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叶肃仿佛看出颜小茴心目中的疑惑,淡淡的拧了拧眉,轻声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原来,当初当朝皇帝百里瑛登基之时,正逢西南边疆异族回龙族欺负其年少,打算率部众叛乱,眼瞅着之前好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又要有分裂之势,百里瑛少年勃发,亲自率十万大军南下平定回龙一族。
然而,那回龙族所处的西南一带地势崎岖陡峭,易守难攻,中间暗藏了数以百计的暗哨陷阱,任百里瑛再神机妙算最终也没能躲过。他所率领的两千轻骑落入了敌人的针脚,被敌人借住有力地形团团围住,转眼间就折损了身边几乎所有的侍卫。他本人也没能逃过一劫,胸口中了一箭被那回龙族的族人掳劫了回去。
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老祖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百里江山就要毁在他的手里,百里朝的百姓又要陷入一片战乱之时,他被关押的监牢忽然走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女子就是后来的庄妃,也就是当朝太子殿下的亲生母亲。
那女子本是听见部族人们的传言前来观瞻百里瑛的,谁知居然一见倾心,和百里瑛两个人一下子就坠入了爱河,并发誓此生非百里瑛不嫁!
这回龙族的族长庄达夫常年蜗居在西南地区,生活富庶,要不然也不会饱暖思淫.欲,起那叛乱之心了。然而,什么都不缺的他却只有一样,可谓是活在人间的最大遗憾,就是他的子孙缘十分的薄弱。
居然年逾四十岁才求得一女,也就是这个庄嫣然。
因此自这庄嫣然生下来直至二十岁,可谓是呵护宠溺备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儿怕碎了。
庄嫣然好巧不巧偏偏就看上了百里瑛,如若不从时不时就哭天抹泪,要死要活。身为父亲的庄达夫就是再万般不愿,最终还是没都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得不向她妥协。
因此,百里瑛南下一回,不仅把回龙一族所盘踞的西南一隅重新收复了囊中,还得了个年轻貌美的妃子,可谓渔利双收。
然而,就在庄嫣然随百里瑛回京的第二年,她就因难产而死,留下了刚刚呱呱坠地嗷嗷待哺的二皇子,就这样与他心爱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诀别了。
虽然这庄妃已死,可是百里瑛却始终惦念着她。因为如果不是她当年像是一场及时雨一样恰好出现,那么他百里氏的江山社稷恐怕就要在一瞬间倾塌。无论是对百里瑛还是对他们百里氏的死孙后代,都是一片抹杀不去的恩情。因此,二皇子小小年纪就被册立了太子,宠爱有加。
百里瑛为了辅佐他坐稳太子殿下这个位置,更是在他小小年纪之时就给他和宰相房宣恩之女房羽灵订下了一门亲事。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想用房家在百里朝的根基帮太子殿下尽快站稳脚跟,铺平将来登基即位的大道。
然而,所有的事情却并没有按照百里瑛预想的那般发展。太子殿下与宰相房宣恩之女房羽灵虽然年少时就结了亲,可是双方性格一个属火,一个似水。俗话说,水火不相容,由此可想而知,两个人对这门亲事都感觉不快。虽然有心想要解除婚约,却碍于两家长辈的意愿而不能随意行事,最终不得不妥协。最终在太子殿下二十岁那年,在宫中设宴三天,大操大办为二人成了亲。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百里瑛和房宣恩本来想着,如今大局已定,纵使二人再不情愿,时间久了也会慢慢培养出感情来。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那房羽灵随时大家出身,却娇养了一身的小姐脾气。太子殿下本来就不耐烦应付她,时间久了更是被她变化无常的性格折磨的心力绞碎,最后干脆住在别院,只有每当大日子来临的时候才会回太子府。
总是百里瑛再不满,却也没有办法。
而房宣恩却觉得两人吵吵闹闹很正常,只要自己女儿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别的都可以不必考虑。等到时机到了,为太子殿下生个一儿半女,再加上娘家的扶持,那么恐怕这百里朝再没有人敢擅自招惹房羽灵。
可是,千算万算,最终那个人还是出现了。
说到这里,颜小茴心里已然大致有了些眉目,她不禁拧了拧眉,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刚才见到的那个女子?”
百里叶肃点点头,轻声说道:“不错,就是她!”
他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接着说道:“我二皇兄常年不不住在太子府,天天跑别院,时间长了,几乎所有家臣都知道他和我皇嫂不和。有那有心人就带着我二皇兄参加各种宴席,逛画舫。有一天,我二皇兄在画舫外听见一名女子的袅袅歌声,唱的是身处繁华中的孤寂。也许是契合了我二皇兄的心情,他当下就提出求见那名女子。”
百里叶肃这样说着,颜小茴已经隐隐能猜出之后的事情。
果然,他接着说道:“刚刚那女子你也见到了,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果真‘倾城’。我二皇兄虽然见多了女子,可是像她那样有才情的女子,又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可谓是万里挑一。二皇兄当下就为那倾城赎了身,并带去了别院,给予了无限宠溺!”
“可是”,他眉头陡然蹙了蹙,似乎沾染上了些许无奈:“别院的消息很快就通过线人的耳朵传进了我二皇嫂耳朵里。眼瞅着二皇兄一天天泡在别院,更传出倾城有孕的消息,二皇嫂终于坐不住了。她把这事儿跟她爹一说,老宰相登时勃然大怒,暗中揪结了一批党羽奏我二皇兄的本,说他当初在清河督办的防洪堤被洪水冲垮,导致清河两岸数以千计的民众流离失所,实属督办不理。”
停了停,他继续说道:“还说我二皇兄沉迷声色,带坏了朝廷的风气,要求废太子。”
听到这里,颜小茴登时眉头一紧,有些不能理解房宣恩的做法:“他要求废太子,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百里叶肃像是看孩子一样对她轻轻一笑:“他怎么可能真的废太子,只不过让他的党羽们做做样子吓唬吓唬我二皇兄罢了。这一点不光是我,连我父王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二皇兄当时可真是急坏了,整日为了群臣上奏一事忙的焦头烂额,连那倾城都有些顾不上了。”
他目光虽然通透,却带着丝丝无奈,颜小茴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慨叹皇室的错综复杂。
百里叶肃将她的神色清清楚楚看在眼里,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正在这个时候,我二皇嫂提出了个关于清河毁堤一事的补救办法,并主动示好,说二皇兄可以带着倾城回太子府,这样,他们夫妻重新归于和睦,那些外人也就能闭嘴了。我二皇兄为了这事儿已经操碎了心,见二皇嫂说的有理,又主动示好,当下就同意了。”
颜小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百里叶肃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没多久,我二皇兄果真就带着倾城回太子府了,等他将清河的补救办法交给我父皇以后,那些群臣果然一个个都没了声息,废太子一说也就不了了之。”
颜小茴听到这儿,不禁拧了拧眉:“既然这样,那为何倾城不在太子殿下身边,反而在南岭建了个什么山庄当主上,还说自己是凌国那边的呢?”这事儿真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百里叶肃听了她的话,也拧了拧眉,继续说道:“别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随我二皇兄回了太子府以后,最开始一段时间和我二皇嫂以姐妹相称,亲近的很,丝毫没有旁人担心的拈酸吃醋一类事情。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太子府的下人开始传言,说她徒有一张好相貌,暗中却净做些不干不净的事儿。我父皇和母后听了,很是不喜欢她,后来,听说她得罪了我二皇兄,被打发到别院去了,再就没有了消息。”
他拧了拧眉,像是想不通什么似的,深深叹了口气:“今天也是我时隔多年以后第一次见到她,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知晓。只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我都长了这么大,她倒是还跟当初一样貌美如花。时间,仿佛从没在她脸上停留过似的。”说着,他不解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颜小茴也是想不通:“她当初被太子殿下发配到别院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印象吗?”
百里叶肃拧了拧眉,细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六七年前吧,那个时候我刚从寺庙里被接回皇宫,一直忙自己的事情,对这些也不怎么关心,只是略有耳闻罢了。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大清了。”
颜小茴晃了晃脑袋:“这就奇怪了,戎修派人去南岭探寻那个神秘山庄。从咱们掌握的消息来看,那个山庄至少存在了将近二十年,你说大约六七年前的时候,倾城还在太子殿下身边,那么,那个山庄当时又是在谁的管辖之下呢?”
百里叶肃也想不通,他拧了下眉,眸光忽然一闪:“你是说,这个倾城虽然对外号称主上,但是她背后做主的另有其人?”
颜小茴点了点头:“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这样的,你想啊,你刚刚可说了,这院子里除了那个会武功的丫鬟,并没有什么人暗中盯着。如果是真正的主上的话,身边怎么会没有人保护?依我看,这个女人,多半也是为别人做事的。至于她是为了她口中的凌国还是别的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她接着说道:“而且,我之前在京城遇见她的时候,大概是几个月之前。那个时候她有一半的脸是残破的,还是我帮着医治好的。我猜,这期间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了这样的变故。”
说着,她咬了咬唇,对百里叶肃问道:“你说,咱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我总觉得这是个无底洞,越挖越深的感觉。”
百里叶肃幽深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半晌拧了拧眉说道:“查,当然要查下去!不过,你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想办法通知戎修才行,等他来救我们,就让他派一个靠谱的人假扮成红衣的样子,把你换回去,然后再接着查!”
颜小茴眉头一拧:“把我换回去?为什么?”
百里叶肃抿了抿唇,像是强忍什么情绪一般,暗自攥了攥拳。开口时声音却很淡,仿佛并没有带一丝情绪:“你不是中了蛊毒么,眼瞅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若是找不到解毒之法,你就要有危险。如今这件事,让谁接着假扮跟我一起查下去都可以,你还是以你自己的事为重。”
颜小茴眉头一拧:“你的意思是让我中途退出?”她抿了抿唇角,有些不服的说道:“我算是跟红衣和外面那个叫倾城的女子接触比较多的人了,你确定若是换成别人,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百里叶肃轻轻瞥了她一眼:“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算不是我,戎修也会这么想的。现在除了这件事,你的身体最重要,不要逞能!”
颜小茴赌气的嘟了嘟嘴,见他眸色淡淡,一副说定了的模样,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
思及戎修,她心里陡然一颤,她甚至能想象出戎修皱着眉低头“教训”她的模样,不能不说,出来才这么长时间,她竟然有点儿想他了。
这时,外面梆子连敲了几声,颜小茴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
她伸手拉了拉百里叶肃的袖口:“九殿下,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万一被那女人发现了,咱俩都完蛋了!”
百里叶肃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这就回去。”说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但是手掌在空中划了一圈儿,最终还是轻握了下,收回在了袖口里。
他低声对颜小茴叮嘱道:“那就委屈你再假扮一阵红衣,等联系上戎修,咱们再从长计议。”
“对了”,他本来转身欲走,忽而想到什么似的陡然转回了身子对颜小茴叮嘱道:“如果以你的猜测,这个倾城背后真的还有别人的话,那么她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与那个人联系。咱们呆在她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尽量凑集证据,争取早日将她背后的人物挖出来!”
颜小茴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些我都知道!”
她伸手抚上房门的门闩:“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儿,咱们再悄悄商量!”
说着,她刚要推开房门,忽然,冷不丁一股奇大的力量陡然间从门外袭来!
木门陡然间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眼瞅着就要撞向站在门口的颜小茴!
百里叶肃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将她往身后一拉,原本淡淡的眸子陡然间凌厉起来,直直逼向门外的人!
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他微微一愣,拧眉冷声问道:“呵,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倾城本来就举世无双的一张美颜,此刻在外面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显得更加玲珑剔透。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飘散在身后,身上的一袭白衣更是显得清纯逼人,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嫦娥一般,让人不敢亵渎。
可是,她眸色在颜小茴和百里叶肃身上划过,陡然添了一丝阴鸷,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倏地一变,像是披着仙子外衣的鬼魅一般,莫名的慑人!
颜小茴被她看得一个激灵,从百里叶肃身后探出了一个头,强自平静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倾城冷眸一眯,危险的一笑:“我若是不在这儿,又怎么知道你们居然都是我的老相识啊!一个是妙手回春的医女,一个是当朝九殿下,呵呵,真是装扮的有模有样啊,连我差一点儿都要被你们两个糊弄过去了!”
她身后的绿袖面色陡然一变,死死盯着面前的颜小茴和百里叶肃,手上的长剑白光一闪,冷哼道:“主上,少跟他们两个废话!绿袖说什么来着?我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儿么!纵使语气神态再像,也不可能骗过我去!”
颜小茴不禁拧了拧眉,身份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绿袖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禁不住冷哼一声:“呵,刚刚你一进门,我觉得你不对劲儿。红衣从来都是通过阿曦与主上联络的,她根本就没见过主上!可是你却说每次见到主上,都能感到主上的美貌,这不是很奇怪吗?”
“再有”,她视线落在颜小茴身前的百里叶肃身上:“你们不知道吧,其实阿曦喜欢的人是主上,可是,一个人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你假扮的这个阿曦,目光每时每刻都追随者你现在身后的女人!这是第二个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