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月冷,四下一片静谧。
无量剑派禁地所在的断崖上,已立着将近百余号人,除却留守的弟子外,无量剑派中人大多已云集于此,为首的是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穿着锦衣,身材高挺,颌下蓄有短须,目光威严凌厉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赫然便是无量剑派东宗掌门左子穆。
每隔五日,左子穆都会率领门下弟子来此断崖,观看无量玉璧,盼望有朝一日上苍能赐下造化,让他也如师傅以及诸位师叔一般,得见璧上仙人舞剑,继而一窥仙剑玄妙。
可这仙人舞剑的奇景自数十年之前惊鸿一现后,便再也未有出现。
那些最近才拜入无量剑派的弟子,对这仙人玉璧留影,月下舞剑的奇事十分感兴趣,即使多次乘兴而来,败兴而过,也仍旧怀着几分侥幸心理,全神贯注的凝望着月色下那莹莹生辉的无量玉璧,不肯松眼。
入门已久的老弟子则与之相反,一个二个神情恹恹,上眼皮与下眼皮打的难分难解,偶尔还有几声压抑的哈欠声传出。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仙人影子没见着一个,这西北风倒是喝了个十足,因此每逢五日一次的观壁盛事,对于他们而言,都不亚于一场刑罚。
有不少老弟子在吹着冷风之余,心中也佩服自家掌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精神,在这料峭春寒的月夜,身躯笔直如松的立在那里,一丝不苟,数十年如一日。
当然,同样不乏一些心性叛逆,对于“师长如父”这等伦理观念极为浅薄的弟子,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家掌门的傻子行为。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闭月的轻云不知何时已经飘然离去,天地间骤然明亮了许多,可却也愈发的寂静起来。
寂静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道突兀响起的公鸭嗓音所打破,许是因为过度绪扫去。
在经过今夜观剑之后,左子穆自信在剑道一途上自己定能再上层楼,彻底压倒西宗,引领无量剑派走上辉煌。
闭目回味着“仙人”适才演示的剑法,良久之后,左子穆睁开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过身来,面朝着众人,神色严肃的叮嘱道:“今日尔等能得见仙人剑法,实乃天大的机缘造化,回去之后,需得认真习武练剑,不可有半分懈怠,明白了吗?”
“明白了,掌门!”
众弟子轰然应诺,显然十分认同左子穆的话,将今晚的际遇视为毕生难遇的天大机缘,下定决心回去好好习武练剑的同时,心中又暗自庆幸,幸好今夜留守门派的不是自己,否则又那能遇上这等机缘?
手抚颌下短须,左子穆满意的点了点头。
“掌……掌门瀑瀑布!”难听的公鸭嗓音再次响起,依旧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瀑布怎么了?
看着忽然之间变得目瞪口呆的一众弟子,左子穆心下疑惑,皱眉转身,凝目望去,下一刻,同样瞠目结舌,一脸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霜白色的月华下,那条似亘古以来便已存在的瀑布从中而断,一道比九天明月还要清冷耀眼的匹练剑气冲霄而起,光寒天地,裂破长空,截瀑断流。
剑气过处,瀑布短暂截流的巍峨景象,直叫亲眼目睹的众人心为之颤,神为之夺。
而在剑气之后,一个手持三尺长剑的白衣身影似乘风而起一般,横渡虚空,大袖飘扬飞舞,姿态翩然若仙,漫天月华洒落在那道白衣身影上,更为其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摄人魔力。
左子穆望着那道与身后之月重叠的白衣人影,心中震惊不已,这断崖之下不知有几百几千丈高,四周岩壁坚愈金铁,笔直陡立,今夜竟然有人能从下面飞跃上来。
而且,刚才那道冲天而起的霜白剑气,左子穆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如坠冰窟一般,身躯僵冷,血液凝滞。
即使如今那种感觉已经消失,左子穆依然心有余悸。
一剑如明月东升,截瀑断流,这样的剑法,不似凡尘所有,又岂是人力能及?
联想到无量玉璧上的“仙人舞剑”,左子穆只觉得口干舌燥,思绪迟钝,一颗心肝砰砰直跳,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极为大胆,却又极为肯定的猜测。
深吸口气,左子穆拂了拂袖,躬身退后三步,推金山倒玉柱般跪拜在地,叩首道:“无量剑派东宗掌门左子穆,叩见仙人。”
其余愕然失神的弟子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飞升上来的白衣人,就是方才在无量玉璧上留影的仙人,连忙与自家掌门一样,“噗通”一声,跪拜在地。
“我等叩见仙人。”
近百名无量剑派的弟子异口同声道,声音响亮,整齐划一,几乎压过了瀑布飞落的轰隆声。
持剑飞身落地,莫轻歌看着眼前这群神色虔诚,黑压压跪成一片,一副邪教狂热分子遇见邪教教主的无量剑派中人,不禁有些微微发怔。
仙人?
这是什么画风?
一定是本公子上来的姿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