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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虞挽歌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还是郝连城心中又有了思量。
一时间竟同北棠妖有了默契,两人之间都没有再急着出兵,让北燕帝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而碧雪的军队这时也撤离的原来的战局,在听得湘羽死后,便开始率领手下的兵马同郝连城汇合,只是不想,沿途之上,竟然又听闻了郝连城并未皇室血脉的消息,一时间震惊的无以复加。
行进的队伍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很快就到达了郝连城的驻军所在地,同他汇合踝。
碧雪到达的时候,郝连城还尚未振作起来,依旧终日沉迷于酒罐子里,自暴自弃,狼狈不堪。
而乖巧的郝竞轩则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但是又不敢靠的太近,只好躲在角落里悄悄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只觉得父亲和以前有许多不同,有时候看起来甚至还有些疯癫,一个人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有时候又会发起疯来,不高兴了将手边的一排酒罐子通通砸的稀碎。
所以他大多时候都要离的远一些,只有等醉醺醺的父亲睡了过去,他才能走过去,小心的将床上的被子扯到地上来,忙前忙后的盖在他的身上。
因为对于小小的他来说,爹爹实在是太沉了,他根本没有办法。
而面对着喜怒无常的郝连城,他也唯有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才能在盆里拧一拧绢帕,帮他擦拭一下布满胡茬的脸颊。
婶婶留下的信他一直没敢交给他,怕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将信给弄湿了,所以便一直小心的贴身放着。
碧雪一身碧衫风风火火的掀开营帐的帘子,便直接闯了进来。
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冲天的酒气,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几步。
将帘子挂了起来,通了通风,屋子里的酒气散了一些,灌进来一些冷气。
碧雪的目光落在床边地面上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眉头拧成一团。
“去,拿盆水来!”碧雪不容置喙的吩咐道。
丫鬟很快就按照她的话去做,不敢耽搁,没多久,便端了一盆刚刚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还冒着寒气。
碧雪接过盆,看着地上的郝连城,没有丝毫犹豫,一盆冷水倾盆而下。
郝连城浑身一个哆嗦,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冰凉的水珠顺着脖颈流到衣服里,寒风吹过,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哆嗦着唇,郝连城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站在面前的碧雪,半晌后才开口道:“你来了。”
“你要到这样什么时候!”碧雪的眼里带着一抹怒气。
当年她们几人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没想到上次一别,湘羽竟然死了,而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成了面前这副德行,实在是让她悲从心起。
郝连城没有理会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习惯性的抬手便去够一旁的酒坛子。
碧雪的脚快他一步,一把将酒坛子踢了个稀碎。
郝竞轩见此吓的不轻,一个人躲在了桌子后,只敢叹出个小脑袋偷偷的看着这里的情景。
碧雪恼怒的上前扯住郝连城的头发,她可不是湘羽,她不爱这个男人,虽然她承认她在乎着他,但是那些不过是从小长大的情谊,而非什么所谓的男女之情。
她更不会有湘羽那样的小心翼翼和温柔,她不怕他,早在一开始,她就处处同他叫板,有本事就把她给杀了。
“你看看,看看你的儿子,你儿子都比你强,还知道这些天一直在照顾你,你是为了你皇帝活的么?不过是一个皇室血脉,有那么重要么,多少开国皇帝起于草莽,他们没有半点身家可以利用,还不是坐享天下,你这个懦夫,不看看自己拥有着什么,反倒是在这里自暴自弃,这就是你郝连城的出息么!”碧雪火炮一样咄咄逼人,声声斥责。
郝连城呆滞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却始终耷拉着脑袋,没有动。
碧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前往主营帐,派人集结了这里懒散怠慢的将领们,不听命者一律重大五十大板,消极怠慢者各领三十大板,乱嚼舌根,偷懒不肯操练者同样各打三十大板。
不服的副将们直接挨了碧雪几个大嘴巴,笑话,他连郝连城都敢打,何况面前这些个东西。
一时间,混乱不堪的南昭军营就在这雷厉风行之中慢慢步入正轨,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看起来一切变得有条不紊。
而在碧雪离开后,郝连城终究没有再去碰那些酒坛子。
看了看躲在角落,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郝竞轩,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郝竞轩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郝连城身边:“爹爹。”
郝连城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他虽然不是南昭帝的儿子,可面前这个却是他的儿子啊。
从前他一心掉在了仇恨和权力的漩涡里,不知所谓,对自己的孩子虽然不差,可更多的心思却还是放在了所谓的天下大势之上。
可如今,天下大势不由他掌控,权力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陪在自己身边的却还是这血脉相连的骨肉。
抬手轻轻摸了摸郝竞轩的头,郝连城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我们轩儿也长大了,知道照顾爹了。”
郝竞轩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这么些时日,还是父亲第一次跟他说话呢。
“爹,婶婶走了。”郝竞轩见着他爹已经变得清醒,便像所有被委以重任的孩子一样,第一件便是想着虞挽歌嘱咐给他的事。
郝连城微微一愣,随即沉默着没有开口。
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理由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当初虽然他帮着南昭帝灭了她满门,可却从不觉得愧疚,只觉得因果报应罢了,可如今得知真相,却觉得无地自容,还有什么脸面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轻轻叹了口气道:“轩儿可是想婶婶了?”
郝竞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婶婶很好,婶婶本来也想带我走的,又放心不下爹爹,便让轩儿自己决定了,轩儿虽然也很想跟婶婶走,可是更想留下来陪着爹爹。”
郝连城僵硬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将怀里的孩子搂的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是他最后的温暖。
因为这些年来被南昭帝的算计,他只怕已经一无所有,亲情,爱情,友情,如今除了怀里的这个孩子,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
“轩儿会不会讨厌爹爹啊?”郝连城轻声开口。
郝竞轩摇摇头:“爹爹一直都那么厉害,轩儿喜欢爹爹还来不及,怎么会讨要爹爹呢?”
郝连城的脸颊抵在他的头上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无论爹爹做过什么,轩儿永远也不能讨厌爹爹..”
两人沉默了一会,郝竞轩将怀中有些皱巴巴的信抽了出来,递给郝连城:“爹爹,这是婶婶留下的信,让我交给爹爹。”
郝连城接过信笺,轻轻拆开,看着上面寥寥数语,却觉得心中更痛。
他的歌儿啊..那么美好善良的歌儿..却被他亲手生生推到了对面。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他所承受更为痛苦。
也许人这一生就是如此,每个人都会承受不同的痛苦,悔恨,挫折,当你冷眼旁观时总会觉得不过尔尔,可当你身临其境时,却才晓得,原来痛彻心扉。
拿着袖子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水珠,眼中的神色渐渐清明起来。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为当初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哪怕他不过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让人带了郝竞轩先去休息,随后郝连城沐浴更衣,重新梳洗了一番,整个人焕然一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那双本就平淡无波的眸子,更加的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
得到郝连城重新振作的消息,碧雪再次找上门来。
掀门进去之后,瞧见屋子里的酒气已经散了,反而被点燃的沉香充斥着,凌乱不堪的污秽也已经收拾整齐,碧雪的心绪才稍稍好了一些。
郝连城在屏风后才穿好衣服走出来,就瞧见碧雪已经满身凌厉之气的站在了他的房间中。
原本心情好转的碧雪,瞧见郝连城走了出来,顿时怒火中烧,想起了湘羽的死。
不等郝连城回过神来,上前甩手一巴掌就打在了郝连城的脸上:“你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
这一次,郝连城没有躲闪,也没有像是大
多数时候一样紧紧扣住碧雪的手腕,而是就这样由着她甩着自己的巴掌。
手掌发痛,碧雪满眼凌厉,看着郝连城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质问,双手紧紧抓住郝连城平整的衣领,两人之间离的极近:“湘羽到底是怎么死的!”
郝连城沉默了一会,最终开口道:“自尽而亡。”
碧雪甩手就又是一个巴掌,郝连城只是垂着头不语。
甩了两个巴掌之后,碧雪的气才算是消了一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跃过郝连城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其实湘羽的事她也已经听说的八,九不离十了,如今听到郝连城亲口承认,却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当年那个小丫头是真的去了么?果然是造化弄人...
郝连城揉了揉脸颊,也没去找药,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碧雪沉默了一会,再次抬起头看向郝连城。
这一次,目光灼灼,里面带着深深的探究,欲言又止。
半晌后,碧雪终究开口道:“当年冯季的死你是知道的。”
郝连城心头一紧,却是应了一声。
碧雪眯着眼睛再次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郝连城沉默了许久,面对着碧雪灼热的视线,最终缓缓开口:“是南昭帝和我联手设下的陷阱。”
碧雪整个人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却还是死死咬住牙关,想要听郝连城继续将真相说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可她的耐心却在焦躁之中变得出奇的好,时隔多年之后,当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再也无法掩盖。
“当年,我一心想要帮助所谓的‘父皇’除掉虞府,替‘母妃’报仇,可你也该知道,虞府有多势大,想要彻底扳倒这个百年氏族,绝非易事,所以在南昭帝看来,想要除掉这个大族的办法,便只能从内部打入,虞国公这些老一代虽然个个难以对付,可虞府到底还是有新一代要出现。”郝连城回想着当年的事,缓缓开口。
岁月就此打开了沉重的闸门,像是一泼洪水席卷着往昔。
“虞国公只有两个孩子,长子虞青城行事低调,并未有太多传言,涉足官场,也不曾有太过经验的表现,再加上我为男子,所以这一系列的计划就针对着虞国公的长女虞挽歌进行,而我,就难以避免的成为了你们其中的一员。”郝连城的眼中满是不可追忆的痛楚,却还是坚持贪恋的回想着当年的岁月。
“多年蛰伏,终究取得了这个骄傲的女子的爱情,于是,即便是虞国公明明对我心怀芥蒂,却还是不忍阻挡女儿的幸福。而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几次在虞府手中夺权,只是那时的她不愿过多涉足权势,对此并不知情。以至于后来,一些准备就绪,而你和冯季,便成了这一切的引子。”
碧雪的拳头握的直想,艳丽的指甲紧紧扣在肉里。
郝连城是一个笑话,她又何尝不是?
恨了这么久,可到底呢?
到底他们不过都是帝王手上的一颗棋子,是为这天下权势活该牺牲的棋子!
“当年你和冯季还有歌儿三人离京,歌儿随后收到圣旨确实是南昭帝所下,你和冯季的遭遇也是我和南昭帝派人所为,冯府的势力不大,可你们陈府在朝中却算得上是中流砥柱,更可以算是虞府的中流砥柱,所以,为了激起你和她的反目,固然要使冯季命丧黄泉。”郝连城静静的陈述着这些往昔,没有人知道他是以什么样一种心情。
碧雪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烈焰红唇上布满了血珠,眼眶通红。
回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想起那一日自己濒临深渊的绝望,想起冯季愤怒不甘的眼神,那一夜,她不敢忘。
“后来,你回府之后,我设计刻意让你听见歌儿对我的话,让你对她起疑,其实那个人不过是一个易了容的女子,侧对着你就是防止你发现端倪。而你也如预料的一样,在暴怒和绝望之下早已失了平日的细心和冷静。只不过虽然如此,可是多年的情谊却还在,想让你彻底相信并非易事,而你也接着按照设想般的开始查探当年的圣旨。”
“只是,南昭帝早已抹去了当日下达圣旨的一切线索,更是刻意留下了一条虞府派人暗中捏造圣旨的蛛丝马迹,至此,逼得你不得不信虞挽歌的所作所为。”郝连城淡淡的陈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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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雪的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是啊,早在那座祈福寺里瞧见她的笔迹,她就开始怀疑,可是因为害怕面对,她却一直在逃避,她不敢承认自己恨错了,更一直逃避着不去调查真正的真相。
她早该想到这幕后之人是这英明神武的帝王,若是不然,谁能完美的主导着这一切。
回想起当初自己调查圣旨的一幕幕,她不由得冷笑,亏的她自以为聪明,可到头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她就像是个傻子一样,按照别人所期望的,一步一步走进别人的陷阱。
碧雪的脸颊上流下一串串泪珠,最终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冯季,若是你知道我这么蠢,一定会笑话我吧!”
郝连城的心中同样堵塞的难受,他一手毁了几个人的人生,颠覆了他曾经拥有的所有美好。
碧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郝连城的面前,躬身看着他,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眸子。
抬手拍了拍郝连城的侧脸:“郝连城啊郝连城..你的心是有多黑..为了权势,让人活生生的糟蹋了我,让人在冯季面前糟蹋了我..让他到死也不瞑目!”
郝连城抿着唇,没有让自己的眼中再流出泪水。
当年,他虽然谋划也参与着这个计划,可是却并不知晓南昭帝会这般残忍的对待碧雪一个女子,等到计划已经进行时,他才意外知晓,甚至曾快马赶去,可瞧见的却终究只是碧雪一个人在雨夜里踽踽独行。
当初的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是觉得自己能够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赶去,已经足以证实了他们这些年月的情分,眼见着木已成舟,除了一抹愧疚和惋惜,可为了所谓的权势,却还是继续进行着接下来的计划。
“呵呵..郝连城,旦凡你曾顾念过我们一星半点的情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碧雪冷笑着。
郝连城没有辩解,虽然不是他主导的,可是这些痛碧雪确确实实的经历了,他又有什么可辩解的?
碧雪踉跄着后退,仰面大笑着,她痛骂郝连城无情,不曾顾念昔日情分,可是她呢?她还不是同他一样!
想到自己将情同手足的姐妹挫骨扬灰,她就忍不住浑身都开始颤抖。
如果说郝连城从一开始就怀有目的的接近她们,所以下场不留余地。
那么她自己呢?她同虞挽歌近十年的交情,可自己下手时又可曾顾念过往昔的情分?
如今真相大白,她又有什么脸面再来面对她,当年的虞挽歌背负着郝连城的恨,背负着她的恨到底又何其痛苦?
当她知道满门尽灭,知道爱人反目,当她知道友情决裂,知道一切都灰飞烟灭。
那时的她又是怎样的绝望!
碧雪的冷笑贯穿着长空,不知道到底是笑命运的捉弄,还是笑自己的愚蠢,亦或者笑她们所有人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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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在北燕刚刚重生,初入宫门的挽挽,那么阴沉,死寂,绝望。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那个人不人,鬼不鬼,却美的惊心动魄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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