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回:暮色晚来风(1 / 1)

夏末黄昏,富丽宫墙外。徐徐的凉风,还有护城河上的几声蛙叫与蝉鸣。算不上一派萧瑟之景,奈何人心早是寒蝉凄切凄风冷雨。徐墨卿和燕归晚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了皇城。这一日,他们妻郎俩总算安然地挺过来。

九莺秋生等默默地跟随在他们身后,大官儿手中牵着一辆空荡荡的马车。徐墨卿没有坐上去,燕归晚亦没有走上车。他们仿佛就是要沉浸在这炊烟袅袅的市井里,以此证明自己还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并没有死去,他们都还顽强地活着。

出宫之前,燕归晚已随徐墨卿去见过杨太妃。他的身体已无大碍,正在渐渐恢复当中。李韵和行动的速度也很快,御前侍卫们并着掌管后宫的女史男官儿们合力清查了杨太妃的宫殿。宫中的嫌疑人犯也被押解起来,等待审问发落。

徐墨卿与养父互诉清肠,一个担心着儿子受伤的手掌,一个担心着父亲的身体。好在经历了今日之后,杨太妃再不可能有性命之忧,而徐墨卿妻郎也将开启绝地反击的道路。

“你们自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在后宫里反而安全的很,这次的事发生以后,若我再出意外,上面那位推脱不掉干系,已经有人借她的手害过我一次,她不能再让历史重演。否则君威何在?”杨太妃宽慰起徐墨卿妻郎。

“今日儿臣未能及时赶来,还望杨主原谅。”燕归晚向他愧疚请罪。

杨太妃故作生气状,道:“晚儿与我还是这般客套?这一日的事我们才刚刚复盘清楚,你赶到御林军去何错之有?满腹的肺腑之言算是白说了!”

“杨主,我……未能照顾好殿下,归晚心中有愧。”

徐墨卿皱起眉心,杨太妃也跟着摇头。他照旧像回鸾那次初识燕归晚一样,把他们妻郎各一只手紧握在自己手中。

“你们是一体,你们要相互扶持。父亲还有私心,父亲恳求你们能答应我。”

自不用杨太妃说明,徐墨卿也明白,他是想让自己保全杨家。但养父还是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又道:“祖郎与岚儿的婚期在即,燕杨两家就拜托给你们一并照拂了。无论是面对年家还是以后更加险恶的势力,墨儿、晚儿,为父都希望你们能坚守下去。”

“我们会的。”徐墨卿承诺道,“父亲放心,燕杨两家绝没有称霸狂妄之心,但也不会任人宰割。”见养父欣慰地笑起来,他继续说道:“您的御用太医要换一换,那几个怕是都被年家给收买了。李韵和正带人细细查明,她们一个也不会放过!我们俩此番离宫,一则休养生息,”他举着自己受伤的手掌向养父示意,“二则我们布网这么久,也该慢慢收网了。”

“墨儿不要轻举妄动,要沉稳一些,杨家人到任何时候都随你差遣。”

提到杨家人,燕归晚不由得想起杨秀,遂说道:“杨秀今日在殿上……可真是……”

“秀儿也好,湘儿柳儿还有祖郎,他们都是我杨家的好儿女,跟墨儿和晚儿一样,都是我的好孩子。”

杨太妃的言语举动,令他们妻郎心中生起一片暖意,杨太妃值得他们倾囊相助。

妻郎二人走在京都丰城的街巷里,燕归晚的发髻经过这么一日的折腾早是散落开来,脸上也是黏黏的脏脏的,衣衫鞋履也是如此。徐墨卿好不到哪里去,更要命的是他宽大的衣袂里还藏着一只受伤很重的手。

“哥哥还在想杨主吗?”燕归晚打破这沉寂的气场。

自在马背上恳求他之后,在无人之际燕归晚便没改过对他的称呼,因为她知道他最喜欢自己称他一声“哥哥。”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减轻她心里的负罪感。她始终认为,一切皆由她而起。

“养父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虽暂且不用再顾及他,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不能常常在他膝下尽孝,心中到底觉得有愧。”他蓦然地转过头,“晚儿,你还觉得帝王之家很令人钦羡吗?莫不要说帝王家,就连公侯王府,我也觉得是粪土一般了。”

燕归晚的脸上划过一丝苦笑,“哥哥,也只有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才能这么说。不知有多少人还在羡慕这高墙里的生活。就比如从前的我,一心想成为‘万户侯’。”

“你现在还想吗?”

“想。”

“为何?”

“不够强大,就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燕杨两族。”

徐墨卿看到街边一家即将收摊的面馆,“我们坐下来吃碗阳春面如何?我好饿的。”

“好。”

燕归晚自走上前,与了那家小二银两。连着九莺秋生等也在旁桌坐下来,一起吃面。

一碗碗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徐墨卿却不伸手动箸。他把那只受伤的手横在木桌上,“我动不了的。”

燕归晚看了看周遭,虽然非常难为情,但还是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挑起面条一点点喂到他的口中。仿佛只隔须臾,周围就开始发出窃窃私语,有些来往的行人也会朝着他们看上两眼,连店家妻郎也躲在面摊后身偷笑。

“你不在乎那些了?”徐墨卿故意问道。

燕归晚红着脸,“我只在乎你,你若喜欢,我不会拒绝。”

旁桌的大官儿们似乎已把脑袋掉在面碗里,低着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面。他们妻郎一旦忘我的谈情说爱,那简直……

“那我这手伤的是值了!”徐墨卿邪邪一笑,后又低声道:“我们的身有人在盯梢,至少我已发现二人。但不管是谁,都别急,我们一个一个慢慢地收拾。”

燕归晚又挑了几根面送到他的口中,“哥哥要吃饱了,也要把伤养好了。不然没有力气,我不想自己孤军奋战。”

“好,我会陪着你一起强大起来。但晚儿也要记得对我的承诺。”

“在马背上是时说的承诺?”她自己吃下一口面,“我会含垢忍辱,哥哥放心。”

“晚儿以后都会这么唤我吗?唤得我这心里暖洋洋的。”徐墨卿话锋一转,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肘拄在木桌上,托起自己的下巴,痴痴地望向燕归晚。

“会,但是得在无人之际,就像现在。”燕归晚坚定道,“在人前,你是殿下。”

徐墨卿本以为燕归晚会说,在人前他得尊重她是自己的妻主大人,却不曾想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她的变化是润物细无声的,但足够使他欣喜若狂。

“九莺。”燕归晚忽然叫起旁桌的大官儿。

九莺忙放下碗箸,欠身走到燕归晚面前,叉手道:“晚主。”

燕归晚询问道:“家里可还安好?主母他们都知道消息了吧?”

“从御林军里追出来,童生便随着岚主回燕家报信儿去了。我和秋生打探您与殿下又折

回宫中,这才跟着一路追过来。”九莺一一回禀道。

“这一路可发现什么异常?”

秋生也已走到他们身边,说道:“这一路都未有异常,倒是琉璃楼那边派人在皇宫附近放了放哨。哦,对了,殿下,段氏生药铺那边传来密信。”

“从哪里传来的,你从何人手中得来?”徐墨卿心头一紧,急迫道。

秋生刚想从衣袖里掏出密信呈给徐墨卿,他立刻阻断道:“不要拿出来,处处都有眼耳,你怎还大意了?”

秋生慌得收了手,“殿下,小的疏忽。以为险境已解,这才……”

“无事,一会儿回马车上再呈过来。”

徐墨卿隐约有种感觉,那密函多半是周未发出来的警告。但因为时间的原因,到底是错过了,这才酿成今日的局面。否则他们妻郎也不会被打得这么措手不及。就算侥幸赢了这一局,吃相也可以说非常的丑。

“是杨柳的手下给送来的,他们一直寻在宫墙之外,瞧见我们二人,才急急忙忙地递上来。小的想若不是非常紧急,他们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主仆在面摊上小憩片时,面摊上除了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吃客。夕阳斜下,远处是一片红霞。但店家妻郎俩却没有走上来催促,仿佛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很疲惫,需要歇歇脚一样。

燕归晚不大好意思的起身,去拜谢了店家妻郎二人,然后才并着徐墨卿上了马车。离回燕公府的路还有很长一段,但天色仿佛是在瞬间就降了下来。

马车上也分不清楚是燕归晚依偎着徐墨卿,还是徐墨卿在倚靠着燕归晚。总之二人不分你我的坐在一起。他的手中拿着那封密信,摊开了细细阅读。她的手里却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他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信上都说了些写什么?”

燕归晚静静地问他,仿佛再严峻地事情也不能让她慌张起来。这样很好,但代价好像有点巨大。

“年家的巨财是送给太医院的那个太医和养父身边的男官儿的。之前周未一直不确定,所以不敢轻易告诉我们。但今早那巨财却忽然离开年家,他私下打听了拉车的人,才晓得那两笔巨财分别送到两个府院里。周未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信中只说应与杨主有关。”

“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年家这盘棋实在是太阴损。”

“若不是这样,上面那位怎么会正中下怀,顺水推舟将这个连环计做成?”徐墨卿把密信小心收好,“回到府上要记得提醒我,将它烧掉。”

燕归晚点了点头,“好。”她心潮起伏了半日,“我骗了荼姐姐和韵妹妹,还把她们牵连的够呛,我这心里有愧。”

“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你的苦衷。”

“会有那么一天吗?”

徐墨卿撩起帘子望了望外面的夜色,“明日的朝阳还有升起,它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你说过,你信我。晚儿,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这条路虽不平坦,但我们除了前行并无他法。”

“你总是给我信心。你本不该遭受这一切。你本可以向你的姐姐哥哥们一样,只想荣华不问世事。你甚至可以摒弃红尘,去追你心中的美梦。可你为我……”

徐墨卿扬扬手,不耐烦道:“又来!又来!我最讨厌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对我,永远都不要有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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