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死了,这个家也毁了。你这样假惺惺的还有什么用?纳兰明珠,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的……”
狂烈而又悲伤的怒意与恨意交织,使得他拼尽力气又口不择言的呐喊着,纳兰明珠怒意心头起,手起掌落“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刹那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失控的头脑安静了,甚至连窗外的雨声都要停了。
脸,慢慢的火热,肿胀了起来,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唇角流了下来。
是热的。
纳兰城吸了口气,将自己失控的心神拉回来,将怀里的娘放下了地,然后,又低了头,细细的为她整了身上的衣服,再跪到一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娘,儿子不孝,三日后回来为您下葬送终。在此之前,儿不再回来看您,请娘原谅儿!”
眼里倏然冒了泪水,又用力的忍下去,他磕完了头,站起身,大踏步的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头也不回的冲入了瓢泼的大雨之中。
“城儿,城儿……”
纳兰明珠身形晃了晃,猛然要倒。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是真的完了。以前还有佩儿活着,儿子还会回来,可佩儿现在也死了,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他了。
“城儿,是爹不好,是爹不对,你回来,你回来……”
浑浊的老泪,渐渐从眼睛里滴落而下,却忽然又慌慌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入门外去喊着。下人扶着他的身体,阻止着他往雨里冲,只得苦苦哀求着,“老爷,夫人还在,夫人死不瞑止,老爷,你不能乱啊。”
大夫已经看过了玉娘,胸口上的一刀,微微刺偏了些,还有救,可也要看天命。而关于纳兰夫人……根本不用多看。只是横断切喉的那一刀,便永远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
这之后,纳兰明珠终于也受不住,眼前一黑,巨大的悲伤压力之下,也跟着昏倒了。随之,有人在从纳兰少爷的房间,通到竹苑的地方,找到了另一具婢女的尸体,是被扔在夜雨中的花园里的,还在竹苑的整个后院中,所有丫环下人,无一幸免。
凶手的手段,极为残酷,犀利,似是只为单纯的杀人而来,可这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夜雨不停,一身落魄。
身上的血迹不用冲洗,纳兰城摇摇晃晃摸出令牌进了宫,今夜,原本不是他的班,可他来了,寒秋好惊讶,迎上去道,“大人,这么大的雨,您怎么没在家好好休息?”
打发了随行的巡逻侍卫队继续向前,寒秋上前迎住了纳兰城,可话未说完,纳兰城已是腿一软,就重重的倒在了雨中之中,在他手提的灯笼的映照之下,脸色青白如鬼,极是难看。
“大人,大人。”
寒秋一声惊叫,低下身去扶的时候,这才发现,大人不止浑身都浇了雨水,更是整个身子,都冰凉得让人心惊。
“大人,你醒醒,醒醒。”
心中骤然惊跳,立时扶了起来,先行扶到了最近处的无人偏殿中,这才又咬咬牙,一扎脑袋冲进了茫茫夜雨之中,将已经躺下要休息的太医,硬生生的从床上拉了起来,扯了回来,等得太医把脉之后,神色凝重的道,“纳兰大人,这是悲伤过度,又邪风入体……老夫这就开几副药,寒大人先行煎了再说。另外……”
太医顿了顿,又指着他惨白的唇角道,“哀伤心,悲伤肺……纳兰大人突然这样,可是他自身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家里出了什么,寒大人去打听一下才好。对症下药,病也能好得快。”
说完,将药方留下了之后,便摇着头又下去了。
寒秋一人怔怔的,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傍晚交接时,纳兰大人还是好好的,这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当下喊了人来,立时出去纳兰府细细查问,等得回来时,已知纳兰府夜里出了大事,顿时又叹息不已,可是这等事,他要怎么安慰才好?
先行熬了药,又喊了一名宫女来,小心的为他喂了药,寒秋想了想,暂且将此事压下,等得天亮,再行向皇上禀告。
“寒大人,这是从纳兰大人手心里掉出来的,寒大人,这是什么?”
一团几乎要被攥烂的草叶子,从那宫女的手心里拿过来,寒秋翻来覆去的看,好半天,才不确定的道,“看上去,像是个草丝编的小玩意?”
像蚂蚱?蝴蝶?虫子?乌龟?
“先给我吧。这事,你任何人都不准说,明白了吗?”
皱了眉,将喂药的小宫女打发了走,寒秋再度拿着那堆烂乎乎的草叶子看着,慢慢的……他看出一些端侃,瞬间惊愕的同时,又手一抖,直接那团东西给扔了。
这一夜,雷声大,雨声大,锦言抱着肚子睡得极不安稳,而由于下雨的原因,天气也不那么热了,皇帝这一夜,也留在了这里。
她睡得恶梦连连,景元帝也是浅眠,夜里总不时要醒来,一会儿手摸摸她的额头热不热,凉不凉,一会儿又看看她肚子盖好了没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总之,他或许并不会像其它男人一样,对她说什么太过肉麻,承诺的话语,可他对于她的用心,却是一点一滴的。
哪怕只送个观音像,也是想要先找了办法再送于她。
“皇上,臣妾一直睡不好,是不是吵到皇上了?”
最后一次翻身过后,锦言轻轻的半起了身,低低说着,窗外雷声轰隆,雨打芭蕉的声响不断,微开的窗子,被雨声打得霹雳啪啦暴响,似乎是下了雨雹,又更有一种欺天灭世的感觉。
这样的暴雨夜,难得的让人没有心静,反而更加诡异的心烦。
“还好。朕白天做了午休,这时也觉得不怎么乏。锦儿要是睡不好,那便起来坐坐?”
双手撑了床,先行坐起身子,见她素淡着脸色,墨发散开,如云瀑一般的披散在身后,更为她慵懒娇柔的脸色,又增了一种诱人心魄的成熟风韵。
景元帝心下一动,眸色已是极深,大手搂过她,慢慢的倒下身子,低低细语着道,“索性都睡不着,那就做些喜欢的事情好了……”
皇帝的大手,顺着柔软的衣襟如笔走龙蛇一般的游了进去,慢慢的,女人低低的喘息声,便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色中,低低的响了起来。
知她有孕,皇帝也不敢做多大动作,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解谗而已,可这谗是越解越上瘾,慢慢就惹了自己一身的火,最后还是锦言无奈,及时制止了他的动作,这才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门外的梁总管看着这样的大雨,觉得劳累了一天的心情,都随之跟着舒缓了不少,又看一眼身后紧闭的殿门,轻轻的抿唇笑了笑,慢慢的又站远了一些。
虽说他年纪渐渐大了,已经不适合再做这样守夜的活儿,可皇上留在甘露殿这里,总是让人不太放心。万一夜里有个什么事,也好及时能做处理。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暴燥的雨夜,不止纳兰府出了事,甚至连国公府都出了事。
不等得天亮,就听殿前登闻鼓“嗵嗵”的猛烈响了起来,梁总管初初天亮时,才刚刚打了个盹,眼下一听这声音,就猛的跳了起来,小和子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努力将步子放轻,将声音放低,却急得要火上房了,“师傅,不好,国公府出事了……”
皇帝听着这声音,已经利索的从甘露殿起身,踏步而出,急问,“是哪里敲登闻鼓?”
自古登闻鼓,是金銮殿前所设一面大鼓,平时无塌天大事,谁人胆敢敲响?如今景元帝亲政,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闻登闻鼓被敲响,心里自然是惊的,可好奇的心思,却大过于惊。
难道,是边陲小国蠢蠢欲动了,还是大历皇朝,又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的塌天大事?
心里只是猜测,已经匆匆踏步而步,即刻早朝,梁总管也顾不得别的,急急的抹了把脸,也跟着走,“小和子,你留在这里伺候娘娘,半分不得稍离,明白了吗?!”
娘娘不容有失,小皇子也不容有失。
小和子立时应了声,“奴才明白。奴才恭送皇上。”
抹一把额头的汗,小和子顿了顿,进殿而去,核仁也正急急的要出来,两人撞在了一起,核仁脸色发白的道,“小和子公公,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怎么这鼓声这般吓人?”
直到现在,娘娘都还怔怔的捂着胸口不能喘匀了呼吸。
皇上被惊得一跃而起,匆匆穿衣离开,娘娘自然也是担心的,从没见过皇上如此惊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的事,你还是别打听的好,若是娘娘问起……就说国公府吧!”
小和子不敢乱说,可锦嫔娘娘真要问,也只会说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另外寒秋大人一早便来觐见的事情,小和子还没来得及跟师傅提,登闻鼓一响,宫中戒备再次加强,寒秋大人匆匆走了,然而纳兰府的血案,小和子只听着,就觉得小腿发软,也根本不敢告诉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