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到银州一路上,并不太平。
到处都是被打散的残兵,陈寿发现就凭他和李灵越,根本无法到银州大帐。
刚出去不远,陈寿就反悔了,自己不该带着李灵越来冒险。
为今之计,只有去将军府,劝说李欣小心从事了。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准备送大小姐入京做太子妃。
李欣也没有想到,一向迟钝的朝廷,批复一个西北的奏章都要几个月,这次却如此高效。
而且皇家着实不算小气,北司的人在将军府送皇帝下旨置办的嫁妆,官员拿清单当着李欣的面念出来,光是念清单就花了半个时辰,润口的茶也喝了三杯,尖锐的声音听得李欣二中嗡嗡作响,听得头昏脑涨。
这些清单上的东西,据说都在城外仪仗队的大营中,装了几百辆马车,用象征皇室的杏黄色绸子盖着。
从宫里来的几个婆子,在那笑吟吟地教习李灵凤宫中礼仪,李灵凤小心记住,对自己的京城太子妃生涯,充满了茫然。
李灵越带着陈寿,穿过一道道大门,直奔李欣的院子。
沿途碰到老管家,被她揪着带路,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李欣跟前。
李欣刚被宣布清单的宦官吵得头昏,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就看见自家妹妹带着一个男人面红耳赤地跑来。
他早就听说,灵越最近个这个陈寿走的很近,不过大战在即,他们父子都无心管这些琐事。
现在看到这个情形,李欣心中忿怒,沉着脸道:“怎么着,两位这是准备私奔,来和家里打一声招呼?”
陈寿看了看周围,只有几个小丫鬟在一旁侍立,顾不上寒暄直接上前道:“城外仪仗队有古怪,万万不可放他们进城!”
李欣脸色一变,拧眉道:“大胆,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陈寿心道去你妈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二舅哥,你死成什么样我都不管,“二公子,我就问你一句话,大公子既然求来了粮饷,从河西运来不过十几天的脚程。迎娶太子妃需要的聘礼,却都是非得能工巧匠现场制作不可。如今已经一个多月,粮饷何在?聘礼都已经来啦,这哪是聘礼,只怕是催命符!”
李欣脸色一变,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虽然被派回来处理这件事,但是李欣一心想的,就是早点回去,和父亲并肩作战,击溃西北羌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抱着利利索索办完的想法,对朝廷这般高效心中是跟窃喜的。
现在静下心来一想,果然蹊跷万分,仪仗队的马车内,盖得真的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么?
三万人,拿不下凉州城,但是却可以快速控制将军府。
这有可能是一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毒计。
“不好!”李欣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急声道:“如此一来,只怕父亲那里,也有危险。”
陈寿暗暗点头,总算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之辈,李欣还是能听进人言的。
“这一计十分粗糙,漏洞百出,摆明是有人乘着大战之际,匆忙布置。只要咱们将军府没事,将主那边纵有危险,也不致命。”
李欣和他爹一样,是个纯粹的将军,他痛苦地仰头闭眼,双拳紧握,“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何时才能搜扫尽胡尘!”
还扫尽胡尘?陈寿总算是明白了,朝廷中将军府的对头,为何敢使出这个计谋。
他们是拿捏准了李氏父子的秉性了,就一个大公子不知道怎样,还身在京城,剩下这俩全是一根筋。
“公子,先别管这个了,保命要紧。”
李灵越也气的银牙暗咬,小脸粉面含煞,眉心紧紧蹙起。
“凉州城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人进的来。”李欣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父亲那边的战局,我们不能和朝廷撕破脸,我会把凤儿送出凉州城。”
你牛逼。
陈寿被他一句话噎的不轻,别人都把刀砍在你脖颈子上了,还他娘的送妹。
李灵越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二哥骂道:“他们要害我们,你还把姐姐送出去,你怎么恁的没骨气,你还是我二哥么?”
李欣沉声道:“那毕竟是朝廷,君臣有别,我们又能如何?只要不让他们进凉州,他们的算盘便落空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筹集前线的粮饷。我走的时候,特意问过粮官,掐算日子只够吃十来天,就要断粮了。”
陈寿压低了声音,举起手掌,挡住半边脸,道:“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少将军可以暗中调集人马,以送酒肉的名义,将这三万人拿下。然后把皇宫来人斩杀殆尽,弃尸城外,就说是银州溃兵所为。打起这三万河西兵的旗号,袭取了河西粮库,拿粮草助老将军一战功成。”
“到时候边关大捷,征西将军府威势正盛,再无后顾之忧,朝廷必定会息事宁人,不敢再行追究。”
“如此一来,朝中那些鸟人也不敢再算计凉州。”
河西是水草丰茂的重镇,是大齐的粮仓,大齐没有统一天下,没有江南的供应,全靠河西进贡粮食。
他们本就防备空虚,又调走三万,怎么可能是能占善战的凉州兵的对手。
凉州兵,自古就是善战的代名词,自古凉州精骑战力惊人,史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李灵越眼珠一瞪,觉得陈寿的主意简直出到了她的心坎里,赶紧道:“就按他说的办!”
李欣缓缓摇了摇头,漠然道:“越儿住嘴,我们李氏一门受太祖隆恩,忠贞不二,绝不做此等叛逆之事。父亲大人在此,也绝不会同意的。”
我可去你妈的吧。
陈寿现在很想把这个鸟人的死人脸踩在地上,狠狠地碾上几脚。
自古愚忠,都是千古遗恨,难道要在凉州上演大齐版的风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