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1)

黎明的光线透过浓密的云层,描绘出大海的轮廓。云雾渐渐散去。大地被霞光笼罩。世界,依然是那么的平静。

大家彻夜未眠,一夜奔波,十分疲惫。

“庄园被毁了,我们赶紧走吧。”杨东义催促。

“不行,我还要与朋友会合。”

我们来到荔枝园附近,遇到袁梦兰。

袁梦兰见到我,十分惊慌,“你,你怎么了?你在流血?”

“没事。阿英呢?”

“阿英说去庄园找你,怎么,你没见到她么?”

我摇头。

“我们来到这儿,她执意要去找你,我拦不住她。”

我要回去找人,被杨东义拦住。

“别回去送死,庄园内我已经找遍了,没人了,我们下山找。”

我们沿着山路向海边走去,日光刺目,气温上来了,大家都口渴难耐。

“看,小溪。”袁梦兰喊。

我一瞧,在石缝中看到了溪水。

这恰是从鸳鸯谷的□□池流来的九尺溪水。

我们沿着小路下山,不久来到小木桥旁。

大家在小木桥旁休息,我去打水回来给大家解渴。袁梦兰用手帕沾水,给我清洗昨晚被火烧伤的皮肤。

我站在岩石上回头,放眼眺望。天空依旧烟雾滚滚,可惜视线被山岩阻挡,不知道山上的火势是更大了,还是小了。

红叶堂被黑龙堂袭击,百年基业被毁了。可是,疲乏中,谁也无心去管这些了。

我们顺着小路,来到盘山公路的路口。

一辆车,停在那儿。

一人举枪缓缓走出,竟是吕万。

他见到我,有些吃惊,努力抑制着脸上的讶异,“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昨晚被堵在半山。洪可馨呢?你在等谁?”

吕万故作平静,“她不是私自下山了么?我在等周喜儿。听她说,洪可馨得知对手要来,提前把秘苑给烧了,然后带上秘密文件逃走了。你见过周喜儿么?”我摇头。“我冒险返回庄园,发现四处都是火光,被火困住,自己也差点没能逃出来。”

我想了想,“噢,对了,我遇见了四嫂。”

“四嫂?她在哪儿?”

“已经伤重不治了。”

吕万听了,终于松口气。

“我刚才遇到小刀门的人,据他们说何总管已被一个红头发的叫杜赤焱的人挟持走了。昨晚的事是有预谋的。现在大家都怀疑洪小姐勾结外人,趁乱把秘密文件带走。”

“对了,小蓝也不见了,留下字条,说去找黑岳报仇了。你若是见到她,请拦住她。”

我和杨东义听了,内心均十分惊讶。

杨东义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山上的火势蔓延开了,天空中浓烟滚滚。

吕万伸手请众人,“上车,我先送你们离开这儿,别的事,将来再说。”

吕万开车绕了半个小时,把我们送到沿海公路的路口,说回海港城的码头就在前方,自己要回去接应,然后驱车离开了。

杨东义让吕万带自己回去,对方拒绝了,请杨东义去帮忙找洪可馨。

杨东义知道吕万是周喜儿的人,也不生气,说:“对方人马倾巢出动,还派了高手来,我们赶紧走吧。”

“可恨太子想坐收渔翁之利。不但没有帮忙,反而趁机来抢地盘。”我说。

“哼,这是周喜儿与太子事先窜谋好的。太子负责侵蚀红叶堂的地盘,然后转交给周喜儿。周喜儿则致力于搞垮红叶堂,然后自立门户。我早就发现她的阴谋,可惜没人听我的。至今他们依然被蒙在鼓里。”

我们继续沿路前行。

公路上四处都是警笛声,数百消防员在上山救火。海边的水上救火飞机也来了。

大家站在路边,回头一望,十里半山林场也被庄园的火波及,烧了一整夜,天亮后浓烟依旧没有散去。庄园起火的地方依然在冒烟,庄园极大,虽然没有被毁,但损失也颇为惨重。八百株枫树几乎损失殆尽。

半路,海上乌云飘来,风雨的前足也到了。

一阵狂风夹着骤雨,忽然袭来。

我们抵达码头,都十分疲惫。“我们该怎么办?”

岳威说:“搭船回海港城。”

“铁成,我们要去杀杜赤焱。听说他在太子的白别墅里。”他这么劝我。

“——枫叶山庄的事,我不能再置身事外。太子的手下曾袭击苗望,我也要去找他讨个说法。至于报仇,我没兴趣。”

“我已经不能再沉默,但我答应过阿英,不能再去寻仇。”我斩钉截铁的回答,“这件事,事关我们的师妹盘梅,有人说她已经叛变,必须将此事查清楚。而且,枫叶山庄收留过我。我欠他们一个人情。”

岳威有些泄气,“这是我的地址。”他把一张卡片交给我,“要是你肯来,就到这儿来找我。”

“现在该怎么办?大家都没地方可以去了。”袁梦兰问,“本来以为小镇可以安身,可惜了。”她感叹着。

“走吧。别担心。”我安慰说,“你跟岳威回去,先去我那儿躲避几天。”

我送他们上了渡轮,转头返回红枫山去找洪可馨。

庄园周边的古树林和枫树早就被烧成灰烬。四周一片混乱。骤雨也无法浇灭庄园内的火,反而让餐厅的宽大屋顶的采光玻璃受冷,喀地碎裂了,坠落入正厅,砸得桌椅稀烂,留下遍地狼藉。

混乱中庄园的人互相踩踏,纷纷向外逃去,地上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我穿过前院的布满机关陷阱的屋子,在混乱的救火人群中搜寻着,忽然在密室小楼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发飘舞——火光下,皮衣勾画出略显遒劲的柔中带刚的女子曲线。

我的心一颤“似乎是阿美,怎么会是她?”

那个女子一手提着箱子,冒险穿过遍地灰烬的空地,举起枪,朝天开了一枪,然后打倒一个小刀门的人。

救火的人混乱四散。

她穿过逃亡的人群,来到一辆紫色的车旁,匆忙开门,把箱子丢到车上。

她正要上车。

“阿美?”我喊了一声,试试对方。

对方诧异之下,回头,突然见到了人从对面的我,心里一突,钻进车内,神经反射地用力踏下油门。

汽车穿过草地,撞倒了栏杆,突然甩尾,绕过了路边的树木,来到山门前。

接应的人打开闸门,但门打开缓慢。

她不耐烦,直接撞开铁栅门,匆匆离开了山庄。

“阿美!”我呼喊着,奔跑着,追了过去,但终究迟了一步,只能喘着气,看着汽车转个弯,消失在墙后。

我缓口气,踌躇间,突然在前院发现了陈强的佳美轿车。

车子没有被变卖,而且已经被修复。

我立即驱车追赶。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山麓,朝山下飞驰。

下山的柏油路上车人混杂,山庄的烟雾浓烈,遮盖了视线,更让一切都混乱不堪。

我碰巧遇到了何媤琪的公务车。

她打算返回庄园清点损失,半路却被混乱的救火的人群堵住了,正要弃车上山。

我停车询问,问她是否见过一辆紫色轿车?

何媤琪看到我,十分诧异,“为什么要告诉你?别烦我,我还要回去办事呢。”

我摇头,“你赶紧走吧。庄园已经毁掉了。”

我驱车追了一会,到了岔路口。两侧都是松树,树下好几条岔路。

我不知道对方从哪条路下山,把车停在山崖边,透过树的缝隙,向山下的路远眺。

一队车向山下开,它们经过了鸳鸯谷,朝黑龙堂的地盘逃去了。

我开车追赶,跟着他们来到玉仙城下的岔路口,看到他们分散拐入山下小镇。

我从小路把车开入了铸刀镇。

镇子不大,都是青瓦深宅老巷口,十分狭窄,且阴暗潮湿。

山上庄园旁的一片巨树林被引燃,火势虽然不大,但雨后不久,树林湿润,因而烟雾漫延。烟雾被浓雾和下山风搅乱,变得沉重了,滑至山崖旁,如同瀑布倾泻而下了,遮盖了半边天空。整个山脚的镇子,都笼罩在浓雾中,一片阴暗。

许多居民离开家,躲避着山林蔓延而来的烟雾。

道路本就狭窄,且因为山火到来,引发了恐慌,所以十分拥挤,混乱。

这儿本是枫叶山庄的地盘,洪月琦就是在这儿被华伯救走,带上山成为了红叶堂的弟子。可惜,这儿三年前因红叶堂内讧而被对手趁机夺走。小镇落入黑龙堂之手后,便成为临时制毒作坊所在地。他们收买了许多镇子上的人,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以制毒作坊为产业,还设置了许多望风的哨卡和路障。因为黑龙堂的产销一体管道,许多镇子的人都以此发家致富,还加入了黑龙堂,让他们的势力大增。在利益驱使下,昔日的铸刀之地,成了一个制毒的魔窟。

镇子内的小路错综复杂,交织纵横。常人根本无法进入。不过现在四处都很混乱,倒是无人来阻拦了。

我看到那辆车停在巷口,人却不见了。我拐到另一个路口,把车强行挤入狭窄的小巷,向前追赶。

车被房屋的围墙划出火花。

这里房屋多,小路杂乱。一个外人进入这样的镇子,无异于进入虎穴,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四处张望。一条深巷另一头,我突然看到了被绑架的阿良。他被清龙会的人转移押送走了。可恨车被堵住,无法调头,开不过去。我想下车,发觉车门也打不开,只好打破前风档,钻出去,立刻跳下车追。

我继续追踪,很快就在错杂的小路中,失去了对手的踪迹。

前方山火点燃了几间房子。居民开始恐慌起来。混乱一片。

巷子里,许多居民向我涌来。

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墙后转了出来。竟然是苗云英。

“阿英,怎么是你?”

她的手腕,留着伤痕。忽然看到我,也十分诧异。

“我,我。”她退后几步。

“你怎么在这儿?你的手腕,怎么有勒痕?”我朝她走去。

苗云英说:“我去找你,被枫叶山庄的人接走。后来。哼……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也不想,再被你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我被对手包围,是周喜儿把我救走。妹妹再把我接到山上。她说,你丢下我去庄园,是忘恩负义。让我不要再见你。”她连连后退。人群的潮水把她推走了。

我刚想去追苗云英,却忽然看到盘梅的侧影,在巷口后经过。我继续追踪,绕过小路。徘徊,踌躇时,我一回头,眼光突然遇到了盘梅。

盘梅停下脚步,回头,突然看到了我。

我们站在纷纷逃走的人群中。身边的人,如水在我们两人之间流淌。

她的眼神好似黑夜中的蓝色宝石,坚毅而幽暗,映射着幽怨的光。

一群人,围了过来,是卓仕等人。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子弹便擦着身子飞过去了。

我忽然醒悟,暗叫不好。“阿美利用我进入枫叶山庄,攻破了那儿的防御。”

我回敬对手几枪,回头不见了盘梅,立刻在人丛中继续追赶。

我穿过巷子,来到山脚。

山火引燃树林,卷起火红的火龙卷风,向半空猛窜着。

我和清龙会的人平静,“因为,所有的事,就像阿美说的,都是一场尔虞我诈的阴谋。”

“我一直被那个丑八怪当奴隶驱使。天天机械的,像个奴隶一样过着没有自我的生活。——阿美说的对,跟着太岁,才会拥有自己真正需要的一切。不过,我的真正目标,是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我所需要的。我要成为自己的主人。”

我说:“海港城一战前,我跟踪黑岳的手下,进入了湖山度假区,在那儿,你就可以除掉我,为什么你要帮我?”

吕万走近几步,解释说:“因为我当你是朋友。丑八怪抓了阿英。是我让人通知盘梅,把她救出的。你醒醒吧!不论是周喜儿,还是洪可馨,都在利用你。现在,要回头的是你。你别把盘梅当坏人。”

我摇头,“原来,与阿美里应外合的人,是你。——怪不得,阿美有一晚不见了。她第一次去庄园,没有地图,不可能在迷宫般的□□中找到回来的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带她去放走地牢的人,然后送她回来。”

吕万说:“你知道就好。”

“也是你安排了我们被袭击这场戏,好让盘梅能进入庄园?——可是,你没料到云英会出现,更没料到云英打电话叫来哥哥,结果误杀苗望。”

盘梅说:“不,不。不是那样的。”

吕万说:“是,没错。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但是我没料到杜赤焱会出现。”

我盯着吕万的眼睛:“吕万,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揭穿你么?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阿英。我们相识五年,我们三个的感情就纠葛了五年。我念你也是个痴心汉子,本来想把她交给你,希望你们能过平静日子。而且,我希望,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平常的日子,不再被恩怨束缚。”

“哼,少废话。”全半山说,“人家跟着太岁,才会有荣华富贵的日子过。难道跟你喝西北风?铁山堂已经完蛋了,现在还剩几个人?你还搬出铁山堂的名头,可笑。”

我哼了一声,“是么?虽然我们实力不再。但是,你知道背叛的下场么?如果有人发出追杀令,所有同门,不论堂口,帮,会的弟兄都会追杀她。我是为她好。”

“而且,阿英如果知道,她会很伤心。”

全半山说:“盘梅!杀了他。否则你会有麻烦。”

盘梅面对我,用枪指着我。我没有躲闪,双目凝视着她。

她犹豫了,内心在,我已经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火光一闪,炙热的热浪冲来,装满易燃物的化学罐车爆炸了。

我飞身跳入一旁的小河中。

盘梅俯身藏在水渠躲避,然后逃离山下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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