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寒依所言带着几分挑衅,燕归晚听了虽不大舒服,但也理解她为何这么做。若换做是徐墨卿,同别的女君这么拉扯不清,她能保持甘之若素才怪!她都能冲上前去与那女子决斗,敢打老娘男人的主意,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一想到之前千落山上的阮三娘,燕归晚的心里顿时又矮了一截儿。那次还不是靠着徐墨卿施展美男计,他们主仆才侥幸逃脱出来。自己哪里有与阮三娘当面叫嚣?
但是此刻,她却特别希望吴寒依对自己再狠一点,最好是她发话,把她和徐墨卿早点撵出揽月阁才好。
刚刚在屋子里,杨厦对她表白的那些话,她心里很明镜。几年前,当杨厦不忍下刀杀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只是没想到几年已过,杨厦却执念不改。
然在燕归晚的心里,这辈子只能容下一个人,那就是徐墨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她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可是爱上了,就一定会一生一世。
她已向杨厦明确自己的心属,可往后的事态发展,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最害怕杨厦伤害徐墨卿的性命,其次便担心,杨厦会阻碍他们去往九源的道路。
可燕归晚从没想过,她自己会遭来什么样的麻烦。就比如,眼前那二位吴家人。
燕归晚主仆被杨厦安置在揽月阁的十几层楼阁上,那里不是一般客人能住得起的地方,本来就僻静的很,那杨厦一来,更是将整一层楼阁占为已用。
虽没有重兵把守,可就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个个孔武有力面露凶煞。他们往门首、阶梯处一站,连只苍蝇都不敢飞过去。这也间接把燕归晚等困在那里,使他们多日都没有与外界接触。
燕归晚随吴寒依从揽月阁的十几层下到第二层来,眼前已变成截然不同的景象。
但见那穹顶金光灿灿,帘飞彩凤,帐舞蟠龙;厅堂之上更是火树琪花,焚香缭绕,彰显一派奢华之境。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才子佳人上下游走,实乃人间天堂也。
吴寒依将燕归晚引到一间较大的隔间内,窗外正对着市井街道,热闹繁华抬眼即见。杨厦跟在她二人身后走进去,临走隔间之前,还特意将两袖的护臂紧了紧。
对面站着的二位,一位是吴寒依的大伯,屠苏城的城主,也是这揽月阁幕后的老板吴绍起。这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怎么看也不像过了不惑年岁。反倒是他身边的吴绍华,就使吴寒依的父亲,更有城主的威严风范。二人均穿一身靛青色直裾,看起来极为普通。
“岳丈大人,城主大人。”杨厦浑身透着傲慢之气,向二人随意抱了抱拳便了事。
吴绍起和吴绍华对他的态度貌似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燕归晚见他们的目光早聚焦到自己身上,立马叉手道:“在下燕归晚,承蒙足下收留,来此多有叨扰,还望二位大人见谅。”
吴绍起和吴绍华上下打量燕归晚,一壁热情招待她坐定,一壁与她说起客套话。
“真是位俊俏的公子。”吴绍起故意说道。
杨厦根本不屑于解释什么,还是吴寒依望向他,“大伯,您真会说笑,人家可是位女娇娥,漂亮的很哪!”
燕归晚只是赔笑,他知道这是吴寒依的娘家人在为她撑腰,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警告。整个席间吴绍华和吴绍起轮番向燕归晚提疑问,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等等。
燕归晚一一解答,其中半真半假。心道,看来吴寒依对她和徐墨卿的真实身份还不是十分清楚。她貌似只知道他们是东梁人,自己曾上过两国战场,但徐墨卿的皇裔身份,好像全然不知。
那杨厦把葛娇葛华的嘴管得够严,任凭燕归晚在桌上怎么胡说,他也不反驳,只是同这两位吴家人饮酒作乐。
“哎呦,是这么回事啊?那燕娘子相公的身体可好些了?我这里什么药材都有,燕娘子想要什么,尽可吩咐下人来取。”吴绍起笑眯眯道。
吴绍华望着杨厦,“侯爷,你这总不来屠苏城,来了也不说回家探探。”
“我这朋友,前两日伤势太重,离不开人,便耽搁了。”杨厦淡然道,“正好寒依回来,让她回家小住一段时间也好。”
吴绍华的本意,就是想让杨厦同吴寒依回府上居住,好把他和燕归晚给分开。可这杨厦却轻飘飘地将吴寒依推出去,丝毫没有要回吴家的意思。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连燕归晚都替吴寒依生气!这杨厦怎么如此混不吝,连长辈们的面子都不给?
这顿席吃的不比前日轻松,燕归晚见自己多留无意,便借故回到楼上去。杨厦见燕归晚离开,他也不愿多待,与吴绍起说了些正经的要事,也回到楼上补觉去了。
厅内只剩下吴家人,吴寒依嘟着嘴,眼泪婆娑道:“阿爹阿伯,你们都看见了,那杨厦竟被那个不男不女的给迷成这样,我嫁过去好几年,何时被这么轻视过!真是气死我了!”
“哎……”吴绍华心疼地叹了口气,“侯爷那个脾气,你岂是第一日知道?忘了他当年是怎么追求的你?”
“可是那个燕归晚有男人了呀!”
“闺女,你当时也有婚配了啊!”
“阿爹,你不帮女儿了吗?你怎么尽替杨厦说话!”吴寒依向父亲撒起娇来。
吴绍华满面愁楚,他哪里敢与杨厦叫板?再说在他看来,杨厦不过是想要与一个女子共度春宵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西洲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就连他自己不也常常在外寻花问柳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绍起,忽然开了口:“大侄女,你想阿伯怎么做?”
“大哥?”吴绍华惊诧道。
“最好等他们离开揽月阁,在路上把他们都给杀了!”吴寒依咬牙切齿道。
吴绍起身子陡然坐直,“杀人?大侄女,你怎恨她恨到如此地步?此人有这么可恶?”
“我的直觉不会错,杨厦对他动真情啦!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闺女,你可别闹了!”吴绍华相劝道。
吴绍起想了半晌,对弟弟道:“一个女人不足为奇,关键是我瞧那杨厦这二年未免太猖狂了些,根本不把我们吴家放在眼里。若不是我们帮他与屠苏城的地方官斡旋,他能坐稳那留夏侯的交椅?”
“大哥,屠苏城的确在他的庇佑下太平不少啊。”
“你啊,自己的女儿被欺负了,还如此忍气吞声。”
吴寒依越过他父亲,伏到吴绍起身下,“大伯,这件事您得帮侄女啊。”
“好,给杨厦点颜色看看,警告他,咱们吴家也不是吃素的!”
吴绍华连连唉声叹气,总觉得这么做不妥。可哥哥是城主,更是吴家的掌事人,他既然已经决定,自己也没办法劝阻。
“揽月阁内不能有命案,大侄女,你还是赶紧想法子,把他们撵走为上。我这边安排着,你有动向随时来报我。”
燕归晚已回到徐墨卿房中,徐墨卿还在睡着。她刚刚在楼下又吃了几杯酒,身子昏昏沉沉的,便钻到徐墨卿身边躺下睡着了。
徐墨卿醒来时,见燕归晚的手还搭在自己脸颊上。她睡着的样子娇憨可爱,他忍不住轻轻亲吻了她一下。
燕归晚恍惚醒来,“哥哥,我吵醒你了?”
“是我……把你弄醒了。”徐墨卿脸色绯红,“晚儿怎么过来了?”
燕归晚将徐墨卿揽在怀中,“我是妻主,跟你睡在一起不是应该的么?杨厦他那是胡闹,我去跟他把话说清楚了。”
“跟他说清楚了?”徐墨卿哪里肯相信?他忽然嗅到她周身气息,“晚儿今日喝酒了?”
“哥哥还好意思说我呢?你昨晚都做了些什么?”燕归晚责怪道,“我看你要在这床榻上躺几日!”
徐墨卿被她按在腋下,有点不大乐意,“妻主大人,现在好歹在西洲国内,让夫郎我搂着你可好?”
“不好!我们是东梁人,再说你受伤了,还老想着这些小节做什么?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我好久没跟哥哥睡在一起了,我想念啊。”
“可眼下,我们的状况却有点棘手。”
“哥哥就好好休养吧,那吴小夫人的娘家人来给她撑腰了,我想着最好是让她把我们赶走才好呢!”
“晚儿倒是很高兴,被人那么误解还当成是好事情?”
燕归晚一径放开徐墨卿,整个人压在他身子的上方,“被人误解算什么,我只在乎你的。”
一时秋生和九莺都走了进来,燕归晚立马跳下床榻。两个大官儿早见怪不怪,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秋生和九莺手中端着托盘,仔细一瞧都是当季水果。
“是谁给的?”
燕归晚拿起一只水汪汪的大白梨,坐在徐墨卿身旁,拿起一只小刀削起皮来。
“是吴小娘子叫人给送来的。”
燕归晚想了想,“奇了,我以为会是杨厦呢。”
秋生嘲笑道:“那位侯爷回屋就睡了,那鼾声在外面听得真真儿的。”
“杨厦跟哥哥喝到天亮,午时又与吴城主他们喝了好多酒,想必是乏累了。”燕归晚随口说道。
徐墨卿冷哼一声,没有吃燕归晚喂给她的梨子吃,把头扭向另一侧。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服了你了。”燕归晚将梨子强行塞进他的口中,“吴小夫人怎么会忽然示好?她应该很讨厌我才对。”
燕归晚又问向九莺:“莺官儿,咱们在这揽月阁逗留多少日了?从屠苏城到京都万里,还得多少时日行程?困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九莺拿出一副新地图,同秋生搬来两个小杌,与燕归晚妻郎研究起路线。
徐墨卿望着那新地图问道:“这新地图是哪里的?”
秋生挠了挠头,讪笑道:“是那个葛大哥给送来的,道是他们侯爷说,我们误闯樊家村一准是不认得路。”
“然后你就告诉他们,我和晚儿是路痴,还被那脚行老板给骗了,买了张假地图?”徐墨卿又恼火起来。
燕归晚没好气地瞪着他,“哥哥你怎么回事?莫名其妙,事实就是如此啊!”她拉过两个大官儿,“你们俩不用怕他,他吃错药啦!我们来商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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