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
“你自己?怎么烫伤的?”
我不想让他知道姚映雪的事,便信口胡诌道:“昨晚点蜡烛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蜡油滴到手上,就烫伤了。”
他听了,捧着我的手细细看了一遍,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心疼的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严重吗?手还能动吗?”
我欣慰的笑道:“不严重,别担心,过两天就能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啦。”
他听了,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怨怼的看了我一眼,撅着嘴道:“我,我才不是为了点心,我是——是——”
看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黝黑的脸倒是涨得通红,格外可爱,我笑了起来:“好啦,知道你是关心我。”
我用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认真的道:“谢谢你,小武。”
有的时候虽然希望远离现在的生活,可是天真善良的瑜儿,还有眼前率真莽撞的小武,却是我最舍不得的,如果真的要离开,也许他们就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牵挂了……
至于别的人——我只一想,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张冷而俊的脸。
一想到那一夜,他疯狂的肆虐和炙热的**,而被我拒绝后,无情的羞辱,他就是这样的人,狠戾而决绝,从来不给自己也不给别人留后路,在他身边,我经常感到窒息,好像连心跳和呼吸都受他控制一般。
不,我不要想起他,我要忘了他!这样一想,我立刻狠狠的抛开脑海里那个熟悉而阴冷的身影。
他,不属于我;而我,也绝不属于他!
小武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发着光,脸也更红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青婴,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明晚的夜宴,你——你会去吗?”
我疑惑了一下,不知他为什么问我这个,不过一想就明白了,他是殿下的随扈,只怕是要跟随殿下出席的,所以来问问我。不过想起刚才瑜儿说的那些话,姚映雪连杨金翘都禁足,还不让别的姬妾出席,只怕更不会让我去露这个脸了。
于是笑道:“我的手受了伤,夫人不会让我去了。”
他松了口气,喃喃道:“唔,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
“没,没事。”他好像又高兴了起来,说道:“那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了,等,等过了明晚,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朝我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他撒着欢儿远去的背影,也有些好笑——这孩子,总是这么莽撞没头没脑的,真让人放心不下。
回头的时候,便看到屋子旁边的湖里,暮色将近,虽然还有夕阳的余晖,但月亮却已经升上天空,淡淡的月华倒影在水中,仿若一片灿烂的雪光。
千江有水千江月……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去了,八月十五的晚上,仍旧是这样一池湖水,倒影的月光却湛湛夺目,月满如玉盆,银色的月光在水面上轻轻流泻,透着一丝清冷。
但上阳宫的另一边,却是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花园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漆黑的夜幕也挡不住那里的灯火通明、花团锦簇,隐隐随着夜风飘来的丝竹之乐清悦动人,鼻尖还能闻到阵阵清甜的酒香,中人欲醉,那里,就是玩月之夜的夜宴。
不过,这样的繁华,离我太远了。
我站在湖边,听着远处的歌舞升平,周围却是一片寂寥,只有湖面上的倒影相伴,越发显得清冷。
沿着湖边慢慢的走,刚刚上了一处回廊,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花丛的另一头,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跑过来,脸上满是惊惶的神色,她没有看见我,上了回廊便朝着另一头跑去。
出什么事了吗?
我下意识的走过去,刚刚走到回廊的拐角处,就看到她跑进了前方湖边的八角亭里,而亭子里还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那几个被姚映雪惩罚不得出席今晚夜宴的姬妾们。
红薇,绿荷,思瑶……她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停下了脚步,借着花丛的掩映看着他们,只见那小宫女跑过去,朝着他们一福,红薇上前一步,似乎问了她一句什么话,那小宫女毕恭毕敬的回答了,可我站得太远,也分辨不出他们到底说的什么。
她们几个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透出了得意的神情,思瑶挥挥手,那小宫女便退下了。
我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索性站在回廊的这一边,等那小宫女走远了,就看见红薇慢慢的走出八角亭,远远的看着夜宴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夜风中,我终于听到了她说的话,带着如冰的冷意——
“姚映雪,我让你目中无人!”
一听这话,我心里蓦地一惊!
他们这是要对付姚映雪,难道,就在今晚的夜宴上?!
这样一想,我急忙转身就往花园那边走,可刚刚走了一段路,又有些犹豫了——
我现在去做什么呢?如果今晚夜宴上真的要出什么事,我不在场,就和我无关;我若在场,就势必会受牵连。况且,裴元灏和姚映雪都对我厌恶至极,现在去,只怕他们又以为我要使什么坏了。
我停下了脚步,咬了咬牙,正要转身回去,却看见今天跟着姚映雪出席晚宴的小丫头碧秀急匆匆的跑过来,她一看到我,立刻高兴的说:“青婴,你在就太好了!”
“什么事啊?”
“天凉了,夫人让我回去给她拿暖炉,可我现在肚子痛得厉害。”
“啊?”我急忙说道:“你怎么了?”
她捂着肚子弯着腰,一脸难过的表情说道:“只怕是中午吃了几块瓜,给凉着了。青婴,我去一趟茅厕,你帮我把这个给夫人送去,快去啊!”
说完,她把暖手炉往我手里一塞,转身便跑了。
我拿着暖炉,在原地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回碧秀,只怕她以为我已经送去了夜宴,自己也赶过去了。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送过去,大不了让人带给姚映雪,再偷偷离开。
主意一定,我便朝着花园那边走去。
这一路上才发现,姚映雪真的把上阳宫布置得精致典雅,处处都是灯火通明,树梢上,屋檐下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玲珑剔透,美不胜收,映着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上阳宫更像是一条灿烂的星河。
却不知这条看似平静的银河下,隐藏了多少暗流汹涌。
穿过了那条花径,就看到前方一片繁华盛景。
已经入夜了,花园中仍旧是灯火通明,数不清的太监宫女端着玉液琼浆穿梭在人群中,此刻晚宴的气氛也达到了**,所有人都举杯畅饮,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我远远的站着,四周的侍卫和宫女林立,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座上的皇帝。
当今天子裴冀是个消瘦苍白的中年人,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入宫以来时常听说皇上龙体抱恙的消息,却很少听说太医院会诊,因为他笃信道教,听闻内宫还有一位术士常伴,成日里打坐炼丹,以求长生不老。
坐在他身边的,便是殷皇后。
这位皇后并非皇上的原配,而是在先皇后病逝三年之后,才加封当时还是贤妃的她,从此母仪天下。算起来她也是年近五十的人了,但皮肤仍旧光洁,凤目含情,柳眉带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太子裴元修的俊美如天人临世,也多赖这位姿色脱俗的母亲。
此刻,他正端坐于皇上的左手下方,依旧是一袭白衣如雪,眉目清朗如画,不过他的神情却不像平日里的闲散,目光总是在人群中穿梭,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一杯闪烁着琥珀夜光的酒递到了他的面前,裴元修转头一看,却是太子妃南宫离珠对着他微微一笑,笑颜如花,霎时间整个夜宴都失去了颜色,裴元修微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
南宫离珠看着他,眼波流动,流向了他们的对面,但也只看了一眼。
他们的对面,就是三殿下裴元灏。
自从那一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冷冰冰的,他看着对面的一对,面色默然,一杯一杯的灌着酒,一旁的姚映雪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紧张的看着皇上和皇后的反应,似乎生怕他们一个不满意,自己就遭殃了。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惶恐。
于是我轻轻的踮起脚,想招呼一个小宫女过来把暖炉带给姚映雪,然后自己赶快离开。
谁知我刚刚一抬头,却发现殷皇后抬起头来,那双细长的凤目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她的目光犀利,像是一下子看进了我的心里,我被她看得哆嗦了一下。
“那个宫女,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