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虽说没多少御史敢多么正大光明的和曾毅拉关系,毕竟,都察院,最忌讳的,就是这了,可是,却对曾毅也都是一个个的笑脸相迎。
曾毅是都察院的第二官员,且又是皇帝跟前的宠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不出意外,那,曾毅注定了要在正德一朝辉煌的。
对于这样的官员,没有人不巴着的。
从都察院出来,曾毅就真奔北镇抚司而去。
有些事情,曾毅还是自己安排才能放心。
尤其是经过刘瑾的话,虽说刘瑾办事尽心,但是,指不定中间会有什么疏忽的。
北镇抚司衙门前,让人传了话进去。
不大一会,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就亲自快步出来迎接曾毅。
牟斌是知道曾毅身份的,自然是不敢怠慢了曾毅的,这可等于是真正的天子之下第一人了。
而且,还不似朝廷中的文武官员那样,或许会有起伏,曾毅这可是稳定的很。
“曾大人。”
见了曾毅,牟斌就赶紧拱手,笑着道:“听闻曾大人高升,还未前去恭贺,却是让曾大人先来了,牟斌失礼,牟斌失礼啊。”
曾毅笑着摇了摇头,道:“下官这是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望牟大人海涵啊。”
曾毅这个人就是如此,或许行事会有些出乎意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为人处世上,却是真正的低调,从不猖獗的。
“曾大人请。”
牟斌笑着,赶紧给曾毅带路,把曾毅领进了北镇抚司。
要知道,锦衣卫的名声可是不好的,若是两人继续站在衙门口寒暄几句,指不定,外面会传出什么来的。
“曾大请用茶。”
侍女上茶退下之后,屋内,就剩下了曾毅和牟斌两人。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唇齿留香,曾毅不由笑了起来:“好茶,好茶啊。”
“虽说本官不懂茶,可是,却也敢断定,这茶,可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曾毅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可是非常之快的,刚才在外人前面,还是以下官自称,现在这会,却是以本官开口了。
“大人若是喜欢,回头,下官让人给大人府上送去一些。”
牟斌嘿嘿笑着,道:“不过,下官这也不多了,还都是先帝在的时候,赏赐下来的。”
“本官可就不夺人所好了。”
曾毅笑着摇头,既然是宫中的御茶,那,他想什么时候喝,只管去宫中要些就是了,就算是他打包带走,正德也不会说什么的。
何苦去让牟斌割爱?
“本官回京不久,可却听闻,前些日子,京城可是不安分啊。”
曾毅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官腔,卖起了关子。
曾毅的消息,都是锦衣卫传去的,牟斌一看曾毅这样子,就知道不好,肯定是哪里出事了,让这位爷不满意了,若不然,岂会亲自找上门来。
“前些日子,京城,是有些乱。”
牟斌心里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曾毅这位爷不满了,竟然亲自跑来锦衣卫问罪来了,可是,嘴上,却是顺着曾毅的话往下说。
毕竟,在牟斌看来,他锦衣卫可是没搀和前段时间的动乱里,而且,还时时刻刻的给曾毅传递消息,可以说,这事,不该和锦衣卫牵扯上关系啊。
曾毅却是端起了已经放下的茶杯,慢悠悠的抿了起来,却是不在吭声。
曾毅越是如此,牟斌心里的压力越大,若是曾毅直说了是什么事情,那还好,可是,曾毅现在,这样不吭声,这可就不好了。
牟斌怎么会知道曾毅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这样凭空猜想,指不定,还会说些不该说的。
不过,能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呆这么多年,牟斌也是心思灵动之人,并不似他表面那样,真的就是脑袋不怎么好用。
试想,若是牟斌脑袋不灵活,怎么可能坐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上,这可是负责整个大明朝信息的特务机构。
“东厂的番子在京城横行,锦衣卫就是想管,也是管不住啊。”
牟斌哭诉,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了,别看曾毅和刘瑾都在陛下跟前得宠,且,刘瑾对曾毅,也是尊重无比。
可是,在牟斌看来,曾毅的文臣,刘瑾是宦官,这是不可能更改的,就算是曾毅不在意这些所谓的什么阉贼之类的。
可是,曾毅,既然能得了先帝赐下的金牌,那,定然会是以朝廷为重的,对于先帝的眼光,牟斌还是非常的认可的。
是以,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之前,曾毅离京的那段时间,刘瑾闹的,的确太过了,甚至,若是往严重了说,可是有霍乱朝纲的定性了。
曾毅仍旧没吭声,只不过却是端着手中的杯子,不在动了,静静的,听着牟斌的诉说。
一看这情形,牟斌就知道,有戏,看来,他说对了地方。
缓了口气,牟斌连忙接着道:“按照以前的规矩,东厂,是要管着锦衣卫的,现如今,虽说陛下还没开这金口,可是,那是东厂还没真的扩张起来。”
“若是东厂真的扩张了起来,日后,定然还会是要管着锦衣卫的。”
“是以,东厂就算是闹事,咱锦衣卫想管,也是管不了啊。”
说到最后,牟斌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的哭腔了。
可以说,这既是牟斌在告诉曾毅原因,可是,同时,也是牟斌在告诉曾毅一件事,日后,怕是锦衣卫,也该成为东厂的下属了。
现如今的锦衣卫,对曾毅,那可是没话说的。
可是,日后,若是锦衣卫归了东厂,那可就未必了,就算刘瑾是巴着曾毅的,可是,就算牟斌,也能看的出来。
刘瑾,是那种权利心极为膨胀的人,且又在陛下跟前得宠。
最起码,锦衣卫一旦到了刘瑾的手里,曾毅在用起来,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方便了。
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曾毅也看出了牟斌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曾毅岂会不知道,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罢了。
而且,有了刚才牟斌的这番话,曾毅以前的一些打算,也突然准备有推倒重来的想法了。
或许,司徒威留在锦衣卫,并非是一件好事。
除非是曾毅不让刘瑾掌控锦衣卫。
可是,若是曾毅不让刘瑾掌控锦衣卫,那,刘瑾就不可能真正的猖狂起来,这,在曾毅看来,也是一个有些矛盾的问题。
可是,若让刘瑾掌控了锦衣卫,刘瑾自然会是更加的肆无忌惮,可是,同时,曾毅的眼线,也算是彻底没了。
“东厂。”
曾毅神情有些郑重的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牟斌在一旁不敢吭声,他也是不想丢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官职的,更不想做傀儡的。
而且,若是真让刘瑾掌控了锦衣卫,那他牟斌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怕是第一个就要被刘瑾给弄下去的了。
毕竟,他牟斌可是在锦衣卫任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了,若是继续留着他在锦衣卫,那,锦衣卫,定然是要发出两个不同声音的。
想要彻底的把他牟斌架空,谈何容易啊。
“以前的规矩,那都是以前了。”
沉默了许久,曾毅方才开口,道:“东厂早以关闭,现如今重开,自然也不是以前的东厂了,有些规矩,可以按照旧制来,可是,有些,却是不能的。”
“锦衣卫,现如今,并无什么过错,该是如何,自然还是如何。”
曾毅话还没说完,牟斌就兴奋了起来,曾毅在他跟前说这话,岂不是等于是在给他打包票?
“多谢大人。”
牟斌赶紧道谢,不管怎么的,先把曾毅说过的这话,给定下了,谢过了,以曾毅的身份,日后,在不至,也该为锦衣卫说几句话吧。
“你先别急着谢。”
曾毅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刚才这话,只是本官自己的意思。”
“而且,锦衣卫的名声,可是不好啊。”
“这,想来牟大人,也是知道的吧?”
愣了愣,牟斌不知道曾毅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大人所说不差,锦衣卫的名声,是不好。”
说完,牟斌自己苦笑了起来:“而且,大人说的还是轻了,锦衣卫的名声,可以说是极差。”
“这其中的原因,你可曾想过?”
曾毅笑眯眯的看着牟斌,在心里,却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置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了。
“这个,下官自然知道。”
牟斌苦笑,道:“锦衣卫是替天子办案的,许多案子,都是在锦衣卫的诏狱内直接审问的,根本不经三司,且,锦衣卫的刑罚,的确众多。”
“是以,百官根本不能容忍锦衣卫的存在。”
点了点头,曾毅道:“不错,可是,归根结底,百官仇视锦衣卫,还是因为锦衣卫诏狱的存在。”
“若是锦衣卫只是负责各项消息,没了诏狱的存在,那,锦衣卫,其实,也就是个神秘些的衙门。”
牟斌有些发愣的看着曾毅,嘴角有些苦涩:“大人是想?”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是要改的。”
曾毅笑着,道:“这样,锦衣卫的权利是小了,可是,却能让锦衣卫不至于被百官仇视,甚至,不至于被百官想着所取缔。”
牟斌默认,既然曾毅都说到这了,那,他就算是反对,又能如何?
且,牟斌也的确是心有良善之辈,若不然,牟斌掌控下的锦衣卫,岂会与内阁有些交情?
而曾毅,这虽说是突然想起的办法,可是,这个办法,曾毅却是非常满意的。
把锦衣卫弄成一个真正的特务机构,虽说没了诏狱,可是,却也可以赋予其一些特权,不过,却不能太过。
而与此同时,诏狱是否取消,还是移交,这个,暂时,在曾毅看来,还是要移交东厂的好。
而且,想来,刘瑾是非常想要诏狱的。
因为东厂没有诏狱,若是用刑,等于私刑。
诏狱虽说是老祖宗定下的,可是,在取缔诏狱这上面,怕是百官都会想尽办法,搬出各种理由来帮曾毅的。
就算最后,这诏狱进了刘瑾手中,可是,曾毅的声望,却定然是要扶摇直上的。
这才是曾毅想要的,声望。
要改革,那,曾毅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声望,最好的让所有人都不敢打他注意的那种声望,让他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圣人。
“此事,陛下可是已经准了?”
牟斌带着些苦笑。
“还未曾,这,只是本官的想法罢了。”
曾毅笑着,道:“怎么?牟大人可是失落了。”
“是有吧。”
牟斌苦笑,却是不瞒着曾毅的:“毕竟,锦衣卫,也是下官经营了这么多年了,突然割舍了一部分,却是有些空落的。”
点了点头,曾毅只说了一句话:“锦衣卫若想长存,必须要懂得壮士断腕。”
原本,曾毅来锦衣卫,并非是为了此事,可是,却是把这事给扯了出来,那,曾毅所为之事,这个时候,却是不好说了,若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的。
是以,又停留了一会,曾毅就起身离开了,今个这趟,在牟斌看来,是曾毅来给他提前透风,让他好有准备的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三天,整个京城已经传遍了锦衣卫要裁撤诏狱的消息了。
虽说只是裁撤诏狱,锦衣卫还是保留的,可是,在百官看来,诏狱,才是锦衣卫的爪牙,只要没了诏狱,锦衣卫不能私自抓人了。
那,锦衣卫打探情报之类的,这并无不可,甚至,许多人,都觉得,若是只是打探情报,监督官员,那,锦衣卫,还是能够存在的。
而这提议裁撤诏狱之人,则是现任都察院正四品左佥都御史。
这事,虽然没经过任何的正实,只是谣传,可是,却也让曾毅的声望一时无二,多少年了,多少官员想要裁撤诏狱,可是,没一个成功的,甚至,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官员对此抱有希望了。
可是,曾毅却提出来了,而且,曾毅是皇帝的宠臣,这不证明,此事大有希望?
一时间,曾毅的名望,却是直追一些前辈先贤了,得宠而不骄,以朝廷大局为重,等等,各种名头,全都砸在了曾毅的身上。
“这事,诸位认为是否属实?”
内阁当中,刘健站立,在大殿内来回走着。
“虽说是谣传,可无风不起浪,而且,前几日,曾毅,的确去过锦衣卫一趟。”
杨廷和笑着,当初,他是最先看好曾毅的,现在看来,他的眼光没错,曾毅行事,虽然有些年轻的冲动,可是,却是有一颗真正为了朝廷的心,没有丝毫的个人恩怨利益。
“若是真的,咱们,怕是这几日,就要见分晓了。”
李东阳在一旁,也是捋着胡须,满脸的笑意:“锦衣卫若是除了诏狱,到是可以保留下来,也算是朝廷的眼睛了。”
“只是,具体的情况,咱们尚不知晓,且,并不知道这是否属实。”
大步走到主位坐定,刘健却是满脸笑意:“这事,是从锦衣卫传出来的,该是不假,老夫请人去探过牟斌的口风了,牟斌虽未直说,可是,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说完,刘健自己却是先大笑了起来:“好啊,好啊,当初,看来的确是老夫错了,险些毁了大明柱石啊。”
不怪内阁诸位大学士如此兴奋,不怪以刘健的脾气,竟然能自己认错,而是锦衣卫,是百官心头的一根刺。
太久,太久了,现如今,终于有人能把这刺拔掉了,岂会让人不兴奋?
“这事,曾毅虽未外传,可咱们内阁,却是必须做好准备的。”
刘健脸色有些发红:“陛下,就算是宠信曾毅,可是,却也未必会答应的那么痛快,咱们内阁,可是要盯好了,只要曾毅那边有些风声出来,咱们就准备给他助威吧。”
“是啊,有些人,未必会乐意看到诏狱裁撤。”
谢迁却是也有些担忧的:“刘瑾重开东厂,怕是早就盯上锦衣卫了,现在,曾毅要裁撤诏狱,虽说刘瑾定然知道曾毅的身份,不敢如何,可是,若是真的暗处使绊子,谁又能如何?”
“且,刘瑾是皇帝内侍,除非是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若不然,以曾毅的身份,怕也不能轻易动他的,不然,就是和皇帝起了隔阂啊。”
“宦官误国。”
刘健咬牙,谢迁说的不错,曾毅要裁撤诏狱,刘瑾肯定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了。
“诸位阁老,陛下传了旨意,明日上早朝。”
内阁几位阁老正说着,有宫中的太监赶了过来。
刘健等人楞了一下,这还是稀奇事情,前几天,封赏曾毅的时候,陛下上了次早朝,然后,就又借故不上了。
以至于现如今的早朝,要是上早朝的话,陛下还要差人提前去通知各衙门的。
刘健眼中精光闪烁,等小太监退出去以后,猛的一拍桌案:“此事,怕是明天要见分晓了,诸位,咱们回去,都别藏着掖着,让下面的官员,都准备好明日支持曾毅吧。”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聪明着呢,若是没什么重大的事情,以当今圣上的脾气,岂会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