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渔米之乡,风水养人,美女固然是多,而在这众多美女中,当属岳家女儿独占鳌头,一枝独秀。
都说女儿旺爹,岳老爷自从得了这么个娇花般俊俏,弱柳般窈窕的女儿,生意也一日好过一日。
家里的生意从银铺子到银店面,再到银庄,最后成了苏州城首屈一指,富甲一方的商贾。
不过这些都是前话了,我叫盛流年,我爹呢,生意也不错,是个不输岳家的商人,更重要的是,我书念得不错,人人都夸赞我,若不是个商人之子,或许能高中呢!
但我从没埋怨过自己的身份,父亲的双手给了我锦衣玉食,大魏这时代给了我自由使用货币的机会。况且读书求学,我也不过是想多有些学问罢了,也不想求个什么一官半爵。
人们常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我知道,我不是。我是个善良的,重情义的人。
要知道在大魏之前,商人连穿丝绸的权利都没有,只能穿娟和布,对于现状我向来是满足的。
黎民百姓尚有路边饿殍,而我盛流年丰衣足食,纵然心中悔恨怀才不遇,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纵然我起初的确是这样一个淡泊的,温和的人,可最终我还是变了,而这个变故来自于一个明媚春日。
暮春,柳絮翻飞的季节,如同满天坠雪,美好而让人不觉神迷。像是柔软而温柔的梦境,在阳光下铺陈开的模样。
若你在这个时节上街,一定能看到士族公子的高头大马,鬃毛柔顺,尾巴飘逸,辔头马鞍精致而漂亮。
若你在这个时节上街,一定能看到着鹅黄粉绿的美好淑女,她们撑着伞,提着香袋,轻声笑语,恣意而靓丽。
春日,这是独独属于年轻人的美好的春日,有着温暖的阳光,盛开的花,和一切美好的东西。
可是,尽管我是其中一员,但这种美好却不属于我,因为春天里,我有怕的东西。
翻飞的柳絮虽美,可是却是能致命的东西。
我有哮喘症,一到飘柳絮的日子,我就只能罩着围帽出行。
可是那一日,在融融春光里,一阵不算巧的春风,将我围在面上的围帽忽然吹了下去。
一个大男人蒙面出门,本来就已经够尴尬的了,偏偏又闹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剧情,我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爬进去。
我一边纵马去追赶飘走的围帽,一边捂住口鼻。
这仿佛是话本子里女主角的戏码,此时需要有个英雄救美的人物出现。
可是我没当成英雄,反而成了“虎口美人”,而那个拯救了我的英雄正是苏州城第一美人,岳霖铃。
樱粉罗裙似翩翩起舞的飞花,她弯下如清风拂柳般细软的腰肢,抬起如青葱般秀丽的手指,将我的围帽拾了起来。
围帽上粘了尘土,和我的汗渍,让我心生愧疚。
她说:“这位公子,给。”
面容如出水芙蓉,笑靥似晴空蓝兮,声音好像百鸟空灵,这样的一个女子,四书五经似乎都已经无法描绘她的容颜了。
我头一次怨恨自己腹中空空,学问少。似乎什么语言在这里都变得空洞乏味,苍白无力。
名家大儒或许能描绘出她的容貌,却一定绘不出她的神韵。一颦一笑,明眸波澜。
我捂住嘴,喃喃地道谢,小心地接过。
她却停在我的马前,开口笑道:“公子可是患有哮症?”
我手忙脚乱地将围帽戴好,然后慌张地点头,我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从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苏州第一美人的风韵。
只是真的看见,顿时就慌了手脚。不知手该放在哪里,也不知道今日骑的马是否漂亮,一瞬间埋怨自己为何不穿那件雨过天青色的锦衣。
他冲着身后一个老汉说,“老爹,这是个人啊。”
少年叫陈汤,他那一身皮毛是从匈奴身上扒下来的,我捧着姜汤慢慢喝着,有些不敢置信,“你杀了匈奴人?”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他说着笑了笑,眼睛弯弯的,皮肤不是很黑也不是很白,是中原人最标准的黄色。在一支烛火映衬之中,好像一块上好的蜜蜡。
当然这是在很久之后,我再次回想陈汤的笑容,做出的评价,毕竟当时我只是一个穷鬼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是蜜蜡呢?
陈汤问我,“你叫什么?”
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叫程范。”
他捂着肚子笑倒在我旁边,那声音好像百川入海时激流碰撞的回响,清澈且浩浩汤汤,年轻而壮阔,“哈哈哈哈,你叫盛饭?”
我有点气恼,“不是那个盛饭!”
陈老爹关了门走进来,笑骂道,“混小子,笑什么呢?别吵着隔壁那个念书的娃儿。”
我好奇,“这么晚了,还念书?”我不爱念书,但我是个丫头,不念书正好。不过我好奇,这么晚了,他还能有灯火念书,只怕是个富人吧。毕竟陈汤家里只有一根火烛,黑得很。
陈汤压低了声音,“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他神秘兮兮地拉着我,指着墙上的一个小洞。
“他家连火都没有,从那个小洞偷我家的灯火呢?”
我大吃一惊,居然有人为了读书,这么拼,真是狠人。我也有点儿好奇,偷光看书的人长什么样子。
暮春
那天被冻了一夜,我得了一场大病,幸而遇上了菩萨心肠的陈老爹和仗义的陈汤,才熬过了那个凛冬。
长安城的春天,飘飞着柳絮,白花花,轻飘飘,但好在不是那裹着寒风的雪片子了,整个空气里都是暖洋洋的味道了。
直到暮春时节,我才能出院子走走。
原来陈老爹是个木匠,铁打不动的手艺人。陈汤是个混小子,春暮夏初结的小梨子哪能吃,最绿最酸的那枚,他塞给我尝,看着我酸出眼泪,然后笑得满地打滚。
他们是我的恩人,我自愿把名字改成了陈范,说自己要做陈老爹的女儿。陈老爹摆摆手,拒绝了。不过没关系,我本是个南方人,跟着爹流浪到长安,在我的嘴里,“陈”和“程”没啥子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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