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事啊。”
湖广提刑按察使府中,虽说现如今,湖广三司首官都等于是被软禁了,可,其实进出的人,还是不搜查的。
这也是曾毅给湖广三司留下的一点面子罢了。
而且,在曾毅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威慑,曾毅要的就是威慑。
剩下的,只要三司首官都在府中呆着,就玩不出什么花样的,至于有人装扮成送菜的之类的进入三司府中打探消息或者商量对策,这个,曾毅是看着他们如此的。
只不过,这一切,怕是还没人意识到的。
提刑按察使侧眼,盯着他的这个副手打量了许久,直到看的对方有些发毛,方才道:“你道如何?”
湖广提刑按察使曹昆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是有些冷笑,别看他这副手今个换了身装扮进府。
可,曹昆却是不信他这个副手的。
身在官场上,谁不想往上爬的?
更何况,曹昆也是看的清楚,别看他这副手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可,其实,却是很有心计的。
他根本不甘心做一个提刑按察司的副使。
这,就如同他曹昆一样,他也不甘心一直居于如今的按察使位置上,若是有机会,他自然是想更进一步,迈入朝堂的。
朝堂,那是大明朝权力的中枢,那里,决定了整个大明朝的官员调动,那里,决定了整个大明朝的各项运转。
而提刑按察使的副使则不一样,他想要进入朝堂,可是不容易的,毕竟,上面有他这个按察使隔着。
越级提拔,这种事情虽然有,可,却是极少的。
而且,若是跨级提拔,一个提刑按察司的副使到了朝堂,定然是先要从一些没有权力的位置历练的。
这么一来,是有可能在进一步,迈入朝堂,可,却也极有可能因此被人淡忘。
甚至,京城是不小,可,朝堂就那么大,机会一纵即逝,想要连续两次被人注意,除非是投靠哪个势力,且,其才能过人。
可,他们当初都是没站好队的官员,若不然也不会在下面任职了,现如今,就算是重新投靠一些势力,也是晚了,不会将他们纳入核心的。
毕竟,一来是他们曾经的经历,二来,他们的官职,在朝堂当中,真的不算什么的。
且,朝堂派系当中,最讲究的是嫡系,师徒、同乡、同窗、同年。
是以,他这副使,若是想要在进一步,最好的选择,并非是直接进入京城,而是先担任提刑按察使,也就是他曹昆如今的位置。
这样,日后,只要能在提刑按察使上擢升,进入朝堂,那,最起码在刑部也要是一个侍郎的。
是以,曹昆对他这副使的到来,心里,是冷笑的。
“若是此事,真如曾大人所言那般,下官以为,却是和大人您没多少事情的,这事情,就算是真追究下去,也是左布政使大人的事情。”
副使王小莫眉头皱着,似乎是在琢磨接下来该要怎么说。
“继续说下去。”
提刑按察使曹昆的脸色却是仍旧不变,不过,却是表现出了一丝的兴趣。
“这事,说到底,大人您其实没多大的事情的,只不过,那赵铁牛言称,曾经来过提刑按察使告状。”
“也就这一点,才让大人被牵扯了进来。”
“只是,那赵铁牛告状,自然是见不着大人您的,只需要找个人替大人您承担了,言称此事大人您根本不知情,就成了。”
副使王小莫的意思很简单,找一个替罪之人就成了。
这种事情,下面的这些官员,包括朝廷大员们,就没哪个不知道的。
而且,这罪责,不算太严重,最严重,也就是渎职,丢官罢职。
可,提刑按察使这个职务若是丢了,那是天大的可惜,可,若是旁的一些小虾米的官职,也就不是那么心疼了。
“你认为谁合适?”
提刑按察使曹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好奇:“谁都官职,不是官职?这种事情,可是要心甘情愿的,曾毅可不是旁的钦差啊。”
提刑按察使曹昆的意思很简单,这事情,必须要心甘情愿才行,而且若是旁的朝廷钦差下来,那,自然不会希望把事情闹的太大。
若不然,指不定,这钦差日后还要被人责怪为没有分寸。
可,曾毅却不同,谁敢找曾毅的麻烦?而且,曾毅也是个不嫌事大的主。
这种威压之下,怕是真找不来人顶罪的。
“这事,若是找衙门当中官职太低的,怕是曾毅那关,是过不去的。”
“是以,下官愿意替大人拦下此次劫难。”
副使王小莫声音激昂,充满了感情,煽情无比。
“这……。”
按察使曹昆扶住了冲着他弯腰的副使王小莫的双臂:“这可如何使得?”
“若是如此,怕是你的前程,就要因此而毁了。”
曹昆也不傻,曾毅这次动静闹这么大,这次,三司首官,只要是稍微有牵连的,肯定不会放过的。
最起码,在段时间内,在想升迁,也是无望了的。
是以,副使若是替他顶罪,那,副使可就真是要落在这,别想在前进一步了。
只是,弯着腰的副使王小莫却是没有看到曹昆眼中闪过的精光,而曹昆,亦没有看到弯腰的副使王小莫嘴角的一丝冷笑。
官场当中,勾心斗角互相算计随时存在。
尤其是面临机会的时候,更是如此,若是两者的差距太大了,到还没什么,没有直接的利益,甚至,下面的官员还要巴着这大树呢。
可,如提刑按察使曹昆和副使王小莫这样的关系,等于是正副的关系了,自然,一旦曹昆这个按察使有危险了,副使王小莫岂会放弃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
要知道,大多数时候,如同这样的例子,一旦提刑按察使曹昆被罢官,那,就是他这个副使代领一段时间,若是无差错的话,就能正式任职的。
这个期间,其实就是前去京城找人活动的时间了。
“若是如此,那,此事,等过段时间……。”
提刑按察使曹昆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似得。
毕竟,按察使曹昆接下来的话,其实已经很明了了,只是,这话,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确是有些不合适的。
“此事,大人尽可挑选个合适的机会,在曾大人面前禀明即可,下官平日里深受大人照拂,如今,能帮大人一次,自是下官该做的。”
副使王小莫恭声开口,只是,他说出来的这话,别说是按察使曹昆不信了,就是他自己,怕也是不相信的。
只是,官场上就是如此,有些事情,不需要你信,也不需要我信,就看最后谁的计谋能更胜一筹了。
信与不信,其实,双方都是布局者,也都是棋子,同时,也都是棋手,就看谁最后能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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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曾毅看着坐在院子内,听着旁边燕南飞说的一些消息,嘴角咧起了一丝的笑意。
“其实,有些时候,听一听、看一看官场的勾心斗角,也是人生一大趣事啊。”
“这些勾心斗角,总是出人预料的,总是能有无尽的奇迹出现,结局如何,不到最后,谁都不清楚。”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有可能被一个小人物给拉下马。”
曾毅说的这些话,是他的感概,同时,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他看来,的确很有趣,很有意思。
在后世,看一些电视、,哪怕是悬疑,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看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了。
主角不死定律,主角光环,都注定了那些主角哪怕是掉悬崖,上法场,都不会死的。
可,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多的主角光环,哪有不死定律?
万事,出乎预料,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这样的故事,看起来,才有乐趣。
这,也是在这个没有电视,几乎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时代,曾毅能找到的给自己打发时间,且也有意思的最好的事情了。
“大人有雅兴,旁的官员,怕是没几个人喜欢如此了。”
燕南飞苦笑,能有曾毅这想法的,这天下,怕是没几个人了,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站在巅峰的,谋略过人的,或许才会拿这些当做是乐趣来看,若不然,旁人谁敢拿这种事情当乐趣,指不定把自己陷进去了,那,可就是自找麻烦了。
可,曾毅却是不惧此的,就算是旁人知道了他在把一些事情当做是乐趣了,那又如何?只要曾毅不插手,他们谁敢算计曾毅?
若是真敢算计曾毅,指不定,把曾毅惹恼了,雷霆出手,对付他,那,可就遭了。
这天下,怕是没有谁能够承受的住曾毅的雷霆怒火的,包括当今最受圣宠的刘瑾,也是不可能承受曾毅怒火的。
而且,最为主要的,若是一个人,拥有诺大的权力,可其却很是平庸,怕是也保不住的,亦或者,太过平庸,直接被人给忽视了。
而曾毅,却是优秀到了极致。
曾毅的谋算,天下谁敢说半个不字?
曾毅的谋算,天底下,没有人不佩服的。
算无遗策,神机妙算、看破未来,这些,现如今都是用在曾毅身上的,甚至,酒楼的一些说书的,都开始说一些曾毅的桥段了,自然,不会是说坏的,都是说好的,而且,还是各自吹捧。
这也是说书人若是说朝廷官员的时候的唯一方式了。
说朝廷大员的坏,没人敢,除非是其已经倒台,若不然,肯定都是往好了说的。
“不是雅兴,而是必须要学会如此。”
曾毅看了燕南飞一眼,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啊,不要以为不能接受,也不要以为很难接受,只是你还不习惯。”
“一个孩子,若是从小跟着一字不识的人,那,日后,他也是不识字的,因为没人教他,可,若是跟着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儒,那,哪怕是耳濡目染,日后也是能识字无数的。”
“这,就是环境因素,潜移默化。”
“若想要在官场内立足,那,就要看遍官场百态,而这,只是立足的根本,看遍官场百态,看遍人生无常,看遍红尘万千,才是一个好官的基础。”
曾毅这几句话,明显是在提点燕南飞的。
而且,曾毅的这几句话,的确是至理。
想要在官场内生存下去,那,看遍官场百态,才能混的如鱼得水,但,这只是为官。
想要做好官,做一个黎民爱戴的官员,那,就要看遍人生无常,看遍红尘万千,这红尘万千,只有如此,才能体会到民生艰难。
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的知道百姓需要什么,也只有做到这些了,才能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
其实,还有一些话,曾毅没有说,看遍官场百态不过是能在官场立足的根本。
而,见惯阴谋算计,见惯了朝堂争斗,这,才是能够立足朝堂顶尖的根本。
能入得朝堂的官员,可以说全都是千锤百炼选出来的,各个精明无比。
所以,只要能看破朝堂的争斗,其实,就足够了。
而曾毅现如今,不过是因为他后世看的太多了,各种历史上的勾心斗角等,是以,大多数时候,曾毅才能一眼看破局面。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曾毅熟知历史的原因。
但最重要的,还是看的多了。
有那么一句话,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在曾毅看来,任何事情都是如此的,官场上的这些阴谋、勾心斗角,很多。
可,还有那么一句话,万变不离其宗。
所有的勾心斗角,所有的阴谋,都是有目的的。
就像是顺藤摸瓜一样,哪怕是几条瓜藤缠绕在了一起,对于不熟悉此道的人,或许会迷茫,到底那根才能摸到瓜。
可,熟悉的人却知道,这几条瓜藤,都能摸,最好的,则是一个个的摸下去。
甚至,他们一眼就能看出,那条瓜藤上结了几个瓜。
曾毅自认为,他现如今的见识,受益于后世看的那么多勾心斗角等,已经差不多位于朝廷顶尖存在了。
可,曾毅对此,还是不满意的。
后世,到了从学校毕业,开始上班以后,曾毅已经不怎么看电视了,在他看来,没什么看的,看了开头,其实,就知道结尾了。
而曾毅对他自己的要求,就是如此,什么时候,对于任何的局势,对于任何人哪怕是牵扯了无数势力的布局,只要他看一眼,只要他得到了其中一条有用的消息,就能据此推测出全部。
那个时候,才是他曾毅满意的地步。
这,听起来似乎不可能,但,人生总要有追求不是。
曾毅要对大明朝改革,是目标,可,却也要在目标以外,找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去做,而恰恰,曾毅选择了此,而此,也是能够辅助曾毅顺利完成对大明朝改革的。
其实,大多数人不能给做到曾毅所想的这一步,那是因为其无法超脱,哪怕是其自认为已经超脱世外了,可,真正超脱之人,能有几个?
纵古至今,哪怕是那些开国皇帝,也没有真正超脱的,那些历史名臣,也是没有。
因为,想要超脱,那,就要把自己给忽略掉,化为一股意识存在,俯视这片天地,浑然忘记生死。
浑然忘记生死,或许有人能够做到,而且,自古至今,不少人都做到了。
可,将自己化为一股意志的存在,俯视这片天地,却没人能够做到,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最起码,在曾毅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到。
化为一股意识的存在,就像是看电影的时候,自己如临其境,忘记了本身肉体的存在,忘记了呼吸。
这,只能是在旁观的时候才能有人做到,现实,却是没人能够做到的。
若是前世,曾毅自然不认为他能够做到。
可,现如今,曾毅却是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不过是看遍世间百态,看遍世事无常,看遍朝堂官员勾心斗角。
在曾毅心里,他终究是两世为人,甚至,这一世,如梦似幻,所以,他能做到彻底的超脱,化为一片意识来俯视这片天地。
若非如此,哪怕是曾毅熟知历史,也不会真的做到如同现如今这般,为官至今,没有一次的失算。
不过,曾毅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他,还差那么一步,没有踏入彻底超脱,一眼看去,万般事物不可匿的地步。
“当然,人各有志,你也有你自己的路,我的话,只作为参考。”
曾毅笑着,不强求燕南飞什么,对任何事情无悲无喜,哪怕是布局被破坏,从新布局也就是了。
现如今,曾毅都有些觉得,这世上,能牵动他喜怒哀乐的事情,估计是一巴掌都能数的清楚。
燕南飞点头,虽然曾毅不强求,可他却知道,他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按照他自己的选择去走,而第二,则就是按照曾毅的指点去做,这样的话,他日后不敢提超越曾毅的谋略,但最起码,也能有不小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