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馨到的最晚,客厅已经坐满了人,都说树倒猢狲散,除非树上长满果实。这个时候,沾点亲带点故的几乎都来了。
刘芝还是坐在她惯常坐的主座沙发上,见她姗姗来迟,不满的看着她说,“还有没有教养?夜不归宿都不向家人报备,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
她言辞尖锐,周围一些议论声戛然而止,都看着安馨,安馨心里纳闷,什么时候,她居然有这荣幸,成为刘芝女士的家人了?
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走到人群后,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就坐下了,刚坐定,适才还在整理文件的霍律师看过来,环视一圈找到她,“安小姐,你坐到前面来。”
安馨在郑雯并不友善的眼神里站起来,走到前面看了一圈,在姑姑安祖怡的身边坐下来。
郑卓飞在安祖怡身后站着,手搭在安祖怡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说,“许久不见,安馨倒是乖巧了许多。”
安馨这才看过去,他这个乖巧恐怕另有深意,此时姑姑坐在身边,她也不好发作,和两人打招呼,“姑姑,姑父。”
安祖怡搂着她的肩让她坐近了一些。
“好,我们开门见山吧,安董遗产涉及的范围比较广,他生前将不动产和动产都做了详尽的安排,下面我先宣读比较闲散的部分。”
郑重的念了遗嘱上一些格式的东西之后,开始念遗产部分。
所谓闲散的部分,就是安志怀投资的一些小型的公司,拥有的一些闲散的资金。这部分都分给了安志怀的两个妹妹。
“接下来就是比较重要的部分,不论遗产分配如何,请家属尊重安董的意愿。”
顿了顿,霍律师继续宣读,“本人名下所有房产、车产由母亲刘芝继承,另附房产车产附表;所有银行存款,包括境外银行存款,由子安裕希alex继承;百安国际旗下百安证券集团有限公司、新传媒集团控股有限公司股份由子安裕希alex继承;旗下百安钟表珠宝有限公司股份由配偶郑雯继承……”
“等等!”刘芝的声音传来,高亢有力,一点也不像是年逾八十的老人。
霍律师停下来看着她,“老夫人?”
“你最好保证,这份遗嘱是真的。”一字一句,似是难以置信,刘芝听的很清楚,如果前面一直没有安馨继承的内容,那么很有可能一种可怕的想法横环在她心里,虽然知道这样的质疑非常愚蠢,还是问了出来。
霍律师听完,挑挑眉,“遗嘱后有公证机构的公证书,您可以等我宣读完再细看。”
说罢也不看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继续念他的,“百安(国际)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百安娱乐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由长女安馨(tiffy)继承。”
此话刚落,刘芝拿起面前茶几上的茶杯,朝安馨砸去。
安馨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瓷杯冲自己过来的,只是她还在反应遗嘱的内容,遗嘱结果着实令她惊讶,她努力回想,仔细分辨着,是不是自己把这几个名字差不多的公司听混淆了。只恍惚一瞬间,杯子已经准确的打在她的额头。
只觉得,额头钝痛,起初感觉杯子没有特别大的冲击力,她甚至都没有叫喊,然而姑姑在旁边惊呼起来,安馨才觉得,有热流从额头流下来,脸颊上一片滚烫,似乎是,很疼的。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陈应最先反应过来,跑过来,拿起桌上的抽纸试图给安馨止血,然而单薄的纸没一会儿就被血渗透,陈应也才意识到抽纸并不适合,还可能会引起感染。
安祖怡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卓飞,快去把车开过来。送安馨去医院。”
陈应扶起安馨就往外走,霍律师此时也念完了遗嘱后面那些繁复的格式条文,看着安馨的背影,还有怒气冲冲,毫无歉疚神色的刘芝,默默的摇摇头。
老太太,这要是再严重些算故意伤害罪的啊!
虽然身边坐着姑姑,前面还有陈应,安馨还是觉得,坐在郑卓飞车上非常不自然。
郑卓飞是郑雯的弟弟,同时还是安祖怡的丈夫,安馨的姑父。安馨觉得亲上加亲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对她来说还好,毕竟郑雯不是生母,对于alex来说别提多为难了,小的时候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搞不懂应该管郑卓飞叫姑父还是叫舅舅。
如果安家还有谁算是和安馨亲近的,就只有小姑姑安祖怡了,安馨也经常去她家串门,有时候会住在那。
直到有一个假期,安馨照惯例去姑姑家小住,晚上她起来喝水,客厅里没有开灯,郑卓飞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浓浓的酒气,吓了她一跳,他有些轻佻的勾住她的下巴,慢悠悠的说,“你怎么就是安志怀的女儿呢,倒是出落越来越漂亮大方了。”
安馨用力甩开他的手,“姑父自重。”
说完她就回房间了,整个晚上安馨都在想,这真的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姑父?
毛骨悚然。
自那以后安馨再也没去过姑姑家,不久后她到内地上大学,也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件事给遗忘了。那天在殡仪馆再次见到郑卓飞,他代表远在美国还未来得及赶回来的安祖怡参加葬礼,看着她的时候没有一点不自然,安馨几乎怀疑只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安馨觉得这一路十分漫长,额头的痛感姗姗来迟,现在她才觉得疼得有些难以忍受,没有撕扯的剧痛,只是隐隐的,一阵一阵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阵抽痛,未知总是令人格外恐惧。
顾司炎在去海光城的路上,接到了林谢的电话,顾炳坤果然已经上钩,正在寻找香港方面的合作伙伴,意图很简单,在顾司炎之前,拿下海光城那块地皮。
从顾司炎前往香港接洽,到现在也不过两天,顾炳坤的爪牙也跟着伸了过来,真是够神速的。顾司炎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阴森,“他吞得下去,到时候他想吐的时候就不知道能不能吐出来了。”
林谢听着都有些心颤,默默的替顾炳坤默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了正要挂断电话的顾司炎,“老板,秘书处说,梁总今天派人到公司找您。”
顾司炎一顿,“梁总?”
“金马投行的梁总。”
梁方?
“他有留言吗?”
“让您空下来就给他打电话。”
“联系方式发我手机上,你去忙吧,八点前把调查结果发到我邮箱。”
挂断电话,车子也已经驶入海光城的地块,虽然是毗邻城市的地皮,但是由于政策因素,一直没有得以开发,如今还是黄土地,顾司炎开的车不适合行驶,就停在了路口。
他刚下车,就有工头跑过来接他,他却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楼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司炎一边跟着工头往里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顾总。”
顾司炎有一瞬间的惊讶,他明明还没有自报家门,“梁总,久违。”
“我找顾总有很重要的事,事关安馨,我就开门见山了。”
顾司炎脚步一顿,停下来安静的听着,身边的工头也停下来等他,他神色面幻莫测,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神色凝重,坚定的开口,“梁总信任,司炎在所不辞。”
从海光城回来,顾司炎一路都有些心神不宁,因为他拨不通安馨的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的女声繁复提醒,他已经有些烦躁,致电了林谢让他发来陈应的电话,立刻就拨过去了。
安馨缝好针从急诊室里出来,看着一大票跟到医院的人,着实受宠若惊。除了刘芝以外,下午在场的都来了,就连郑雯也匆匆赶到。
伤口不算深,但也还是要缝针,安馨觉得今年简直多灾多难,没什么大病,小手术倒是不断,先是打石膏,后是缝针。
郑雯站在郑卓飞旁边,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见安馨出来,才停止了交谈,郑雯凑过来,问她
是否还有什么事,说是来接她回家。
安馨想起刚刚,陈应去停车,安祖怡去交费的时候,只有她和郑卓飞独处的时候,郑卓飞一字一句的跟她说,“安馨,吞不掉的遗产,还是早些自己吐出来为好,免得伤胃。”
此时她看着郑雯虚伪的嘴脸,一刻也不想与她呆在一起,但是在众人面前,直接让郑雯下不来台的话她目前还不想说出口,保持表面的和睦在现下这个情况下是最明智的选择。
正在思考怎么开口的时候,陈应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刚刚挂断电话,他冲安馨开口,“小姐,顾总让你等他,他过来接你。”
安馨只觉得这一声告知就像及时雨一般,瞬间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但整个候诊室陷入了另一种诡异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着大写加粗的好奇。
郑雯有些不耐的问陈应,“哪个顾总?”
陈应想了一会儿,平静的回答她,“您能想到哪个顾总,就是哪个顾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