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吃主教的整个过程,卡鲁斯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他感到一股股充满神圣气息的能量伴随着温暖的血液,通过肩膀上的大嘴渗透进体内。出乎他意料的是,本应与黑暗能量绝对排斥的神圣能量,在进入体内之后,居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就像其他能量一样逐渐被肉体化散掉了。卡鲁斯明白,这样的直接吞食并不能把对方的能量转化为自身的储备,但他的身体却可以通过吞食一位强者获得某种好处,某种看不见的好处。
“你吃了什么?!”克拉芭缇的声音首先在脑海中叫喊了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痛苦的颤抖:“一个神官?你这混蛋!”
“那个世界缺少真正的阳光,希望这样能让你看东西清楚些。”卡鲁斯在巡游过自己的体内世界后,也明白吞吃一个神职者应该对身体有些影响,他讪讪地笑着:“太刺眼了?”
“天空中突然多了三个太阳,大多数生物都承受不了。”克拉芭缇并没有浪费力量以实体化形态出现,她的声音平缓了些,突然笑出声来:“你真该进来看看,整个世界好像一大盘烧肉。”
“哇,那一定很惊人。”卡鲁斯肩膀部位的大嘴打了个饱嗝,他摇摇头说:“你没事吧?”
“我倒还好,不过莎拉差点被烧死。”
“莎拉?”
卡鲁斯一愣,克拉芭缇说出莎拉的名字时语气很自然,好像这两个家伙已经认识了,他正要询问,魔女已经开始减弱交流的能量,准备离去了。
“很快就会有新的竞争者出现了,我要去做些准备,使用神圣属性攻击的怪物,想想都觉得有趣呢。”她的思念波轻笑着,渐渐在卡鲁斯的脑海中淡出。
(看来她很乐在其中,连精神交流都这么匆忙,没办法指望她给我能量了……)
把思绪从克拉芭缇那边拉回现实,卡鲁斯看着倒在地上的老班尼,心里有些疑惑。从这两个人遇到自己之后的反应来看,老班尼并没料到自己会来,不然他不会急着劝自己离开,而本杰明同样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然他不会如此托大,在第一击只使用四级魔法。
但若说与本杰明主教的相遇只是偶然,事情未免巧得过头了。卡鲁斯决定在这个时间前来拜访,只是出于行动隐蔽的考虑,并非有什么特殊原因。而他刚刚进入铁匠铺,本杰明随后就至,如果不是运气太差,那就肯定是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玄机。
他不想放过本杰明,是因为教会的势力太大,被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权力者盯上,这辈子都别想安生,更何况在城主府的行动中,威尔逊被巴塔利斯骑士所杀,卡鲁斯也差点被处决掉,他一直对教会的灭口行为耿耿于怀。与本杰明的遭遇对他来说只是偶然,但既然碰上了,就一定得去面对,一味逃避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被动。
可是老班尼却不同,这位老骑士知道自己的事情却没有向教会报告,说明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站在自己这边,但在与红衣主教的战斗中,他又与自己为敌,说明在针锋相对的局面下,他的立场还是以教会阵营为重。现在红衣主教已死,是不是代表着这位退隐骑士可以重新回归那种不问世事的态度,对自己的存在继续保持沉默?
杀,还是不杀?卡鲁斯的心中再次犹豫起来。若是那些冷酷无情的狼人女孩,在感受到卡鲁斯的杀意后,恐怕早就把老班尼撕成碎片了。可是对卡鲁斯本人来说,要动手杀死这位老骑士还是很艰难的。可惜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杀死红衣主教的过程也许并不那么声势浩大,但这件事的意义本身却大得无以复加,立刻离开现场才是最明智的。
“他杀死了红衣主教,还不打算离开吗?”黑暗的角落里,那个高大的黑衣人有些诧异地说:“他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并非如此。”灰袍男子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叹息道:“他很聪明,也很善良,只不过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使命罢了。而让他了解到自己的使命,就是你的工作了。”
“在我看来,他只是很愚蠢罢了。”黑衣人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魔法装置说道:“不过他确实很强,这才是我们所需要的。”
说罢,他发动了手中的魔法装置,尖利的声音向四面八方扩散了开去。
在万籁寂静的深夜里,突然听到比敲打铁锅更加噪杂而响亮的声音,卡鲁斯不禁吓了一跳,随后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警报魔法的效果。发达的听觉让他注意到,这个魔法的声源就在附近,但他同时也听到,随着警报声响起,大量夹杂着金属摩擦的脚步声正从商店街的两端朝铁匠铺赶来。
“该死!”
暗骂了一声,卡鲁斯快速跑出铁匠铺,飞身跳上房顶。在浓黑的夜色中,他看到几支骑士王国的巡逻队正在将整条商店街合围起来。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向建筑群的外围逃去。在离开之前,卡鲁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发出警报声的角落,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魔法形成的黑暗雾气。也许是错觉,当卡鲁斯试图以自己的过人视力去探查雾气中的情形时,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悸动,在那雾气的深处仿佛有一双明亮而睿智的眼睛,正在深深凝视着他的灵魂,将他心中所有的秘密阅读出来。
一种完全曝光于他人面前的恐惧感瞬间将卡鲁斯笼罩了起来,这感觉他似曾相识,却又不愿回顾。惊慌失措之下,卡鲁斯不敢再与那目光对视,以最快地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在城主府的指挥所,霍纳尔骑士狠狠地砸着桌子:“凯瑟琳竟然不在佣兵团总部,她去了哪里?要么是死了,要么躲起来了!”
“也许她只是不信任我们,大人。”桌前的密探犹豫着说:“这种大型的民间组织,总是对军队持有一种防范戒备的心态。”
霍纳尔骑士怒吼道:“不信任?我才不信任他们!王国早就应该禁止大型佣兵团在境内活动!这种组织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某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提供武力支持!”
众密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日常获取情报需要经常跟这些民间组织来往,有些人甚至是从佣兵队伍中被军队挑选出来的,因此对佣兵圈子熟悉得很。不能见光的任务,每个佣兵团确实都会接到一些,但绝非霍纳尔骑士所说的那么危言耸听,大型佣兵团的业务主要还是以捕猎魔兽,探索遗迹和长途护送为主。不过他们确实也无从反驳,王国的领导层中始终有一种观点,认为应该彻底取缔佣兵组织,将野外的矿物宝藏等资源划为国家所有,这位来自王都的霍纳尔骑士,显然是取缔派的拥护者。
霍纳尔发了一会儿脾气,看手下无人接话,自己也觉得无趣,垂头丧气地坐回了椅子里。
身边的一个密探见上司情绪平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信说:“王都那边来信了,大人。”
“哦?这次他们的效率很高啊,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霍纳尔接过信,一边拆开一遍喃喃自语道:“让我们看看军部的老爷们派来了什么样的援兵吧。”
他快速地将信扫了一遍,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又看了看信封上的署名,抬头问道:“这信今天到的?”
“是今天下午,大人。”
“见鬼!这不是阿隆佐元帅的回信,这是来自皇家密探的信!”霍纳尔气恼地把信一摊,对面前的手下们说:“先生们,欢呼吧,新的调查团接管了这里,而我们,被调职了……喂,不许真的欢呼!”
看到部下们确实情绪高昂了起来,霍纳尔不禁觉得自己这个领导者很失败。原本是一趟轻松立功的任务,现在不但搞得诸事缩手缩脚,更损失了不少人。在看到那个血坑中的诡异怪物后,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正在士兵中开始蔓延。这些人害怕的并不是怪物,而是怪物所拥有的人类外表。他们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每一个陌生人,整个城市在他们眼里,都是怪物可以潜藏的巢穴。
霍纳尔也承受着同样的心理压力,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纵容士兵们的不敬,愤怒地喝止了手下之后,他恶狠狠地说:
“你们高兴什么,没有人可以回家,你们的领导者只是由我变成了其他人,现在……”
他盯着那个出现在门口,满脸微笑的年轻人,一字一句地说:“让我们看看这位来自图根特教团的牧师,究竟有什么高明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