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和微微愣住,“按公主这样说,这朱家与燕家交情匪浅。我本还担心我母亲她不能同意韵和与燕家泽郎的婚事,现在看来到也未必,原来燕家有这么多隐形势力。”
“恩和,若你妹妹韵和能与燕家联姻,你们李家就有很大可能站在我这边来。你愿意帮助我么?”徐钟卿试探问道。
李恩和有些吃惊,情深意切的回道:“公主,我何时没有站在你这边?可是我家姨母,她终究是唐老丞相的得意门生,唐家站在哪边她才敢站在哪边。眼下唐家只怕还是向着储君的。”
徐钟卿淡然一笑,“唐家?唐家人不傻!唐老丞相让位以后,他们唐家就再没有领路人了。唐家那几个女儿但凡有点出息,怎能轮得到李湘阳来接丞相的位?他们现在站在长公主那边,不过是因为徐怀卿是个好摆布的,若当真让她继位,东梁必将大乱。一个骄奢淫逸、庸碌无能的蠢货!”
李恩和明白徐钟卿的心思,说服他母亲与燕家联姻都困难重重,何况是说服他姨母拥戴三公主。但是他也知道其中厉害,若三公主当真可继承大统,那么他李恩和将成为一国之男后。他自己也算扬眉吐气苦尽甘来了。
“我意已决,这就去往宫中。母帝有事无事,我一去便知。看清楚局势,再想法子救九弟。”
徐钟卿穿衣戴冠打理齐整,匆匆向皇宫里赶去。李恩和自己在府上坐不住,想要回李家从李湘阳口中打探一二,却想到没有徐钟卿的准许,自己也不敢冒然行动。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边童生也随着九莺回到燕家,向燕归晚汇报了实情。燕归晚当即大力揪住童生的衣领,怨气冲天道:“这时候你这么听九殿下的话?他是我的夫郎,他有难,你居然能瞒我一个晚上!若这一个晚上发生突变,若我今日不回燕家呢?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九莺急忙上前拉住燕归晚,为童生开脱道:“晚主息怒,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我们得先想办法子救出殿下才是啊!”
童生被吓得浑身抖抖索索,跪在燕归晚面前流下委屈的泪水,直说自己只是按照殿下吩咐办事,绝对没有二心。
“可是秋生护在殿下身边?”九莺急迫地插了一嘴。
童生点头称是。
燕归晚这才松开童生,但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这一刻的感觉太不是滋味,她终于明白,当自己在凉城遇险时,徐墨卿那时是个什么心境了。她绝对不相信徐墨卿能做出迫害女皇的举动,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这么去做!但是把他扣押起来的却是长公主徐怀卿。他若不是被长公主设计了,就是被长公主落井下石利用了!
“三公主说她会亲自进宫,打探清楚实情。一定会带九殿下平安回来。”童生抽泣地说道。
燕归晚让童生起了身,吩咐九灵道:“除了桃夭馆以为,此事不能被主母他们知道。我这就跟着进宫去。”
九灵拉住她,哀求道:“晚主,你不能冲动,三公主进
宫就好,你现在进宫又有何用?若能传出来消息,早就传出来了,何故让三公主亲自出马?咱家岚主、李家韵主都在皇宫里当值,最晚明早也可带回来消息。主子现在不可轻举妄动,若是适得其反事倍功半可就更不好了。”
燕归晚的双手有些颤抖,急躁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的胸中不停的迸发出难以释怀的不安感。
徐墨卿绝不能有事!
“好。我这就去三公主府上等候消息。
燕归晚疾风带雨的跨出桃夭馆,跟在后面的九莺和童生根本追赶不上她的步伐,以至于后面她乘马快骑到了三公主府上一刻钟以后,他们二人才在后面赶到。
燕归晚见李恩和独自坐在中堂里,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看燕归晚来了也没有多言语,便猜测三公主这一行,只怕不会很顺利。
“公主进宫恐有危险?”燕归晚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在这时候乱了自己的阵脚。
李恩和让她落了座,柔声诉道:“为九殿下的安危,公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那长公主是跋扈惯了,若女皇身体无恙都还好说,若女皇……只怕……长公主都敢不分青红皂白把九殿下绑了,又何曾把三公主放在眼里过?”
“我代九殿下谢过公主、主妃的大恩。”
燕归晚欲势要跪,李恩和忙制止住她,继而说了些大义之话,让燕归晚对徐钟卿和李恩和更加感恩戴德。
“早知这般,我一早便来,何故折腾到现在才知情。”燕归晚懊悔道。
“驸马耐着性子等等,看看三公主回来怎么说。”
燕归晚只好在公主府上勉强待下来,尽管她心急如焚,也只能学着李恩和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偌大的中堂里面。
等待……等待……
而这时候紫薇殿前却是一片慌乱。徐怀卿果真把徐钟卿拦在殿外,两个皇女之间,正在殿外展开一场唇枪舌战。徐墨卿就在她们身后的偏殿里,听得清清楚楚却无能为力。
从昨日后晌到现在他和秋生俩一口吃食都没有得到,唯一喝的一口水,还是从当值女史手中求来的。但寝殿里的女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他根本无从知晓。
“看见他们带几个太医进来了吗?”徐墨卿闭目,一边听着外面两个皇女吵架,一边问向秋生。
“应该是换了第三个进来了……”
“是黄氏在侧服侍?”
“是,钱氏压根就没有过来。咱家杨主倒是来过了,不是被那黄氏给骂走了嘛!”
“母帝会没事的,我们无须太过担心。”
“主子,这一回那长公主的气焰明显是冲着您来的。按说女皇晕倒治病就好了,非得赖上您头上,非说是您给女皇气的,还说您定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秋生怏怏的道。
徐墨卿不语,他真的没想到女皇会昏倒,他也没想到母帝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莫说他母帝会昏倒,就连他自己都差点招架不住
。当他被闯进来的徐怀卿扣押住时,他自己也完全是懵掉的状态。不然以他的个性,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束手就擒!
当时女皇与徐墨卿独处,母子二人在紫薇宫的内室之中。他拿着自己写好的经文呈给母帝。女皇看着他写的经文,连连夸赞了几个“好”字,然后又赏他喝了茶吃了果脯,这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忽然间女皇有些站不稳,他疾步走上前扶住母帝,让她坐在来好好歇息。他几乎没有与母帝这样亲近过,一时间显得激动了些。
女皇看出来他的激动,不知怎地,竟一改往日对他的冷漠,问道:“这么多年以来,墨儿可是恨吾不够关心你爱护你?”
只这一句话便令徐墨卿诧异很久,他从未想到有生之年会听到母帝这样问自己。
他壮着胆子,回道:“那母帝为何从小到大都这样厌恶孩儿,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吾,何曾厌恶过你?你是吾最爱的孩子。”
徐墨卿摇头,他绝对不相信母帝所说,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母帝的一丝关心和爱护。
“小时候……”徐墨卿欲言又止,几乎动容落泪。
女皇拉住他的手,“小时候,你父亲离世,你与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吾不能看见你,看见你,吾就会想起他。一个女帝为一个郎卿过分悲痛,岂不是被世人诟病。”
徐墨卿的手颤抖着,“所以母帝您就那般冷落孩儿?”
女皇扶了扶了徐墨卿的脸,露出难得的笑容,道:“若后宫男妾男妃都知道吾思念你父,对你疼爱有加,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对你?”
“陷害我?可是母帝并没有对我疼爱有加,他们不也一样折辱我、欺负我吗?杨妃因为我遭受了多少委屈!”
“若不是这样,你可以做成现在这样的‘异类’吗?”
“母帝到底觉得孩儿是个异类?我不像个东梁男子!”
“吾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现在就跟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穿着西洲男子的衣裳站在吾的面前……”
女皇只讲到这里就忽然晕了过去,徐墨卿愣住片时,方才大力呼喊来女史,要她们速速去请太医入宫。也是无巧不成书,这时候正赶上长公主来紫薇宫给女皇请安。她本因为自己没能进去,在殿外与女史怄了气。突如其来知道里面内幕,当场调动御前侍卫把徐墨卿立即拿下,关押到偏殿里。随即掌控了这里的一切。
徐墨卿既担心母帝的安危,又沉溺于母帝对他未讲完的话中。任凭徐怀卿对他怎样污蔑和谩骂,他也一声不吭。
父亲与母帝是一对深情伉俪?母帝这一生最挚爱的人是父亲?母帝对他的冷漠和排斥,居然全都是为了他能安康的活下来?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这颠覆了他二十余年的认知!徐墨卿根本不肯相信,他自己怨错了人!这么多年的痛苦和隐忍,全都是自欺欺人的?
徐墨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