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向往和神秘男子惊动了巡逻的禁军,二人紧张地躲到了树后。
禁军队伍中有两人提着灯笼向他们走过来,他们由远及近的脚步仿佛是直接踏在了向往的心上。
向往和男子屏息对视,除了睫羽微眨,两个人一动都不敢动。
禁军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便在那盏灯笼马上要显出他们的人影时,突然一阵大风刮过。
灯笼竟然灭了。
“倒霉!”
没有了光源的禁军便也不再前行,只咒骂了两句便回归了队伍,到别处巡逻去了。
向往心有余悸地长吁了一口气。男子高兴地冲她笑了一笑。
很好,总算没被禁军们没发现。唯一不好的是,男子与她贴的太近了!
他的手甚至差一点点就摸到了她的胸。所幸穿的是禁军的铠甲,她才强忍下踢他一脚的冲动。
待到禁军的脚步声远去,二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向往推了推男子,“还不起来!”
男子笑嘻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偷不相识,嗳,我叫……晏赵,你叫什么?”
“……王二。”
今天遇上这倒霉鬼,看样子是无法潜入礼部了,向往决定先出了皇城,明天再想办法。可惜男子并不配合,他道:“王二,陪我去偷东西。不然我就大叫。”
向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行行好,放我一马,好人有好报。”
“我大叫,说你非礼我。”他狡黠地眨眨眼,“看你还怎么出去。”
!
“……你要偷什么?宴赵……公子。”她差点想喊他祖宗。
眼前的男子见她松了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太仆寺有一只鹦鹉,听说是患了郁症,将自己身上的毛拔光了。好玩罢,你想不想看?”
“……”
他冒险半夜来到这皇城,就是为了偷一只鹦鹉?
那鹦鹉竟还患了郁症?
景帝素喜鹦鹉,曾下旨凡杀死鹦鹉者入狱三年,这样一只光秃秃的鹦鹉,竟还养在皇城里,引得这活祖宗前来偷盗。
无奈的向往只好跟着他走,她觉得她一定是上辈子抢了他的鹦鹉,如今是来还债的。上辈子被抢了鹦鹉的男子显然对这皇城十分熟悉,三两下功夫就带向往来到了太仆寺外。
太仆寺的院门虚掩着。
男子的计划是自己躲到门后,待向往先行引起屋内的人注意,将人诱出门后,他再趁机溜入屋内,盗走鹦鹉。
此计划有板有眼,两名“盗贼”谨慎专注,仿佛他们盗的不是只脱毛鸟,而是皇帝冕旒上价值连城的宝珠。
向往拾了两颗石子,朝太仆寺的窗户上扔。不久果然有人推门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她又朝院里扔了一颗,那人便循声过去察看。赵晏此时便趁机溜入屋内。
向往一会扔石子,一会学猫叫,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不久男子便提着鹦鹉跑了出来。向往朝他招手示意,让他避开太仆寺的人。
老天今日没闭眼,太仆寺的人可能也是一脑子浆糊,二人的行动竟然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提着鹦鹉的男子冲向往做了个鬼脸,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浑身上下都抖着得意。向往紧张又无奈地指了指太仆寺那人的后脑勺,提醒他小心再小心。
太仆寺的门刚被关上,男子就嘿嘿一笑窜到向往身边,拍了拍鸟笼,“你看,真是光了啊。”
向往仔细一看,这鹦鹉果然周身光秃秃的,仅在脑门上残存着羽毛。
赵晏一手提着鸟笼,一手伸进龙子去捏鹦鹉的嘴,自言自语道:“困在这皇城,连你也变得压抑了,竟要拔光自己身上的毛。”
「有人偷我,有人偷我!」谁知那鹦鹉不高兴,竟说起了话,声音响彻夜空。
“闭嘴,闭嘴。”赵晏急忙吓唬鹦鹉。
结果它就叫得更大声了……
太仆寺的门陡然被推开,来人大声地大喊了句“有刺客”,巡逻的禁军又被惊动了。
向往此刻更加确定,这男子一定是她祖宗!
他要她五更死,她便绝对活不过三更。
男子见形势不对,伸手比划道:“你走那边,那边人少,树多,一会的功夫就能摆脱他们了。我走这边,兵分两路。走……跑!”
向往二话不说,按他说的方向奔跑,跑的时候见他也在动,只是手里还提着那鸟笼。
这个呆子活祖宗!
提了个时刻报信的鸟,他能跑的远?她叫了两声,他没听见,头也不回。禁军逼近,她顾不得许多,只好也往夜色中钻。
也不知跑了多久,向往快累的不行的时候,终于不再听见禁军的脚步声。一天几次受到惊吓的她终于挺不住了,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地上。她需要休息一下。
皇城的夜恢复了静谧,影影绰绰的花木随风摆动,偶尔有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向往坐着小声地喘气,平复了下心情。
她回想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觉得有些恍惚。一个宿卫宫禁七年欺软怕硬的门侯,一个已近耄耋之年却童心未泯的老头,一个煞有介事实则糊里糊涂的掌固,还有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美男子……
如果是向临遇到这些,不知会作何感想。她想向临了,向临的种种表情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异常清楚。
向往叹了口气,准备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待天亮了再出城。她只手撑着地面想要起身,手下却有异样的触感。
她手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沙土有些粘稠,沙土下面的东西好像是软的。
是什么?
向往就着月色,将沙土拨开,那东西的全貌便逐渐展露在她的眼前。
一张人脸!
确切地说,是一个死人的脸。向往吓得猛然向后缩了一下。
定了定神后,她才敢再次靠近尸体,错眼一看,自己的手上竟全是这人的血。
在这浩荡皇恩笼罩的宫墙之内竟有一具尸体。死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慢慢拨开沙土,露出了死人的整颗脑袋,以及脖颈处的衣裳。那人身上穿着的,竟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是禁军!
尸体身上的血渍还没有干,身体也没有发出臭味,应是才死没多久。这皇城之内白天人来人往,若要埋尸断无可能,如此看来,他也许是今夜才遭此横难的。埋尸者显然很是仓促,覆盖尸体的沙土竟是这般的薄。
向往深吸了口气,准备将尸体埋上。她想不到这个可怜的人为何被杀,自己也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只能感叹这皇城之内多了条新鬼。
他是禁军?……向往掩埋尸体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她的脑中闪过四个字。
如果……
向往稍微一想,便立刻行动起来。她将自己的头盔取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到附近的水缸里舀了些水,然后滴在沾了血的沙土上,用手将沙土和了和。
过了一会,她用指尖按了按和好的沙土。
软硬正好!
“情非得已,还请恕罪。日后有机会,定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归故里。”说罢,她对着尸体磕了三个头。
接下来,她将尸体脸上的土轻轻拨掉,取适才和好的泥土涂在了他的脸上。
夜黑风高,雾霭聚了又散。
这样的情景若是叫旁人见到了,不吓死也得吓去半条命。
生怕惊醒了土中的人般,向往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涂上泥土,又用手掌按压使得沙泥与人脸贴紧,紧得不留一丝缝隙。
不久后,死人的面部已被沙土一层层遮盖,鼻尖处高高隆起。向往再次抓起头盔,往死人的脸上扇风。
沙泥中的水分很快被风带走,死人脸上混着血水的泥很是黏稠。
向往取下几乎已经定型的泥土,就着月色反复看了看,大功告成!贴着人脸那面的泥凹凸分明,这显然就是一个与死人的脸并无二致的脸模!
一个假冒的禁军取得军令实无可能,可要是一个“真的”禁军呢?
她要易容!
她要借用他的身份混入禁军。这人乃是今晚新死,也就是说,除了凶手,应无其他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与向临一起购得的书册上有易容之术,她适才所做的,正是那书上所记载的。
身入皇城已是涉险,混入禁军更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连向往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浑身上下的勇气和坚定是打哪里来的。
待脸模干透变硬,向往将它小心收入了怀中。
紧绷的神经驱散了困意,天刚亮,她便混入换班的禁军人群,离开了皇城。
途中她想起了那偷鹦鹉的男子,不知他是否也逃掉了,只好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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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向往分开后,男子提着鸟笼左一下右一下的又跑又跳,他自认为功夫了得,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实事却并不是如此,很快他就被禁军们抓到了。
落网的时候男子十分不服,怪那鹦鹉叫个不停,否则禁军们会连他的影子也看不到。是的,他会在他们眼皮低下绝尘而去……
绝尘而去……
只是皇城禁军又岂是吃素的?他们才真是“飞檐走壁”地把他抓住了。
可是在看清这男子的脸后,自以为抓住了一个蹩脚的飞天大盗,正要去领赏的禁军们却“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飞天大盗?
非也。
再瞧他手中的赃物,一只鹦鹉。
吐血。
禁军们有些后悔,这抓住了还不如没抓住。
眼前这位不是那出了名顽劣的三皇子瑄王,还能是谁?瑄王殿下到皇城里取一只没毛的鹦鹉,算偷么?
他就是偷走一只带毛的,他们也屁都不敢放一个啊!
只是他们不太明白,瑄王殿下要鹦鹉何至于偷啊?
禁军们自然是无法理解,一个闲得蛋疼的皇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