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嫂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却让连俢肆彻寒的心口感觉到了一丝绵薄的温暖。
至少,眼下这种时候,除了荣驰,还有人在替他着急,真正关心他。
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连俢肆随即苦笑着摇起了头,“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可以用钱解决就好了。”
严嫂挑眉,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望着他。
连俢肆并不打算告诉严嫂实情,倒也不是把她当外人。
只是云倾痛苦的过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想有人用异常的眼光看她。
指尖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连俢肆笑着问她,“严嫂,我们相处的时间有十几年了吧?”
掰着指头数了数,严嫂点头回答,“差不多十三年了,先生。”
“在我心里,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跟母子没什么两样。”深沉的眸光朝她看过去,连俢肆用着近乎恳求的语气拜托她,“所以严嫂,算我求你,别在这个时候抛弃我,好吗?”
被他孤独中透着丝丝绝望的眼神看得心软成了一片,严嫂难受的直抿唇。
其实她又何尝舍得离开他,离开这栋生活了不少年份的宅子。
严嫂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算了,耳边就又传来先生苍凉的声音。
音质里明明带着笑,只是那笑声传入她的耳膜里,听起来却那般不是滋味,让她的鼻子都跟着发起了酸。
只听他说,“跹跹已经离开了,如果你也走了,那这个家对我来说就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不想到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若非情非得已,我怎么可能带个女人回来,突然宣布要订婚。这些年,你何时看见过我带女人回来过,这家里除了你和跹跹,我原本就没打算让其他的女人入住。可是没办法,我有要还的债。”
顿了顿,他再次挽留,“严嫂,为我留下来,可以吗?”
在听了他这番话以后,严嫂的心早就软了,心中也早已做出了决定。
虽然不清楚先生和那个聂小姐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凭她对先生的了解,加上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先生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不便对她和小姐说吧。
“好,我留下来,只要您需要我,我就留下来。”笃定的点点头,严嫂冲他绽放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拿着手边专门布菜的筷子,往他碗里夹了不少菜,再把碗筷强制性的塞到他手里,严嫂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的劝他,“先生,咱们先把那些烦心事搁到一旁,至少要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跟命运或是敌人抗争。自打昨天小姐离开,您就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会跨的。小姐那么在乎您,我想她肯定不希望再见到您的时候发现您瘦了一大圈,到时候她会心疼的。”
端着碗筷机械的往嘴里喂着,连俢肆抖肩冷笑,“她不会再见我了,她警告我要我离她远一点。”
“您今天见到小姐了?”
“见到了。”连俢肆淡淡答,眼角眉梢尽染忧伤,“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裙,清纯又可爱,好漂亮。海风撩起她的裙摆和发梢,那画面美极了。可惜,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我。”
严嫂大吃一惊,“什么?您的意思是小姐她……她交了新男朋友?”
“嗯。”连俢肆点头,唇边裂开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的味道,“人长得很帅,也挺有本事的,对她也好,最主要是家世清白。不像我,背景太复杂,说白了就是混混一个。倒是跟我原先设想的女婿人选颇有几分吻合,跹跹那丫头的眼光还不错。”
“先生!”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严嫂很不喜欢他此刻那个自暴自弃的态度,“您干嘛要这么贬低自己!”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满脑子都是某个丫头坐在卖场里哭的样子,耳边也不停的回荡着她对他说的最后那番话。
连俢肆把碗筷放回去,冷冷的勾唇,“实话实说而已。”
“这我就要说您了!”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严嫂气得恨不得给他几下,“就算小姐她交了新男友,那也是被您给气的。小姐的心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她要是看得上其他人,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先生,在小姐心里,就算其他男人再好,那也是远远及不上您的。”
“以前我也这么想,也跟你一样自信,以为跹跹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只会围着我转。但那个叫湛天丞的男人的出现,突然让我意识到,我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可笑。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要有实力,有威胁。以前,就算跹跹再伤心难过,也只会跑去游艇会,去翩跹号上面待着,等我去跟她道歉,带她回来。但这一次,她直接选择了去投奔湛天丞,可想而知,湛天丞对她来说具备的意义绝对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你是没看到,他们两个人在海边,在日本料理店,在卖场有多亲密。她居然允许湛天丞背她,我以为她永远都只会趴在我的背上。”
“严嫂,不瞒你,我从没像今天这么失落过,这么害怕有人跟我抢跹跹。当时若不是荣驰拦着,我可能就上去把湛天丞杀了。我受不了跹跹跟其他的男人玩亲密,就算知道她是临时找个人故意气我,我还是会吃醋,会发狂。到此刻,我都还把她视作我的女人,我的连俢肆的所有物。”
“直觉告诉我,那个湛天丞跟以前追跹跹的那些男孩子不一样,这个人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魅力,加上我隐隐间总觉得他和跹跹之间有种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的严嫂,扮演着一个长辈的角色,而不是佣人,“既然会吃醋,既然那么在乎她,为什么又要娶别人?”
倍感头痛的捏起了眉头,连俢肆满含无奈的笑,“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不能辜负云倾。严嫂,你不知道云倾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她是已故帮主聂老大的女儿,聂大哥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他们兄妹俩的扶持和荣驰的肝胆相照,我不可能拥有今天的一切。”
“我似乎是有些懂了。”透过他的话和他凝重的神色,严嫂似有所悟。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因为一直以来,她和荣二爷一样都十分看好他和小姐,“那可不可以换个方式补偿聂小姐,像兄妹一样关心照顾她不行么?”
“不可以!”连俢肆摇头,态度异常坚决,“云倾从小就喜欢我,以前她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期盼着能嫁给我。比起跹跹,她更需要我的关心和爱护。跹跹没了我,还有湛天丞,还有其他男人来爱她,那丫头魅力四射,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跟她一比,云倾就没那么幸运了。如果我不对她好,不以她丈夫的名义呆在她身边,她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哎……”叹了一口长气,严嫂眼里泛着说不出的心疼,“我觉得您好可怜,小姐也是,聂小姐似乎也不容易”
“没事,跟你唠叨唠叨,我心里也就没那么堵了。”洋装无所谓的冲她笑笑,连俢肆随即嘱咐她道:“严嫂,答应我一件事,等云倾来了,别给她脸色看,好么?我知道跹跹先入为主,你喜欢她胜过云倾。但你要明白,云倾到底是这家里未来的女主人,是我以后的妻子。云倾受了很多苦,我希望你能像对我一样对她好。她这个人性格有点内向,不爱说话,但是接触久了你会发现她心底其实很好。至于跹跹……她从今往后扮演的角色,只能是女儿,我也会尽快调整好心态。不管她回来也好,不好来也罢,她的房间,她的东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碰,我都会给她留着。”
“好了,你把这些收拾一下吧,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指了指餐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晚餐,连俢肆起身就朝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严嫂本来还想劝他再吃点,但看他神色倦怠,人累估计心更累,便没再多言,目送他上去之后,就开始把碗盘往厨房里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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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连俢肆依言把云倾和紫烟从湖心别墅接了过来。
严嫂虽然再不喜欢她们主仆,特别是那个紫烟,总觉得这丫头目光不善。
但碍于连俢肆的面子,她表面上还是装的十分客气。
云倾来之前特地准备了两个大红包,一个是给严嫂的,另外一个自然是给唐翩跹的。
严嫂本不想接,云倾一再坚持,加上连俢肆也在一旁劝,她便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小妖精,聂云倾惺惺作态,问连俢肆,“翩跹呢,怎么没看见她?”
怕她看出什么,连俢肆胡乱找了个理由跟她解释,“她不是正好放暑假了么,我怕她呆在家里太闷,加上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没时间玩了,我就给她报了个夏令营,让她好好玩玩儿。”
余光偷偷睨一眼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人,聂云倾暗暗在心里一阵冷笑。
阿肆啊阿肆,何时开始你连我也开始欺骗了?
那个小践人当真去夏令营吗,你当唬三岁的小孩吧?
前几天你们还如胶似漆的约会,眨眼的功夫,知道我要来,她就不见了,你们成心的吧?
装出一副不信且受挫的表情,聂云倾泫然欲泣,“阿肆,你实话跟我说,翩跹她是不是知道我要来,讨厌我当她养母,所以才故意躲着,不见我。如果是这样,那我搬回湖心别墅好了,我不想那孩子讨厌我。”
说着,聂云倾转身就要回房收拾东西。
连俢肆见状,赶紧上前拽住了她,“你想多了,云倾,翩跹她不是那种人。她……她真的去了夏令营。你放心,过阵子她就回来了。”
闻言,聂云倾低垂着的眼睑里颓然划过一抹连俢肆所看不到的冷光。
嗬,还真是被那小践人迷的不轻,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帮她说话。
好戏才刚刚开始,聂云倾不想进门第一天就跟她的阿肆为了个不值一提的践货闹得不愉快,随即破涕为笑,“既然她不是有意躲着我,那我就放心了。那好,我等她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跟她培养感情。你放心,我肯定会像你疼她一样待她视如己出。一想到我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女儿,我就觉得跟做梦一样,好激动,好开心。”
“谢谢你,云倾。”伸手拥住她,连俢肆一脸的感激。
任由他抱着自己,聂云倾温顺的靠在他怀里笑,只是那笑容下却隐藏着一个不被他所知的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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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唐翩跹都过得相对平静。
刻意的不去想连俢肆,不会回忆那些与他有关的过去。
湛天丞这个男朋友当得异常称职,只是很不巧的是这几天公司太忙了,想陪她都很难抽出时间。
早上,她总是一醒来,不用下chuang就会看见chuang头柜上放着他亲自做的早餐以及他留下的字条。
字条上不是写着他去上班了,就是说他中午会抽空回来带她出去吃饭,再不然就是一些肉麻的话,说什么记得想他之类的,叫她是既感动又无语。
一晃,两个人交往都快一周了。
这天,唐翩跹和往常一样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洗完脸刷完牙,吃过湛天丞准备的早餐,她没事做,便在书桌前上起了网。
抱着薯片惬意的看着刚出来的美剧,她觉得这样日子其实还不错。
原来没了连俢肆,她好像也是可以活的,以前的自己,真是好幼稚。
薯片吃多了,有些口渴,端起手边的水杯才发现杯子里没水了。
索性点了暂停键,她端着杯子下楼去倒水。
刚把杯子伸到饮水机前,门铃就响了。
好奇的闪了闪眸,她心想会是谁呢?
应该不可能是湛天丞,他有钥匙。
难道是连俢肆?
他既然能在卖场里跟踪她,以他的本事找到这里应该不难。
心下一慌,杯子差点掉到地上。
慌忙把杯子放到餐桌上,唐翩跹双手捂着那颗瞬间加速跳动的心脏,踌躇满志的往大门的方向靠近。
透过猫眼看见外面站着的是个年轻女人而不是预想中的那张脸,方才舒了一口气。
犹豫了一下,怕是找湛天丞的,她还是将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唐翩跹礼貌的问来人,“你好,请问你找谁?”
从她一开门,聂云倾叵测的眼神就偷偷的将她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观察过后,她发现,的确是长得不错,比照片上还要光彩照人,活力四射。
难怪阿肆那么喜欢她了,的确具备着吸引男人的本事。
不过,长的再好看,也不该不知廉耻的*把自己养大的养父,就凭此举动,她就瞧不起这丫头。
是看连俢肆长得帅,又有钱,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吧,当真是会打算盘。
“你是翩跹吧,我找你。”紧了紧肩上单肩包的带子,聂云倾藏起眼里的心机,假装友好的冲她笑,而且笑得特别温柔机具亲和力。
疑惑的眨了眨眼,任唐翩跹把脑袋想破了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不免刷着胳膊局促的望着她笑,“可是,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我是阿肆的未婚妻,你未来的继母。”聂云倾也不跟她绕圈子,优雅的微笑,美眸里一闪而过唐翩跹没注意到的得意和挑衅。
闻言,唐翩跹顿时犹如遭受了雷击般,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跌在了地上,幸好聂云倾及时上前扶住了她,外加她自己也伸手抓住了门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拨开她的手,唐翩跹试着让自己站稳,不敢置信甚至是震惊的眼神朝面前的女人看过去,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可那该死的眼泪根本就不听她的招呼,丢人现眼的跟坏掉了的水龙头一样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