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一只想吐的长颈鹿。
明明恶心得要命,却不得不等待胃里作呕的秽物,一点点经过长长的脖子,慢慢涌上喉咙。
林川忆挂断电话,显然看到了我满脸长颈鹿想吐的怪异表情,迅速恢复一贯高不可攀的冷清倨傲,斜眼睥睨着我,悠悠道:“我以为,你戴了纪河的戒指,说明你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对哥动心思。”
这句明示我吃醋的话,实在太狠,简直杀人于无形。
我只能故作若无其事地冷笑:“当然。五克拉的稀世粉钻,一辈子只能买一次的戒指,绝对配得上本公主心无旁骛的后半生。我只是没想到,林总还有两幅面孔。”
说完,我心虚地低头摆弄着新做的BlingBling的指甲。
我真怕自己这番苍白的辩解,不足以表明我的失态,不是因为吃醋。
但林川忆居然信了。
他说:“那就好。算哥自作多情。虽然你跟她不一样,甚至比她更重要。但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哥真没办法让你做第一夫人。你还是尽早放下比较好。”
自作多情?
第一夫人?
尽早放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没睡醒说梦话呢吧?”我抬头,尽量云淡风轻地撑着笑。
“没记错的话,昨晚我明明白白地说了,我从来都没爱过你,只是想报复你,才会破坏你的家庭。而且,我现在已经放弃报复你的念头,决定跟纪河在一起了。既然你对我没兴趣,就别总让我误会。”
大概被我与前段时间迥异的态度震住了,林川忆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又紧了紧,欲言又止地咬着嘴唇,沉默以对。
我的心情是无比矛盾的。
毕竟,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用委曲求全的沉默来爱他,可他却又来拨弄我心跳。
既想试探他是不是真的不爱我,又担心会伤害到他最在意的父母妻儿,我带着点赌气的口吻,不管不顾地往自己身上泼着脏水,继续补充:“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否则,你也清楚,我这个人没什么道德,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这次澜香雅苑是意外失火,下次也许就是我故意纵火。”
“你不会。”林川忆终于开口了,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暗藏着十二分的笃定和懊恼。
他说:“昨晚回家我就想通了,如果你想骗我,我根本不可能会发现。我也很后悔,不应该因为罹叔叔的话误会你。”
所以,是罹宏碁说了我差点掐死罹桀的事,林川忆也觉得我可能杀过人?
所以,是罹宏碁认为我不正常,林川忆才觉得我会到处跟别的男人睡觉?
所以,是我昨晚真发了火,林川忆才相信我?
“所以……这份礼物是补偿?”
我神情冷凝中饱含质疑地逼视着林川忆,甚至做好了随时下车的准备。
但林川忆很坚决地摇头说:“当然不是。我从回国就开始找它了,你必须亲自见见它。”
又来了。
这次不是接,是见。
真的……好像是什么活物。
嗯,确实是活物,而且是个大活人。
我和林川忆抵达市中心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无数车轮反复碾压过的柏油马路,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半湿半干的泥泞痕迹。
财富广场四楼的星巴克,最里面靠窗的桌边,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
白T恤牛仔裤,纤瘦的双手,捧着一杯拿铁,左手无名指刺着字母“J”。
黑色的齐耳短发、圆润的娃娃脸、标准的单眼皮,让她看起来像个年轻的高中生。
但眼底透出的沧桑落寞,脸上的妆容,却出卖了她与我相仿的年龄。
尽管她只刷了一点睫毛膏,涂了一点口红。
可橘红色的鲜艳嘴唇,在她白皙无暇的面庞上,却仿佛一道突兀生硬的伤口。
我曾经以为再也无法见到这张脸了。
然而,当我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真真切切地看见她,我竟感动得热泪盈眶,忘记了所有语言。
两两相望,目光相接。
前尘往事,奔涌而来。
“郗语默,你他妈这些年死哪去了?”
我几乎是笑着嚷出来的,嚷完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没错,这个姑娘叫语默,不是羽沫。
她是高中时代,除了林川忆,我唯一的朋友。
不,她是包括林川忆在内,我最好的朋友。
因为,她是女生,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互相分享彼此年少春衫薄的小秘密。
但高一下学期,她跟班上的一个男生早恋,那个男生带她开房睡了一夜,第二天莫名其妙甩了她。她一气之下买了把水果刀,捅了那个男生。捅完还记恨那个男生从前追过我,也要捅我。
虽然当时林川忆拦住了她,她却依然被退学了。
我也受了刺激,失去了那天具体发生过什么的记忆,只能从林川忆和旁人口中拼凑。
按理说,她是害我染上晕血、过度呼吸和心因性呕吐的罪魁祸首。
是她差点杀了我,害我被确诊双相障碍,休学在家卷进了吴妈坠楼身亡的悬案,并因此被关进慈恩疗养院整整一年。
我明明应该恨她才对。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人,只要看到他们的模样,仿佛就没有什么错,还不能够原谅。
比如林川忆。
比如郗语默。
他们像是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两个我。
隔着婆娑的泪幕,我看见郗语默也哭着笑了:“先不说我死哪去了,你家林川忆怎么爱上我妹了?”
久别重逢的惊喜,冲得我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压根没太弄明白这中间的关系,我哽咽着说:“他都他妈爱我二十年了,你别闹了。”
郗语默估计也觉得不爆粗口就没法不显得矫情,也含混不清地跟我贫:“你大爷,你到底爱谁?”
我吸着鼻子,抹掉还在不停往外涌的眼泪,说:“我他妈爱被爱。”
估计觉得我们两个满嘴脏话的女屌丝,把星巴克高大上的文艺范搅成了一团乌烟瘴气,挺丢脸的。
林川忆清了清嗓子,特装孙子地问:“咳、咳,我可以打断一下吗?”
“不可以!”
我和郗语默的默契,一如当年,瞬间统一战线,异口同声地冲林川忆喊。
喊完却一个比一个哭得更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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