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我的眼前也是豁然开朗,之前那些迷惑的疑团,都一一得到了解答。
难怪这一次瘟疫会那么早出现,因为这一场疫病根本不是灾民带来的,而是灾民还没进城的时候,蚊虫就已经传播了;而那些北城的百姓会被传染上,自然也有迹可循,就连黄天霸,他之前从灾民进城当天就离开扬州沿水路追回那些粮商的运粮船,可身上还是染上的疫病,因为那天,他也是离那个铜盒子最近的人!
而州府的大夫诊断不出我身上的病症,只怕也是因为,这一疫病和普通的瘟疫有所不同,所以他们才会断症难明。
可这样一来,更大的疑惑就来了。
那些蚊虫,到底是谁要传来扬州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看了看他,他也正看着我,显然我们两都同时想到了这件事,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那个驿站的官差看到铜盒子打开后,也很吃惊的样子,似乎他也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突然,我的眼前一亮,晃过了一幕场景——
那个铜盒子被摔开的时候,我似乎看到,盒子上的封条,是明黄色的!
驿站传递的讯息都是分品级的,五品以下官员接受的讯息封条是蓝色,三品以下官员的封条是绿色,一品以下官员的封条是红色,而明黄色,那是只有皇族才能使用的颜色!
也就是说,那个盒子传递到扬州,是给皇族的,而目前在扬州的皇族,只有一位!
那个盒子,是传递给裴元灏的!
这样一想,我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一想到裴元灏打开那盒子,数不清的带着疫病的蚊虫扑向他,那会是什么场景!
那么他,也必定是第一个死于瘟疫的人!
也就是说,这一次疫病,是为了加害他,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身影——殷皇后!
在南下的路上,裴元灏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们都猜测到,这一次殷皇后中毒,并且由四皇子发难,将裴元灏引向南方,都是他们一手策划,但之前我还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现在这样一看,一切就清晰了。
他们似乎是算准了时机,裴元灏到了扬州没几天,按照往年灾荒发生的时间,难民就会从四面八方涌入扬州,身为三皇子的裴元灏必定不会坐视,一定要留在这里处理这些事,但如果灾民的粮食问题一解决,他就会即刻回京,这样对他们也大为不利,所以,他们将带有疫病的蚊虫由驿路官差带入扬州,引起这里的瘟疫,裴元灏就算打开盒子看到蚊虫,知道他们的阴谋,从这里回京城也需要月余的时间,只怕他还来不及回去,就——
而现在,虽然中途出了意外,裴元灏无恙,但疫病在扬州城内扩散,还是将他暂时拖住。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
他们将裴元灏引出京城,又一再的拖延他回京的时间,到底要做什么?!
“青婴,”黄天霸面色凝重的看着我,问道:“你一直在州府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从京城传过来的?”
“没有……”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看向我时,两个人都蓦地感觉到了什么。
黄天霸咬牙道:“我得让人去驿站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可我的心思却又想到了另一头,金翘接连传来的那两封信——“望君早回”和“望早回”,她那么急切的催促,可京城却一点异常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难道说——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能让殷皇后如此明目张胆的和裴元灏对峙,难道说,是为了——皇位?!
这一刻,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顿时眼前一片空白。
对的,历朝历代以来,只有皇权的争斗是最严酷,也最残忍的,为了那张金光闪闪的龙椅,他们可以无视天理人伦,甚至发动战争,造成生灵涂炭,只为了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曾经听说过,三皇子裴元灏虽然是各个皇子中脾气最为暴戾,并且唯一没有封王的一位,但他在朝中的人脉和势力,却远远超过了其他的王爷,甚至能和太子对抗,殷皇后一直以来也是将他视为眼中钉,如今从之前的密诏来看,皇上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也许殷皇后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裴元灏拖延在外,控制住宫中的情势,这样太子即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不禁发寒。
裴元修,那个如同谪仙一般清净的男子,他的笑容永远如清风一般,他的眼睛也永远如清泉一般,可他的即位,却让千里之外的扬州老百姓遭受这样的苦难……
现在,我只希望这一场疫病快一些过去,不要带走太多人的性命。
不管殷皇后如何,天下又如何,裴元修,他都不应该背负那么多人的性命。
可是,事与愿违。
第二天,南城开始死人。
只一个早上,便有一百多具尸体摆放到了南城门口的空地上,一眼望去,好像一片无边的坟场,透着浓浓的死气。
那些尸体的眼睛还大大的睁开着,空洞的望着苍天,好像不甘的在问,为什么他们的一生,会如此匆匆的结束。
哭声震天。
可我知道,在哭泣的人里,许多与这些尸体都是素未谋面的,他们之所以哭,是因为从这些尸体上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找不到出路,也逃不出生天。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人还清醒着,他就是黄天霸。
他让人将尸体全都运到了城边的焚化炉,一一焚化,那些死人的亲人虽然痛心疾首,却也知道,这样的尸体必须及时焚化,否则会引起更重的疫情,而这样一来,哭声更多了。
到了这天晚上,死的人也更多,城边的焚化炉已经来不及使用,黄天霸便指挥着周围的人将所有的尸体聚集到一起,旁边堆上泼了油木柴,付之一炬,带着尸体浓浓恶臭的黑烟顿时冲出了南城,直上青天,将整个天际都遮拦了一半,阳光照不透那阴黑的密云,晦暗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死气,好像生命也随之而去了。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时,黄天霸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住,用力的咳嗽起来。
从今天早上就开始了,他一直咳得很厉害,连眼角都发红,而且身上的热也一直没退,就算没有碰到他,只站在他身边,也能感到他呼吸中带着炙热的温度,脸颊也泛着病态的嫣红,虽然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更加的完美,可经历了这些天我也知道,他的病情加重了。
奇怪的是,我虽然咳嗽也一直没停,但并没有加重,连之前一直缠绵的低烧也慢慢的消退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了一声锐鸣。
抬头一看,是一只送信的鸽子飞过来,黄天霸一伸手,那鸽子扑腾几下便落到了他的胳膊上,他从绑在那鸽子腿上的铜管里取出了一张纸笺,展开一看,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我急忙问道:“黄爷,怎么了?”
“……驿站的人,被杀光了。”
“什么?!”我大惊失色,驿站的人被杀光了?!
好毒辣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难道,真的是殷皇后所为,她既定下这一系列的毒计,使得裴元灏远离京城,再用这种方法杀人于无形,就算裴元灏侥幸逃生,杀了驿站的官差,死无对证,谁都拿她没办法!
“现在怎么办?”我急得焦头烂额,慌乱的道:“他还不知道铜盒子的事,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告诉他,否则——”
不等我的话说完,黄天霸就淡淡道:“不必了。”
“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我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他像是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笺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我不解的接过纸笺来看,上面用简单的语句写着他们调查驿站的结果,看完之后,我才发现,指尖的下面,还有一排小字——
昨日,皇三子已于北门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