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看押室外,我猛然回头,那些人却不知何时早就开始背对着我了,一如既往的沉默、死寂,就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走。”狱警拿警棍重重戳了我下。
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刺痛了我的伤口,离开前,我及时数清了里面的人,七个,不多不少,按照这些人诡异的出现规律来说,我必然是昏迷了三天才醒转。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从爷爷病危后,我就没遇到过好事,如今接二连三的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让我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精神错乱了,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个相士说的是真的?爷爷留下笔记的目的真是为了让我自保?我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月来,看的笔记内容,发疯似得在我脑中盘绕,我不能坐以待毙,那间看押室必然有问题,如果我没有任何办法自救,说不定再回来待一段时日,就得生生被挤死在里面。
不,不止这间看押室,连这间监狱和狱警都有问题!
又一次进入简陋的会见室里,见到胖子时,我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而胖子旁的凶婆娘,此时在我心里,也变得可爱起来。
“怎么回事?脑袋上怎么了,也不包扎下?”胖子见到我狼狈的样子,显得很是愕然,随后露出些许怒色,我没有回答他,那狱警还在我身后,我虽然没说话,却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没事,先不要问。
胖子沉着脸坐了下来,柳洁微微皱眉,看了我身后眼,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对视几眼,很多话我没办法说,只好暂时沉默,他们看出我的心思,立即去跟那狱警交涉几句,我扭头看见狱警冷冷扫了我眼,慢吞吞的走出了接见室。
“到底怎么回事?直接被送这来了?我今天外出办事,才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就立马赶来了。”
胖子连连追问,我脸色阴沉下来,那两个审讯我的警察,果真没有让我出去的想法,根本没有告诉胖子这茬,我之前之所以说需要见胖子和柳洁两人,还是因为怕光说一人,更不可能让我见到任何一人,没想到那两人竟然会这么做。
我把事情大概经过跟他们一说,胖子脸色难看的说:“你怎么这么冲动!这事好像有点大条了啊…你被关了这么多天,一点说法没有不算,居然还不想让你见到别人。”
我叹了口气,说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吃霸王餐是小,勒索也不算大事,但我就是没忍住。
“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柳洁开口询问,我立即摇头,跟她说除了夜里去摆摊,我白天都在房子里看东西,去哪里得罪人?
警方和监狱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古怪,按说这会儿我也不该待在这,可偏偏就是没人愿意放我离开,我跟两人提议帮我找个律师,胖子立即应下,说这事可大可小,就是不知道更深层次,会不会有什么不知道的猫腻。
说完最主要的事,接见室沉默下来,我们三人各自揣测着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的思路很快被打断,我发觉胖子拿着袋牛肉干啃的正欢,那模样就像饿死鬼投胎,而柳洁则不断的小口喝水,有点像…怎么喝都不解渴似得。
我忽然感觉喉咙里干的难受,这才想起我昏迷三天,几乎没喝过水,问他们要了瓶水,一口喝干,可那干渴的感觉丝毫没有缓解,好像我刚才什么都没喝一样。
盯着空了的瓶子,我愣了半天,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我毫无征兆的抬头盯着胖子问:“我小时候的外号叫什么?”
“老流氓。”胖子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听到答复,我微微松了口气,暂时安心下来,不想柳洁却微皱柳眉说:“你也感觉不对劲了?”
“嗯?”我诧异看着柳洁,她看了看一脸迷惑的胖子,恨铁不成钢的说:“笨蛋,你忘记这段时间我们在做什么了?快一周的时间了,我们一直上的是夜班,上面没有丝毫要调班的意思。况且…这两天上面刚下的调令,是让我们去了不同的地方吧?”
胖子反应过来,一拍脑门说:“对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勇那孙子几乎逼着我让我走,要不是我冲他发火了,找了些人,还不知道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多久,这边要不是来处理点小事,还不知道罗阳犯事儿了。”
柳洁点点头,看着我说:“我们三个遇到的事情很像,不是你这边的事情,我还只是有些猜测。现在我感觉很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也说不清,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人想把我们赶去特定的地方,还有,这段时间我们身边的人表现也很奇怪。”
我心里猛然一动,隐隐感觉抓住了什么,还没等我摸到头绪,柳洁犹豫了下说:“抗美援朝大家都知道吧?”我跟胖子点头,她又说:“我以前听一个老人讲过一个故事……”
柳洁说,抗美援朝期间,贫困落后的中国,看清了帝国主义的野心,数之不尽的热血男儿化作志愿军赶赴朝鲜战场,用血肉之躯,及数十万的英魂,生生撕碎了十七国联军吞并朝鲜,再度向中国发难的野心。
这场用鲜血和尊严淋出来的残酷战斗,打出我国军威的同时,更有数之不尽的热血男儿埋骨他乡。
1953年7月27日,经过多次谈判后,朝鲜停战协定签署完毕,活着的将士们带着疲倦与荣耀、尊严重返家乡,而这场残酷战争的背后,却潜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妻离子散。
许多志愿军的身后,是继续默默建设着祖国,等待亲人回归的亲眷,这场战争逝去的英魂太多,以至于战争期间,一些局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志愿军,被认为已经阵亡,给国内的亲眷送去了一份让人痛心的阵亡证明书。
在那个满是人情味的年代,这简单的证明,很多时候却代表了一个家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伤痛之中,许多人背井离乡,离开了生养自己的故土,那片伤心地,而更多失亲的沉痛家属,顶着伤痛,继续投入建设富强祖国的道路上,分散至全国各地,开垦、发展。
鲁建国,一名普通的年轻志愿军战士,为追随自己的信念与护国理想,怀着满腔热血,踏上这条没有退路,且更像是没有什么希望的抗战,而他踏上战场时,他年幼的儿子正在咿呀学语,年轻的妻子正在远方泪眼婆娑的等他归来……
赢了,鲁建国带着体内的三颗弹头,以及被炸断的右腿,拖着残破的躯体回到家乡,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想起倒在身后数之不尽的兄弟姐妹,就不愿再走了,可到了家乡,他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斯人不见,妻儿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只余残破的空屋。
1983年,三十年的时间转瞬即去,时间总能冲淡许多,有人认为是一切,而鲁建国很清楚,这三十年间,时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他不后悔参与那场抗战,只知道自己对妻儿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深沉、厚重。
不知是相思成疾,或是日有所思,一天鲁建国做了个梦,他梦见长大成人的儿子,早已逝去青春的妻子,他在梦里看到许多,满满都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情景。
很快,鲁建国下了个决定,一个早已过了冲动年龄的决定,他要去寻找梦里的地方,自己早已失去联系的至亲。
事实是让人无法理解的,鲁建国在湖南某镇,竟真的找到了失散三十年的亲人,重聚总是喜悦的,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亲人相聚,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的鉴定与判断,便知晓了对方究竟是谁。
因为…他们做了同一个梦,一个双方相隔数千里,却内容相同的梦。
柳洁说完,就不再言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跟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