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霁坐在扶手椅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场中的俞非晚。成串的水珠滑过她湿漉漉的长发和脸,在瘦小又苍白的下巴处汇聚成一股落下。
她的脖颈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寒冷已经透出了病态的白色,脆弱透明到似乎可以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全湿风衣下是单薄瘦削却挺直的脊背,立刻就给人一种坚毅、脆弱而又心疼的复杂感觉。
他的眸色暗了下来。
不该是这样……秦修霁想,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在他的印象里,俞非晚是个冒失而无畏到敢在大佬面前摔酒杯的新人——她或许有才华,或许够胆大,但和这种似乎称得上果决利落的性格相伴而生的,还有她冒冒失失的莽撞的单纯。
那是一株刚刚出土的幼苗,清翠亮眼到让人心悸。从头到尾都是崭新而单纯的,就这么无畏无惧又小心翼翼的跳进这个娱乐圈染缸。
他出于好玩保住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甚至冠以一个“女友”的名号——可这并不代表发现后者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时,他还能无动于衷的随意放手。
明明几个月前她还是像一个渴求温暖与依靠的小兽一样待在他身边……可他看着那个举动世故而老辣,随时可以淡定懒散的冲自己开嘲讽,如今又受了一天折磨孤身一人站在镜头前,活似肩上扛着什么重担一般的女孩,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和疑惑感。
……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场中的俞非晚此刻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整整九个小时高强度不带一丝喘息的打戏拍摄,即便重生几个月天天锻炼,也经不起这么耗的,浑身上下早就虚弱到不剩一丝力气。如今咬牙站在雨里,拼的也不过那一点不甘认输的气性罢了。
可如今她觉得身体如同一架负荷过重的机器,听到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我要休息的嘎吱声,突然觉得就连这点气性也快要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就在这时摄像机灵光一闪般好了,张志东回到座位上,冷不防看到还在雨里站着的俞非晚,眼神不由一动,挥挥手:“灯光摄像就位,action——!”
俞非晚静默的站着,半晌慢慢朝岩石边走去。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仿佛肩上压了三座山那么厚重的担子,稍微摇晃一点就会倒下去一样。从镜头里看过去,被雨水打湿的单薄风衣紧紧贴在女孩瘦削的蝴蝶骨上,有点形销骨立的背影在嘶吼暴怒的风雨中单薄而美的惊人。
张志东眉头拧出一个漩涡,一瞬不瞬盯着镜头的眼底深处却闪起一道带点狂热的冷光。
女孩走到岩石边沿处脚下突然一滑,忙稳住了身形不让自己跌倒。再站好时已经到了陆地的尽头——只要重心往前一公分就会跌进海里。
她沉默的站在那儿,从后方可以看到雨水顺着一缕缕贴在脖颈上的黑发流下,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细看就能发现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内心活动太过绪如此外露了?
他就这么有点怔楞的看着工作人员抱着俞非晚朝这边走来,正想伸出手接人,突然一双棉质衣袖卷起的清瘦有力手臂在他面前伸出,一把将少女抱开。
回过头,他正好对上谢问辰淡漠的褐色眸子:“——我带我的艺人去医院,麻烦秦总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