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那你告诉我阿。”
“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不过,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幸运。”
离开慈恩疗养院以后,我脑子里不断回旋着和尹恩赐最后的对话,以及他莫讳如深的表情。
我真的不懂,究竟是什么,让如此看重家庭亲情的尹恩赐,笃信林川忆会歹毒到杀子弑母。
宁可不与亲兄弟相认,也要保证白雪和林陌的安全,远离林川忆。
直到抵达医院,发现病房空了,纪河不见了,成批镇守的保镖也没了踪影,我才收回思绪。
去护士站一问,听说纪河办了出院,我以为他还在为墓地的事跟我赌气,一通电话就打了过去:“死人妖,你涨行市了,还敢给我闹别扭玩离院出走?”
纪河故作委屈:“明天就要录节目,人家不出院,谁弹吉他?”
我一怔,惶惶然意识到,明天又要录节目,今晚就要飞湘城。
可……
“医生允许你出院了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录节目吗?”
终归有些担心纪河,我语气仍旧未曾软下来。
“傻沫沫,你说呢?人家刚度过危险期都能飞去抱抱你,做着化疗还能砸动林川忆的车。难道……亲热的时候,你觉得人家不够卖力?”
纪河声音低沉柔和,温文尔雅,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勾得我浑身的血蹭蹭往大脑倒流。
尽管气恼,但一时间有些恍惚,我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冷哼:“随便你。”
当然,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
纪河秒懂,轻声说:“乖,别生气。等和简义打完最后一圈,人家马上去医院接你,顺便陪你见医生还不行?”
我为了摆平林川忆,同尹恩赐斗智斗勇的时候,这妖孽居然有闲心搓麻将?
他这样做,摆明了不在乎今天是苏珊的葬礼,不在乎林川忆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病情,自己的命。
想到这,我大为光火,咬牙冷笑:“不用,接着打吧,打得开心点!”
电话那头,他竟还有脸笑:“真生气了?”
废话!本公主现在都快气炸了!你最好识相点,马上给我滚回来认错!
可这样的话,我绝对说不出口,只没好气地又哼了声:“没有!”
后来,纪河在保镖护送下赶回永无岛时,我正在客厅捧着平板看电影。
屏幕里,岩井俊二的经典意象在闪动。
红色的雨伞和风铃,漫出浴缸淌满地的水流,蜷缩身子的女主角。
我半分都没看进去,整整一个钟头,眼中只容得下右上角的时间。
瞧得出我在赌气,纪河进门脱下黑色短靴,换上拖鞋,解着羊毛大衣的两排扣子,问我:“找灵感呢?要不要陪你一起?”
我故作不耐烦地抬眸瞥他一眼,死鸭子嘴硬:“用不着。”
说完,立马收回视线,生怕他看穿我作精附体的丰富内心戏:你敢不哄我,我就敢离婚!
可他还是看穿了,挂好大衣,死皮赖脸在我身边坐下来,耐心解释:“我只是想探探简义口风,看他知不知道慕寒慕绵的下落。至于录节目,医生那边只叮嘱我,在湘城提前联系医院做治疗,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切忌熬夜、抽烟喝酒、剧烈运动和过度操劳,保持情绪稳定。不信你可以再打电话确认一遍。”
有什么好确认的?医生肯让他出院,准是一早被他收买了!
尽管依然很气,但看他一脸尴尬讨好混杂的表情,我不免再次心软地陷入了深深的困顿。
我知道,癌症正在骑着时间,狠狠挥着皮鞭,在我背后拼命追赶,跟我争夺他。
我应该珍惜拥有他的每一秒,避免留下任何无法弥补的遗憾,而不是作天作地。
但这样放任他为我尽情挥霍燃烧生命,真的对吗?
尹恩赐的警告,清晰得历历在耳。
罹宏碁和林叔叔共同的提议,也跟着又冒了出来。
或许,离开,一切都会变得简单,林川忆也不会再构成任何威胁。
一念及此,我板着脸,对上他的眼睛:“喂,不然我陪你退圈出国,我们……”
“人家不叫喂,叫老公,亲爱的也行。”
纪河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声音极淡地打断我,在我耳边轻轻纠正。
音量不大,清亮撩人,尾音酥酥地扬起,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又不失男人的魄力。
我脑子倏然热烫起来,想挣开他。
他加大力道,将我圈进他的胸膛,手抓着我的手。
隔着宽松的黑白人字纹毛衣,他心跳的波澜起伏,烫着我的脸。
指间在手背摩挲游走的幅度,让我浑身发麻,欲罢不能地贪恋。
趁我失神,纪河俯头,脑门顶住我的脑门,拱得我扬起脸,笑笑望进我的眼睛,原本淡然的深眸,逐渐澄亮,暖得一塌糊涂:“不用说,我都懂。我不想做一个废物,更不想做一个拖累你的包袱。让我用我的方式爱你。反正我还有力气,还有时间。相信我,我会努力活下去。为你。”
深情如斯的模样,看得我头皮一炸。
乱了乱了,什么都只能听这妖孽的。
我能做出最大的反抗,不过是轻飘飘灰溜溜地从他怀里滑开,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撩一把头发,红着脸垂眸躲避他的视线,蚊子哼哼似地假装还没消气:“命是你自己的,谁管你要死要活。”
柔弱得简直不像本公主!
果然,问世间情为何物,标准答案,永远是一物降一物。
好在我的手机适时响起,缓解了我微妙别扭的复杂情绪。
我忙不迭地接通,听到郗语默在一片混乱嘈杂的音乐声和咒骂声中,带着无奈的哭腔,心急如焚地告诉我:“今晚飞不成了!夏树喝醉酒在夏玫公寓发疯!夏玫不在,我和虹玮顶不住了!你快来,揍他一顿都成!不然招来狗仔,什么都完了!”
我握着手机,僵在沙发里,脑中迅速闪过了林川忆的脸。
原谅我,对夏树连最基本的同情心同理心都没有。
眼下对我最重要的,不是夏树的幸福,而是乐队。
纪河赌上性命也要为我撑起的梦想和未来,我不允许任何人肆意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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