫人一个包袱。此后的事情,夫人在民间应该也有所耳闻了。”
方柳明阅人无数,对揣摩人心思有几分把握。观赏了祈愿颜色半天,起身,告退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