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那边倒是有聪明人。”
内阁的两位大学士,次辅谢迁和阁员杨廷和两人得到消息以后,却是相视一笑,原本,他们就没想过会如此容易就让东厂上当。
毕竟,东厂中人,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头脑的莽夫,可,却也有那么几个有头脑的人。
而且,这事情,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并不复杂,只要有几分头脑,且又牵扯到了自己,细细的琢磨,总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
所以,东厂那边的反应,其实,也在内阁的预料当中的。
一次成功。
这个可能性是有,但是,内阁却几乎没对一次成功抱有什么希望,而且,若是真的一次成功了,那,反倒是不美了。
只有像是如今这样,让东厂先应对一番,之后,在发起一些行动,日后,却是也更加的占据上风的。
可以这么说,和内阁玩心计玩谋算,东厂,真的还差的太远,因为内阁并非的某一个人,而是四位大学士。
尤其是在这件事上,是四位大学士齐心协力。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皇权强行干涉,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听,这样才行,若不然,东厂在内阁跟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就算是曾毅,若是内阁的四位大学士联手对付他,怕是就算他能够胜负,也是要有一些损伤的,这还是建立在曾毅是后世之人,是处于那种知识大爆炸的年代,对于各种阴谋算计心理等等都有过耳闻。
“也算不得真正的聪明人。”
杨廷和笑着,摇了摇头:“若是真正的聪明人,岂会投靠刘瑾?”
“哪怕是无官无职,也不该投靠刘瑾啊,若只是无官无职,最起码,能够平安一生,可,投靠了刘瑾,那,日后刘瑾伏诛的时候,怕是少不了要被牵连了。”
杨廷和说的这是实话,如今,能够做出如此选择,不承认那两个被顺天府带走的人是东厂番子的,在东厂当中,也就那几个档头而已了。
而这其中,在刘瑾离京以后,又是以东厂大档头为尊的。
等等,这一切的消息,内阁如今都知道,毕竟,有锦衣卫那边刻意泄露的情报,东厂的一切,都不是机密。
由此,也更能看出锦衣卫的能耐,就是东厂这种地方,竟然都有他们的探子,想来,这点,怕是刘瑾都不知道的。
也正因为此,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如今可以说是稳坐钓鱼,东厂那边有什么反应,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知,然后做出应对之策,这,若是在最后败了,那,几位大学士也该撞墙自杀了。
这就好比,把一个人要行走的路线都透漏了出去,然后,让你在路上设置障碍陷阱,甚至还能把整条路全都给挖成陷阱大坑,下面在放上刀刃。
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让人活着离开,那可真是够白痴了。
“世人都想要富贵,岂不知,这富贵,也有不能要的啊。”
次辅谢迁叹了口气:“有些富贵,若是要了,是没好下场的。”
谢迁这话,说的是不错的,就像是东厂的这富贵一样,就是绝对不能要的,这就等于是在拿自己的后半辈子的性命去换这几年的富贵。
富贵与性命比起来,若是没有了性命,还要这些富贵做什么?
只是,世人,大多数都是想不明白这些的,甚至,就算是想明白了,可是,他们也想着,他们会赢的。
当然,是输是赢,这原本就没人知道的,但是,如今,却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百官内阁这边,不会输。
因为曾毅虽然看似两不相帮,可,其实却是有底线的,不会容忍刘瑾真的对朝廷百官进行大清洗。
由此,百官内阁就占据了不败之地。
既然不会败,那,最起码是个僵持,而且,因为不会败,所以,僵持对于百官内阁而言就是最差的结果,随时都有可能扳倒刘瑾。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只有这两个结果,可是,对于刘瑾而言,却是有三个结果的。
若是从这点来看,其实还是朝廷百官和内阁占了便宜的。
但是,这些,有几个人能够想到,最开始的时候,谁又知道?
就是内阁,彻底确定这个观念也是在不久之前,皇帝离京的时候,内阁才算是彻底的确定了这个观念的。
所以,整个朝廷当中,能真正看清楚这个的,除却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外,能否有一掌之数,还是未曾可知的,甚至,除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外,在没一人看透这点,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消息,若是散播出去,不管有多少人相信,但是,却绝对能让百官这边士气大振的。
但是,内阁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曾毅有他的布局,若是内阁敢把这消息散步出去,换了曾毅的布局,那,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曾毅会怎么样,恼羞成怒,还是如何。
这个赌,内阁不管,所以,宁愿放弃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所带来的好处。
如今的内阁和曾毅,他们两者之间,就像是一个两轮车手推车,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甚至,行驶方向也一样。
但是,他们不同轮子之间的轨迹不同,就因为这小小的不同,或者一只轮子在水坑里,而另外一边的轮子,却是没有碰到水。
若是想要让这两只轮子合并,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是改成独轮推车,可,若是如此,就必须要有一个轮子被丢弃。
所以,内阁不想和曾毅争,也不愿意和曾毅争,因为现在,他们的身上都承载了太多的东西。
“顺天府那边也该把人放了吧。”
次辅谢迁看着顺天府那边,双目悠悠,这话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顺天府放人。
顺天府放人,看似是顺天府服软了,对东厂示弱了,可是,这短暂的假象所带来的影响是有限的。
但是,对东厂那边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东厂那边,是不承认这两个被抓的人是东厂的番子的,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却突然被放了。
那,这两个人,是回东厂,还是不回?
固然,东厂的人不要脸面,可是,他们那是强势的不要脸面,这种被迫低头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希望瞒着了。
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回东厂与否,其实,牵扯着东厂的面子问题,东厂不要他们,那,不消说,京城百姓肯定是要欢呼的。
因为不管东厂承认这两人与否,但是,百姓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都看的清楚,也都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东厂番子。
之前,东厂不愿意给自己招惹麻烦,不认这两人,还情有可原,可是,现在,这两人都被顺天府放了,他们还不认,那,是不是太过丢人,太过惧怕顺天府了?
可,若是他们认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不敢招惹顺天府,所以,才会刻意在之前把这两个东厂番子从东厂花名册当中除名的。
此计,却是要让东厂好生为难的,当然,这也是瞅准了刘瑾不在,才会用这个办法的,若是刘瑾在,这个法子,是绝对不能用,且,也不可能有用的。
这,姑且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威压吧。
而且,这,还是其次,最为主要的,则并非是东厂的面子,毕竟,东厂若是真没了,面子还能有什么用?东厂若是仍旧存在,落了东厂的面子,也无济于事。
这最主要的,则是不管上面的档头们如何否认,东厂的番子其实心里都该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东厂的番子,他们心里,都清楚着呢。
原本,他们就压抑了这么多天了,就是怕顺天府或者是五军都督府找麻烦,可,现在倒好了,就算是被抓了,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放了吗?
至于上面的档头不承认是东厂的番子,下面的人对此,却是不在意的,不在花名册又能怎么样,东厂招人,像来宽松,他们若是真被抓了,然后说是没在东厂花名册上,那,至多,过几天,在报名也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番子罢了,也没什么官职在身,怕什么?
最重要的,则是他们就算是在重新报名一次,可,进来以后,还是往昔的那些个狐朋狗友,怕个什么?
放两个人,等于是挑动了整个东厂的人心浮动,这,才是最为上乘的计策。
“该是放了。”
杨廷和嘿嘿笑着:“这次,东厂可要好好头疼了。”
这倒不是杨廷和小瞧东厂,原本东厂就不怎么样,更何况,这次的计策,更是他们三个内阁大学士一起想出来的,为的,就是万无一失,毕竟,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容有失。
而这计策,是他们想出来的不假,可是,就算是他们几个内阁大学士自己,也有些为难的。
这计策,原本就是折腾人的,不管怎么选,都是要有损失的,当然,东厂也能直接把这两个人给砍了,就说是恶意冒出东厂番子等等。
可问题是,若是东厂真这么做了,或许,会有人认为这两人真不是东厂番子,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这是给顺天府证明?证明顺天府并非是担心害怕什么,才放了这两个人?
亦或者,是给东厂的那些个番子证明,他们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不护着自己的人就是了,除名也算了,可在顺天府放人之后,还要斩草出发,这是要让下面的人心寒吗?
的确,东厂的这些个番子,就没哪个是好人,也没有几个是真心忠于东厂的,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的。
“快了。”
次辅谢迁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就在这几天了,恰恰,陛下这几天,也该要走的差不多远了,足够咱们有时间动手了。”
“若是咱们不动手,刘瑾那边,岂会甘心?”
次辅谢迁说的这话,第一局,那是在防着皇帝干涉此事,而第二句,可就对刘瑾的算计了。
刘瑾离京的时候,肯定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肯定是要准备后手的,而且,就算是刘瑾跟着圣驾出巡了,可是,他还是和京城一直都在保持联络的。
这种情况之下,只要内阁一日不出手,刘瑾就会一日紧紧的盯着内阁,相反,若是内阁出手了,而且,还穷追不舍。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刘瑾了,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肯定都会小心应付眼前的事情,从而,忽略一些别的事情。
而内阁,要的就是如此,放松刘瑾的警惕,所谓的声东击西,然而,东厂是刘瑾的根基,他不可能坐视东厂出事而仍旧置身事外的,其只要搀和进来,那,就是中计上当了。
可以说,这个计谋,可就并非是针对什么,而是单纯的针对一个人的行为处事的风格,
别的算计,或许还能逃了,可是,这种行为处事的风格,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了。
而内阁和刘瑾交手可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那都是暗中进行的,虽说最终,每次都是内阁败退,可,却也把刘瑾的脾气性格给摸的差不多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杨廷和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的无奈:“这么多性命,若是有可能,真不想他们因此而亡了。”
杨廷和清楚,这次争斗,到现在,只不过还是最初级的碰触罢了,双方现在都是在试探的,相互试探,若是有可能,他们会偷偷来那么一下,但是,却绝对不会如今就实打实的硬拼的。
但是,一旦开始硬拼的时候,到时候,绝对是血流成河,若不然,东厂的这些个番子怎么处置?
难不成,放他们离开吗?若是放他们离开,他们归乡后,能老实吗?等刘瑾回来了,他们还是再次返回的。
且,内阁也需要一个血淋淋的威慑来重新提振百官的事情,也需要一场血淋淋的大战来稳定内阁的地位。
所以,此次,一旦真正的交手,那,定然是要血流成河的,到时候,不知道东厂的番子要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