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活着就是意义,能告诉我你出去之后想做什么吗?”
“把鬼王杀了,和背叛我的朋友好好谈谈,等我的爱人从很遥远的地方回来。你呢?”
祈愿习惯性转头去看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再一次被白玉棺主人惊为天人的美貌与与生俱来的氛围感摄住。
两人确认合谋将鬼王的肚子撕开然后逃出去以后,白玉棺主人主动现身并为无法灵活运用灵力于夜视上的祈愿制造出萤火虫散发出来一般的幽光。
幽光之下,祈愿才发现他是一个外表看来年龄与初阳相仿的孩子,眼部线条流畅且柔和,桃花眼中微微泛光,若不是因为遭受亲人陷害而早逝,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长大后应该会变为与夏可一样惊艳绝世的人吧。
白玉棺主人视线固定在他变幻出来的萤火虫上,即便两人在奋力研究逃出生天的大“喜”事,他的脸上依旧不见喜色,淡淡的忧愁与无奈的氛围如同微闪的萤火虫光芒一般萦绕在周围。
“我想回去我被下葬的地方。”
“回去?你不是说被鬼王困在那里许多年了吗?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他摇头,“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兴趣,也不想重新开始什么东西,能够回到那个地方就好。”
“可是”祈愿想起了之前与循棠讨论的白玉棺的事情,“白玉棺还在那里,那晚之后,冥界的人清空了里面的鬼属,被困在那里的妖属也已经全部逃离了。你是为了白玉棺才回去的吗?”
“不,听说那东西在现世价值颇高,若我们这次出逃成功,我不介意你把它搬走。”
“额不用不用。”
少年看了一眼祈愿,见她眼中还有希冀,明白她是对自己的回答不甚满意了。
“那一个片区曾是我祖辈打下来的江山,不算幅员辽阔,但土地肥沃、地形丰富且地势偏高,易守难攻,百姓性情彪悍而热情,生活遵道而平淡。
我父王进山打猎时不慎摔落马,不久后不治离世,由于皇位只由亲嫡血系、长子长孙继承,我作为父王的嫡长子,虽年幼,亦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王。
左相大人年过六旬,白发苍苍,道我谦虚诚恳、赤子之心,如能避过成年之前的妄灾,必定是又一位造福江山、名留千史的王上。
由于我尚未年过幼学,在左相大人扶持以外,我的母后亦在旁垂帘听政。可惜我的母后只是猎户世家出身,对朝中事务不甚理解。我的王叔——我父王唯一一位弟弟在旁给予了我们许多帮助,我崇敬他、敬重他。”
“你说你是受亲人迫害而亡的,就是说那个王叔?为了抢夺你的王位?”
“历代王朝常有的事,说不上是我负了他、还是他负了我。自我坐上了父王的位置那天起,我的食物里便被人添加了水银。我的陵寝才开工不到两年,最终也只能仓促完工。
由于我病逝在夏季,下葬的事情准备得十分仓促,我的母后恰好重病在床,是王叔和左相大人一起主持丧事,一起将我送入墓室,自然,最终离开墓室的也只有我王叔一个人。我的…”
祈愿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王叔连左相大人都不放过!”
少年叙事时被打断了也不生气,掌中慢慢孕育出一面圆镜,镜面内的画面显示得不十分清晰,像是多年前存着的家族相片,边缘处染上斑状黄渍。
镜中,一位身穿布衣的已嫁女子麻利地爬过匆匆山岳,来到弥漫浓雾的山凹处。四周是漫山遍野的树干为黑色的大树,独有她所站的一片空地寸草不生,不时有林间的小动物在树下走走跳跳,也始终没有小动物来到这片空地玩耍。
祈愿大概料到镜中显示的是什么地方,未有出声。
少年再次开口,说话时用的是更加柔和的语气。
“我和左相大人长眠于这片土地之下的高塔底部,母后虽在王叔登基后被软禁起来了,但是她总有办法逃过眼目来到这个地方。她每隔几日,清早便从宫中出发,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才来到这里陪我。
那十年,大概才是我觉得最幸福的十年。
左相大人并未像我这样留在人界,早早便跟着鬼差离开了地下。我一人每日无所事事,所做的事情不过是穿梭于泥楼各楼层之间,静下来的时候则侧耳倾听,听那片幽幽山林之中属于我母后的脚步声。”
“你说十年……”
“是,说是十年,其实我也不大肯定,久居地下,我已经遗忘了时间的流逝、遗忘了各界之间的界线。母后从突然的某一天开始没有再来了,我却依旧每天在夕阳西落的时候来到地面,坐看夕阳。”
“坐看夕阳。”
两人同时出声,两人对视。
那一刻,祈愿以为自己读懂了他的内心,少年则是将掌中镜隐去,急忙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出去以后,鬼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吧,不知道你移动的速度有多快,我们现在出去的话,时间也该差不多是日落了。”
不用说也知道,白玉棺主人在母亲离世后迷失了自我,被鬼王瞧准了内心的缝隙,鬼王偷其尸骨并加以要挟,最终将他永久封印在地下为他谋利。他在封印被破的第一瞬间就去找鬼王复仇,说明了他对鬼王的恨意绝非三言两语之间可以解释清楚的程度。
祈愿抢着让他无须再面对鬼王,一是避免让他再次迷失自我,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坐看夕阳,日日复日日。
活下去并非一定要有意义,他一日复一日地看着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本没有意义,但在毫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只为心中愉悦,足矣。
“我可以幻影,这比日行千里强多了。”
她第一世的时候,已经踏位仙阶的夏可日行千里一趟还内耗得十分严重呢,可见,他的灵力实在是难以估量。
“那真是太好了,就像有一扇哆啦a梦的随意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随意门……鬼王魂消于天际之时,我能感觉得到,到时你愿意抽时间过来看夕阳吗?”
祈愿转头去看少年,耳边已听见头顶上传来的激烈打斗的声音,两人被身边争先要从鬼王的肚子里跑出去的生灵残魄冲开,祈愿再去确认身边的情况和少年的身影时,眼角处仅留下少年黑衣飘拂而过的残影。
……
长剑的尖端即将刺入摇摇欲坠的祈愿的心脏,鬼王双眼几乎爆裂,嘴角上扬,眼角处却察觉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飞速往祈愿的身前挡了过来。
“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