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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青春替我抵过命第75章 相亲相爱的刺猬(1 / 1)

我再度对上了林川忆的眼睛,看到了他眼底幻觉般若有似无的细碎痛楚。

林川忆百年难遇地淡淡一笑,有些艰难地说:“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呢?”

明明比谁都了解现在的我有多可怕,但他连骗都不肯骗我,只是委婉而迂回地默认。

我迟疑地看着他,故作镇定地笑了:“怪不得你五年都不提娶我的事,原来是先睡了尹恩赐他妹,又睡了郗语默她妹。你说你这么爱吃窝边草,干嘛不找我?只要你说一句想要,我随时可以铺好床脱光了等你。”

见我不停说着这些自我作践的话,林川忆嘴角勾起一丝细小的弧,摇头笑笑:“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你拍着良心说,你爱过我吗?我写了那么多情书,你从来没说过一句不想等。我陪了你整整五年,你哪天不是想着他?”

“我没想他,如果不是你,我这次回国根本不会遇见他。”

嘴硬地抓起倒好的第三杯酒,我刚要喝。

林川忆夺过我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酒精划过喉结,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苦涩。

“遇不遇见都一样。你对他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对我的依赖,只是你的自尊不允许你承认而已。你对我,现在大概也只剩下不甘心了。难道你上次在剧院停车场说过的真心话都忘了么?”

到头来,居然又是我的错。

是。

我说过:哪怕他不爱我,哪怕他跟不知道多少人睡过,哪怕他跟别人有了孩子,我也没法恨他,没法忘掉他。即使他真要我死,我也愿意献出我的整个生命。

我说过:我骗得过全世界,却骗不过自己。他纪河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他就长在我眼睛里,流在我血液里,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你有办法,求求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发疯?怎么才能不爱他?

可那些话,我是唤着纪河的名字,在对林川忆说。

我承认,七年前,我确实曾经耐不住寂寞、禁不住诱惑,一次次险些动心,跌入纪河的甜蜜陷阱。

可我在逃避,林川忆却早就跟辛慈好了。

而且林川忆的儿子今年一岁,就是说,早在两年前,林川忆已经打破娶我的承诺,又跟辛慈好了。

难道这也怪我吗?

“我知道我有错,但不会都是我的错。”

好气又好笑地望着林川忆,我给自己斟满了第四杯酒。

“你没错,错的是我。”

林川忆紧紧抓住我端起酒杯的手,掐着我的腕子,俯头喝掉了大半杯。

动作太猛烈,另一半酒,洒了我一身。

喝完他还没撒手,继续说:“我当初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留学,哪怕和你一起离家出走。”

他什么意思?

明明先变心、先背叛的是他,怎么每句话都好像还是我的错?

难道他一直以为,我是真的跟纪河睡了,才会决定不回国吗?

几乎已经从林川忆攫着痛苦后悔的眸子里,读到了那种让我想吐的失望,我冷笑:“七年前的我,还没进化成潘金莲,不敢指望人见人爱。当时在我的字典里,还没有一夜情这样恶心的字眼。”

“对,所以你就选择了对纪河从一而终。”

林川忆也笑,继续着和我完全不在同一频道的对话,抓起我最开始倒给他的那杯酒,又喝光了。

听出林川忆从头到尾都在误会我,我更狠地沿袭着停车场的套路:“我跟纪河,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就像坏掉的趣÷阁,明明有墨水,却写不出字。”

说完我还在笑,只是眼眶里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有一滴,不听话地顺着眼角满溢了出来。

那是一滴同情的泪。

同情自己,只能叫着另一个名字说爱。

同情林川忆,听不见也听不懂我的爱。

毕竟,连纪河都听得出来,我的恨,也是爱。

林川忆,他却永远不懂。

他只是笑说:“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然后继续一杯接一杯自杀式地陪我喝酒。

林川忆虽然酒量不错,但因为小时候罗琳经常酒后癫狂,屡屡闹到学校令他难堪,其实他对酒有某种很深的忌讳,除了谈生意,平时基本滴酒不沾。

而我明知道这一切,明知道林川忆是癌症晚期患者,仍然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不仅冷眼看着他发疯,且还报复意味十足地陪他一起疯。

喝到最后,烈酒入口的灼烧感,慢慢从嘴里烧到胃里,烧成一片火辣辣的疼,渐渐烧得我失去了知觉,脑子嗡嗡直响。

林川忆也没比我好多少。

很快,我俩就撕心裂肺地抱头痛吐了。

我吃得多,哇哇哇,吐得特汹涌澎湃。

林川忆肚子里没货,吐光了胆汁,只剩一声声干呕。

满桌满地都是青青黄黄的秽物,烧烤味里弥漫充斥着浓烈的酒精味和酸臭味。

整个过程不停偷偷藏酒却终究没能拦住我俩的郗语默,一边给其他客人和夏树父母道歉,一边拉了夏树扛我跟林川忆出门。

后面的事情,再无丝毫清醒可言。

我不知道自己被送去了哪,只记得被丢到了一张床上。

朦胧中有一盏灯闪了几闪,暗暗的光线下有一副颤抖的脊背,等我循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看过去,屋里突然又黑了,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暗影在继续颤抖。

我分辨不清是人是鬼,只觉得有滚烫的液体落在我脸上,有一双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哽咽而混乱地低喃着咕哝:“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隐隐约约意识到那团黑影是林川忆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他为什么想掐死我,而是他为什么会哭。

那一秒,我忘了爱,忘了恨。

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几度挣扎着,想睁眼,想起身,想伸手,想抱抱他,想安慰他,想帮他擦眼泪。

因为如果是我快要死了,或许也会想先送林川忆上路。

一想到别人将要替我拥有他的余生,我就嫉妒得发狂。

但是,五岁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林川忆掉一滴眼泪。

我心疼他。

林川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掉眼泪,是我初到凇城的夜里。

当时同样只有五岁的他,即使被我狠狠咬了一口,也没掉一滴眼泪。

即使我后来又对他做了三次鬼脸,往他饭里偷偷吐了九次口水,恃宠而骄抢他的玩具零食不计其数次,甚至因为隔壁装修未完成而霸占了他的床,他也没哭没闹。

他只是静静站在墙角,抱着他的枕头和被子,任由我鸠占鹊巢地装睡偷窥他。

直到楼下林叔叔的房里,毫无预警地传出激烈的争执声,他才有反应。

但显然不是一般孩子听到玻璃器皿摔碎的反应,而是习以为常故作老成地暗暗叹了口气。

就好像,从有记忆开始,每天都在支离破碎的争吵中度过,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正好奇地藏在被里偷瞄他,楼下忽然静了下来。

极为短暂的安静后,是高跟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彼时小小的我,完全不懂得思考,谁在家会穿高跟鞋。

可小小的林川忆,却预感到了什么,霎时神色大变,近乎惊恐地跳上床钻进了我的被窝。

结果,还是来不及了。

随着脚步声涌入房间,罗琳掀开了林川忆藏身的被子。

灯光如箭,刺得我睁不开眼,只听见雨点般的拳脚声。

等我视觉慢慢恢复正常的时候,林川忆早已被高跟鞋踢得满身淤痕,被指甲抓得满脸是血了。

罹宏碁待我再冷漠,也从没打过我,我吓坏了,瑟瑟发抖地抱紧米妮布偶,闪躲着缩在床头。

林叔叔这时冲进来,挡下了罗琳就要再次落下的拳头:“干嘛每次吵架都拿小忆撒气?他不是你十月怀胎生的吗?”

罗琳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对林叔叔大吼:“你当小忆是你儿子吗?你心里只有宫婷的野种!你就带着这个野种过一辈子吧!你去死吧!跟宫婷那个贱人一起去死吧!”

年幼的我,虽然尚听不明白罗琳这番毫无逻辑的话,却还知道我妈叫宫婷,更知道贱人和野种不是什么好话。

仗着有林叔叔撑腰,我鼓足勇气,松开罹宏碁唯一留给我的米妮布偶,指着罗琳骂她:“坏女银!不许你说我麻麻!”

罗琳竟一个大耳光甩在我脸上,直接把我甩下了床。

我头撞在柜上,耳朵“嗡嗡”作响,腥甜的血液,瞬间从鼻孔嘴角溢出。

头昏眼花地爬起来,我怔怔看着罗琳,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打我。

“啪!”

屋里又响起了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罗琳捂住红肿起来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瞪着林叔叔,分不清是笑还是哭,面色潮红晃晃悠悠地说:“好!你护着宫婷的野种是吧?我走!反正离婚协议签好了!”

说完,罗琳气急败坏地跑出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行李。

林叔叔没有去追,而是把我抱到床上,去卫生间洗了条毛巾,一边给我擦脸,一边道歉:“你罗阿姨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喝了太多酒。”

话音未落,楼下猛然传来“砰”的一声。

林叔叔急忙匆匆给我盖好被子,关了灯,嘱咐林川忆:“在家好好照顾妹妹,爸爸去找妈妈回来。”

林叔叔和罗琳相继离开后,外面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伴随轰隆作响的雷声,亮如白昼的闪电,映照着林川忆蹲在墙角的小小身影。

我抱着那个大大的米妮布偶,走到他身边,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哭得脏兮兮的脸,莫名觉得他很可怜,忍不住想要哄哄他。

不得要领地摸了摸他的胳膊,我说:“别怕。你麻麻不要你,我要你。”

似乎十分记恨我白天的种种恶行,他嫌弃地挪了挪屁股,离我远了些,肩膀一颤一颤地,抽泣着反驳:“你才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不是。”

早晨刚被罹宏碁抛弃的我,被触到痛处,本想再跟他打一架。

可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根本凄惨得无从下手。

我揍不成他,特委屈,“哇”地一声也哭了。

林川忆从小就是乖巧孝顺的孩子,对林叔叔言听计从,答应过会照顾我,自然见不得我哭,立刻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学着我的语气说:“你别哭。没人要你我要你还不行吗?”

我一听,发现自己真没人要,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林川忆掏心掏肺地掏出他所有的巧克力和变形金刚,也哄不好我,最后只好陪我抱头痛哭。

大概从那一天起,命运就注定了我们的关系。

只能像两只相亲相爱的刺猬,不能相互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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