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霸看着我,笑了一下:“你为何不直接问我,还愿不愿意帮他。”
“不,”我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您要帮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今天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我就更明白,您若不认同这个体制,就算真的让您身在其中,您也无法安心的做事,所以,青婴不希望您勉强自己。”
黄天霸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暮色沉沉,说道:“其实,一个体制的好坏,真的不是我们能看得出来,需要真的置身其中。你和我都不是圣贤,只能看到眼前所见到的,期盼将来所发生的。”
“那么,您期盼什么?”
“我期盼,若他真的登上帝位,能让天下的百姓,过几天好日子。”
这句话,何其质朴,何其简单,可每一个字,却都历经了几代人的不断奋斗,浴血拼搏。
我默默的坐在那儿,半晌没说话,倒是黄天霸慢慢的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青婴,你期盼过什么?”
“我?”我想了想,笑道:“我没有您这样的胸襟,我只是个自私的小女人,就算是在乱世,也只能祈求自己的一点幸福。”
黄天霸也笑了:“若你真的能够坦率的,只求自己的幸福,我倒也放心了。”
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
桌上的沙漏发出了细细的声音,我们一直谈到了夜幕降临。
这时,莫铁衣急匆匆的推门走了进来,一看到我们两,便脸色沉沉的说道:“护——黄大哥,慕华醒了正在叫你,你怎么还在她这儿?”
我们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责怪黄天霸,两个人急忙站了起来,我笑着说道:“既是这样,黄爷,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
黄天霸送我到了门口,然后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会想办法的。”
“嗯。”我点点头,正要转身走,黄天霸又吩咐莫铁衣道:“这儿路上不平,你陪青婴姑娘过去。”
莫铁衣皱了皱眉头,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原本也担心那些人还会去而复返找我的麻烦,所以没有拒绝,与黄天霸道别之后,便跟着莫铁衣离开了青梅别苑。
在路上的时候,周围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人声嘈杂,看着京城这一片繁华的景象,莫铁衣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他突然说道:“慕华她,虽然有的时候有些任性,也不大会照顾人,可是,她对黄大哥是一片真心,我们都看得出来。”
我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莫铁衣的脸色很沉,继续道:“我们都是看着慕华长大的,也知道黄大哥对她有多重要,她为了黄大哥付出了这么多,我,我们所有的兄弟,都不能看着有人来破坏她的幸福,抢走她的东西。”
“你们一定误会了,我和黄爷——”
“不管误没误会,话我已经说了,”莫铁衣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青婴姑娘,你的为人,大伙儿也一直很钦佩,希望到时候,不要让大家脸上难看。”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宫门口,他说完便朝我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又一次降临了,让人觉得呼吸都很困难,有一种心跳都在被压抑的感觉,好像周围都是高墙,怎么也逃不出那个牢笼。
过了很久,我才慢慢的走回上阳宫。
一回去,我先去了杨金翘的屋子,毕竟是跟她告了假,回来了也要跟她说一声,可刚一进门,就看到烛光下她一脸凝重的神色坐在那儿,我急忙走过去:“夫人,青婴回来了。”
她看了我一眼:“马上去三殿下那儿。”
“什么?”我一愣:“为什么?”
“他已经从承乾殿回来了,要你今晚立刻过去给他上夜。”
上夜,一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脸色立刻变了,急忙说道:“殿下不是已经把我给了夫人了吗?而且,这些日子也不用奴婢再去给他上夜,为什么今晚——”
不等我说完,杨金翘已经站起来,她看着我脸色苍白,惊惶不定的样子,说道:“别问这么多,乖乖的过去吧。”
“……”
见我还踌躇着不动,她像是叹了口气,说道:“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他的脾气……我的确知道。
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杨金翘都已经这么说,我也知道今天晚上是躲不过去,只能默默的朝她一福,转身便向裴元灏的寝殿走去。
这一条路,这些日子我已经很少再去走了,可周围的景致,那些曾经很熟悉的夜幕下的雕栏,夜色中的花香,还有冷风吹过的凛冽,都如在梦中一般,我一个人慢慢的走着,总希望这条路走不完。
可是,不一会儿,淡淡的烛光便映亮了我的眼睛,他的寝殿就在眼前。
大门洞开,我慢慢的走上台阶,一眼就看到屋子里被灌进的冷风吹得四处飞扬的帷幔,飘飘然的样子像是氤氲的雾气,而帷幔的那一头,是他一如往常的穿着贴身的黑色便褛,靠坐在床榻边,手里握着一本书在看。
一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就抬起头来看着我。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太亮,所以他的眼睛更黑了,黑得好像隐藏在夜幕中狩猎的野兽一般,透着一股嗜血的气息。
“回来了?”
我的心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浮着阴冷的笑一边朝我走过来,一边说:“我还真的小瞧你了,下一趟江南,你能勾引上黄天霸,让他为了你背负上叛徒的骂名,居然还有时间跟我的兄弟暗通款曲!”
暗通款曲?他是什么意思?
我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门上,把门撞得哐啷一声,这个时候已经是退无可退了,我只能说道:“殿下,奴婢没有。”
“没有?”
他冷笑了一声,慢慢的举起手中握着的书卷凑到我面前:“这是什么?”
一看到他手里的书,我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手里的竟然是一本《十三经注疏》,而且正是我从南方带回来送给裴元修的那两本其中的一本!他怎么会——
“岳青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争,是因为看这些书修了性,原来你买回来是为了给他?而他,床头什么东西不放,居然摆着你送给他的书!是不是有一天,他还想让你上他的床!?”
我看着眼前这本书,听着他说的话,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让我震撼不已,可最让我不明白的是,当初我就是害怕我和裴元修,还有裴元丰之间的交往被他知道,所以故意将这本书藏在了糕点里面,可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我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还没理清楚,他突然狠狠的将书丢开,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狠狠的锢在了门上。
“不……不……”
我一时间几乎窒息,看着他带着一脸阴鸷的表情凑到我的面前,一字一字的道:“我真没想到,他都已经娶了离珠了,居然还有这个胃口看得上你,还是说只要我有兴趣的,他都有?”
因为无法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说的那些话我完全一片模糊,两只手用力的拉扯他的手腕,却完全无法撼动他。
“殿下……”
“说,你是不是跟了他,你们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嗯!”
“不,不是……”
“说!”
“没有……”
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而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抓出了深深的血痕,终于在快要窒息的一刹那,我开口道:“殿下,奴婢知道,玉玺在哪里……”
一听到这话,扼在我脖子上的手明显的僵了一下,终于慢慢的放开了,我顿时感到胸口和脑子里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东西,呛得我拼命的咳嗽了起来,全身也因为濒死的挣扎而虚软,几乎快要瘫倒在地了。
他一伸手,将我的腰揽住,一下子拉到了他的怀里。
我还在用力的咳嗽,咳得胸口都在发疼,他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目光专注的像是剑:“你刚刚,说什么?”
好不容易平复了身体的不适,我喘着粗气,慢慢的抬头看着他,他又说道:“你说,你知道玉玺在哪里?”
“……是。”
他的眼睛里好像要迸出火花一般,可口气还是冷得像冰,盯着我,没有再往下问。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像是一只快要捕到猎物的野兽,越是接近血腥,越是小心翼翼,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失败,而他也知道,任何一次得到,都要用付出来换取。
我和他,其实都是这样的人,也太了解对方的路数。
我说道:“不过,奴婢希望殿下能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就毫无保留的告诉殿下。”
他的目光一寒:“你敢跟我谈条件?”
“奴婢不敢!”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可言,我被他紧紧的锢在怀里,一切都已经到了绝境,我抬起头,毫无惧色的看着他的眼睛:“奴婢只是在求殿下!”
“……”他看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终于慢慢道:“你要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