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整个森林都回荡着汹涌的声浪。远处一架直升机倏地喷出一团浓烟,缓缓脱离了队伍,悄然坠落。螺旋桨像砍刀一般削断了两颗冻土古松,在落地瞬间轰然炸成一团焰火,山风一吹,引燃无数枯木。
俄罗斯边境线附近,本该是万籁俱静的原始森林中,七架直升机呈半包围状,紧紧地追踪着一架俄式母鹿直升机。
“坚持住!”程松收起反器材狙击枪,目光平静,丝毫不为这次绝佳的运气感到得意,只话音甚笃:“增援就在路上!嘻哈,你知道的,团长从没迟过到。”
“母鹿”内红光摄人,警报声几乎盖过了螺旋桨飞旋的“隆隆”噪音。绰号嘻哈的黑人同志埋着脑袋,手忙脚乱地在控制台上一顿操作,整张脸都皱成了一朵老菊花,他操着一口东北味儿的普通话,大喊道:“队长!直升机飞入湖泊上空,我看你还是跳湖吧!咱们兵分两路,说不定还能活一个!”
狂风从直升机洞开的舱门外倒灌进来,吹得程松面容都有些扭曲。一颗弹丸射进机舱内部,“叮叮当当”弹射了几次,最终落在了地上。
程松没理会黑人的呐喊,只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摘下一个白人颈项上的名牌,把名牌上黏糊糊的血迹在裤子上蹭了又蹭,直到名牌重新现出那个叫“汤姆”的名字,才珍而重之地塞进特制防弹衣的陶瓷夹层里。
一张行军毯盖住了白人全身,程松依着白人生前的信仰,缓缓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之后,将刚才那把击落直升机的反器材狙击枪,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身边。
这枪,是汤姆生前钟爱之物。
他刚做完这一切,突觉脚下一滑,地面突然“溜”了出去。一道离心力由弱至强,从机身一侧直传而来,好似洗衣机一般把程松甩到了机尾,整架直升机更是像陀螺一样,在天空中打起了旋儿。
“我他妈就知道,尾桨熄火了,队长抓牢!”嘻哈在耳机里嘶吼。
“悬空大约十米,再转三圈落水……”程松心中叹息一声,又在刹那间,强行驱散了心中的绝望。他以前也经历过这类似的倒霉事儿,经验总结出了不少,此刻奋力跃入一张座椅,系上安全带,弯腰抱膝,心中倒数:“一圈……”
“两圈……”
“三!”机身猛然巨震,刹那间像是从好几层楼跳下的巨大惯性被生生止住,震得程松背脊发颤,耳鼓剧痛。
巨大的水浪升腾而起,水幕顷刻间遮天蔽日,四下里顿时一片漆黑。
“四圈?”程松刚要解开安全带,竟发现自转压根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不光不停,它好像还越转越快。
“五?六……”
“嘻哈!你他妈在打水漂吗?快降下去!”程松咆哮。他必须咆哮,必须精神奕奕,必须耀武扬威。因为他是队长,他不能表现出任何颓势。
嘻哈早已满头大汗,他本来就慌了神,再被程松这么一吼,脸上的表情都已经不能用“受惊”来形容了。他打着结巴道:“队……队长!你快看,外面!外面打雷了!还……还有电,还……还有大星星,特别大的星星……法克你快看啊!我说不清!”他激动地手舞足蹈,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却又说不出个囫囵道理,只把程松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看个屁,老子惜命!”程松火冒三丈高,在这迫降的当口,那蠢货居然让他看风景!
就算外面来了艘外星飞船,那也得等到降落了,再排队参观啊!
他强忍着好奇,正想着等下如何如何收拾嘻哈,突见蓝光一闪,一道闪电从他凳子下直串出来,那闪电足有蟒蛇粗细,缓缓游过,还“滋啦”一声蹦出几缕火星,那火星几乎弹到了他眼睛里!
程松条件反射地跳上座椅。还没等他发出惊呼,眼前已然是噼里啪啦、电光交错,一道道电光织成了张巨大的网,不一会儿就网住了整个机舱。程松仔细看去,见那电光互相纠缠,竟好似在交头接耳般,发出“滋滋、嘶嘶”的“说话声”,犹如蛇群掠地,倒是分外奇异。
程松一张脸都惊成了僵尸色,他按住抽筋不已的小腿肚子,在巨大的离心力中垫住脚尖,仿佛指望自己能腾空而起一般,一时间竟显得分外滑稽。
他左顾右盼了好几圈,似乎愣是想不出个救命法子,眼见那电网越来越密,竟然……脱下了裤子!
只见程松身着骚红色的辟邪内裤,拉住两条裤脚,打了个结,像在游乐场套圈一般反手一甩,竟是勾住了机舱门栓。他稍稍用力一拉,只听见“吱呀”一声,舱门缓缓向外展开!
从舱门内看去,只能看见门外黑沉沉一片,直升机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不时有五颜六色的巨大“星球”,在黑暗中凭空出现,紧接着又消失不见,这些“星球”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又像远在天边,活像是在深渊里小憩的怪兽,半梦半醒中,扑闪着巨大的复眼。
湖水、蓝天还有森林统统都不见了。
程松翻了个白眼……舱门已经开了,他只要一个纵身就能逃出机舱。可他此刻心里只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去他妈的!”
一股“将有大事发生”的莫名预感,悄悄占据了程松的心绪,让他本就脆弱不安的神经,越发敏感紧绷。他呆呆地伫立在座椅上,望向舱门之外,一时间竟呆住了。他望着周围的一切,似乎分不清是世界变了,还是他早已摔得晕厥,正流着涎水,活在梦里。
“如果这都是梦,倒是挺好的!醒来以后,他们都会活过来吧……”想到这儿,程松不禁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他一个耳光,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给我,醒过来!”程松左右开弓。
“老子……”“啪!”
“要去……”“啪!”
“帮……”“啪!”
“嘻哈!”“啪!”
“醒!”“啪!”
“醒啊……”“啪……”
精神紧绷太久,又严重缺乏睡眠,导致程松已经不止一次产生幻觉。然而,连续十几个耳光过后,电蛇丝毫未退,反而越发明亮了。程松肿着两瓣儿大饼脸子,微张着嘴呆坐在狭窄的飞机座椅上,表情坍塌。
“队……队长……我们可能要死了!”耳机里再次回荡着嘻哈天赋极好的男高音。
要在平时,嘻哈敢这么屡次在对讲频道里大惊小怪,程松一定给他一个暴栗,可他这回却没露出任何厌烦之色。在梦里,嘻哈那挺拔陡峭的尖叫声,竟好似让他觉得格外踏实。他微微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眼角瞅到机舱外的虚空,霎时间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oh, shit!快掉头,嘻哈!”这无比真实的冲击力与失重感,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这梦太真实可怖,还是这现实太光怪陆离!他此刻哪里顾得脚下的火花闪电?只三两步冲到驾驶室,一脚踩在驾驶台上,拉住嘻哈手中的方向舵,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提,足足运了五六次力,才终于意识到,那舵盘早就被嘻哈拉到了极限,再也提不上去了。
可问题是,直升机好似早已脱了缰,它慷慨赴死,毫不胆怯!
“我这智商,怕是做不出这种梦吧……”所有的感觉,包括程松手中的方向舵,都是那么的逼真,这坚实的感官,怎么可能是梦?
眼前,一颗蔚蓝的星球越来越大,刚刚还能看见全貌的“星星”,在短短不到十秒的功夫,已然好似拍在了程松脸上。程松眼看着这颗“星星”成了“球”,再从“球”变成有山有水的世界地图,此刻再放眼望去,已是青山起伏,白浪纵横,目力所及,竟是气壮山河,好一副生机勃勃之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队长!我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还有一个姐姐,他们不在非洲,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你要帮我照顾……oh,no!你也活不成了,早就让你跳,你非不听!程指挥官让我保护好你,我肯定要食言了……”嘻哈那不合时宜的东北普通话再次飙起,却让程松更加害怕起来。
撞击前的一刹那,那秀美广廓的山川仿佛近在咫尺,那奔流不息的巨大江流几乎盖在了程松脸上!
四下无声,仿佛机舱外依然是一片虚空,近在咫尺的山脉勾勒出荡气回肠的线条,如果不是命在旦夕,程松一定要为这动人景色浮一大白。
程松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突然觉得一切都解脱了开来。这几天,突如其来的背叛,让兄弟们死亡的死亡,失踪的失踪,他其实早就困倦了吧……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里,竟然早生了死志。程松慨然一叹,脑海中不禁回荡着往事种种——面容已然模糊的父母、没有正形儿的叔叔、喜欢耍帅的汤姆、让人忍不住打人的嘻哈……还有,那个说他不务正业,转身离开,再没有回过头的纤纤少女……
“兄弟们,我来了啊……”
倏然,程松感到一道凉意从背脊直串上脑袋,四面八方好似一片波澜,冥冥之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同时向他扫来,虽大多只是一瞥,却混杂了无数意念,有的好奇观望,有的冷漠瞥视,有的欣喜欢迎,有的威胁劝退,还有的怒气冲冲,等等喜怒哀乐不一而足。
一时间,各类情绪如潮水般向程松席卷而来,仿佛那些情绪就是程松自己的,它们汇合在一起,直冲得他冷汗涔涔而下,全身汗毛倒竖,全身止不住打起了摆子。相比这一道道广廓浩瀚的意念,渺小的他仿佛巨浪狂潮里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危在旦夕。
眼前那滋溜乱串的电蛇仿佛和他感同身受,陡然间一齐变了颜色。
霎时间,金光耀目!
阡陌连为一层光幕,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整架母鹿,机舱里宛若烈阳悬空,强光晃得程松头晕目眩,几乎不能睁眼,却驱散了一切阴霾,那些让人窒息的意念更如潮水般退去了。
机身再次剧烈震荡起来,好在除了震荡,终于再没了别的花样,电流渐渐消散,人没有死成!
“啊啊啊啊——”
“嘻哈,闭嘴!”程松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窗外的情形,只觉得这次飞机是真的在向上飞升,飞溅的水花从窗外汹涌进来,淋了他一头一脸,那感觉,就好像是从水里头蹦出来似的。
程松抹了把脸,只觉机身在半空悬停了半秒,又打着旋儿直往下落了去,没几秒钟的功夫,一股剧烈的震感再次从程松脚下直透颈椎,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螺旋桨像西瓜刀一样,疯狂劈砍着身边任何比它柔软的东西,发出“噗噗噗”的奇怪声响。一时间,红色的液体乱飙,有些液体飞溅进了机舱里,让本就视力模糊,又淋了满头水的程松心里,再次生出一抹阴霾,他揣测道:“难道是掉进了人堆里……”
“啊啊啊啊——”
“闭嘴!”程松吼道,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看向窗口,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得他尿意乱涌。饶是他佣兵生涯儿时起,竟也从未经历过这等场景,只见玻璃上满是鲜红色液体,将窗户牢牢糊住,除了红色和一点点更加恶心的绿色,什么也看不见,惨叫和喊杀声隐约传来,气氛顿时一片肃杀。
“队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嘻哈的声音传来,他也不等程松理他,就接着道:“好消息是,追兵统统没了,而且机身大致完好!而坏消息嘛……”程松听到“没了”二字,再联想到窗户上的鲜红,一时间竟是五味杂陈,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没想到用的竟是这种方式……
……
“坏消息是飞机掉在番茄地里了,到处都是茄汁,挡风玻璃全花了!”
“什么?我……”程松连滚带爬地出到舱外,放眼望去,天空上半架人工造物也无,眼前只有一排排番茄架子林立在午后微风之中,轻轻摇曳,一眼望不到尽头。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全然不同……
嘻哈摇摇晃晃地走近程松,边走边飘,似乎要飞了起来,只见他鼻涕眼泪兀自未干,随手抹了抹脸,顿时把整张脸抹成了一汪晶亮的黑泥潭。
他毫不在意程松翻来覆去的表情,自顾自地继续道:“外面好像有人干架,可能是援军来了!番茄架子太密了,看不清。对了……顺便说一句,咳咳,刚才我看见有电,像蛇一样,还有星星,特别……大……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好吧,好吧……别管了,我可能神志不……”
“哐当——”嘻哈说着话,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程松刚要抢过去扶他起来,蓦然发现他脖子上一根白色小圆锥,应该是——吹箭!
程松一个滑步撤离了舱门,堪堪避过一道白芒。又反身把嘻哈拖进舱底,拔出吹箭,轻轻一闻,顿觉鼻子都不复灵光,他又探了探嘻哈鼻息。
“麻醉药……”程松心里稍松,“大概在4点方向一个,3点方向还有一个……”他心中默默倒数,直数到3的时候一跃而出,顿时只觉两道吹箭擦着他的身体钉在机身之上。他人在空中,消音手枪连点,霎时间就有人惨呼一声,撒腿就跑。
程松冲那方向连射三枪,那人腿上一阵剧痛,只能爬了。
程松不去管他,只如豹子一般直扑另一人而去。他一边跑一边开枪压制,打得另一人躲在树后,动弹不得。
待到离得近了,突然间白光一闪,一把大马士革刀直扑程松面门,竟是那人率先出手。
这一下正中程松下怀,他更不客气,一枪打中那人手腕,弯刀脱手,程松一脚踢出,正中下巴。
那人实是勇武异常,下巴被人重击,却不退反进,一把按住程松脖颈,骤然发力。
程松只觉得眼前之人明明瘦骨如柴,却是力大无穷,比之队里最强壮的机枪手尼克都还要凶悍几分。一瞬间他只觉自己喉管都要被人掐断,再不敢留手,一枪打中他心脏。战斗这才结束。
程松将爬行逃跑的那一位拖进了机舱里,掏出了一把65式伞兵刀,比在那人脸上。
“飞机呢?追兵去哪了?”
他见那人不说话,一伸手在那人枪伤上一摁。
“啊啊啊——7%mg76h^*%”
“你他妈装外地人是吧?”程松一耳光抽在他脸上,看了眼地上嘻哈,又是一个耳光过去。“临时工是吧?”
“说话啊?”程松火了,一刀扎在了他的腿上,却发现那人只是嚎叫着一些从没听过的单词,他腿上又挨了好几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却就是讲不出一句程松能听懂的话来。
程松干吼了半天,啥也没问出来,气得半死,干脆打晕了他,绑了起来。
“不靠谱!”程松气急败坏地用热感器扫描四周,发现再无他人,这才把嘻哈留在舱内,转身提起他从不离身的“百宝囊”,正要背在背上,又默默放下了,暗忖:“算了,抢辆车就回来,背着它反倒是累赘!”他手忙脚乱地把这袋宝贝疙瘩塞进座椅下面,又不放心似地紧了紧褡裢,这才抄起一把ak47,反手拉开舱门,跳下机舱,狸猫一般躬身穿行在番茄架子里,两三分钟的功夫,已然贴近一处小土坡之后,他上得高处,掏出望远镜,悄悄探出了脑袋。
“来,让爸爸抢辆车,最好来辆悍……马?”,他先是心里一松,紧接着三观狂震,饶是他自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场面弄得心中发慌,茫茫然不知究竟了。
只见近千来号人穿着电影里欧洲中古时期的服装,手里攥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包围了几个穿着朴素的男男女女,正在恬不知耻地大摆车轮阵。明明是以多欺少,人数差距又极其悬殊,却依然打得好不热闹,刚才的喊杀声就是他们传来的。
人多的那一边全是白种人,声势巨大,叫嚣不断,却围而不攻,只不断骚扰消耗对方;被包围的黄种人虽是个个浑身带伤,拖沓着身体,艰难地挥舞着各式冷兵器,看上去筋疲力尽,却依旧是气势非凡,有如战场不倒翁一般。细看那些被包围的男女都是东方面孔,他们领着两只……熊,死守着身后三辆马车,马车之间似乎仰面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肚子高高坟起,双腿微张,身体绷得笔直,似乎……在生孩子。
这景象太过滑稽,让程松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是一个人大晚上走在街上,看见前面医院门口飘着个鬼影儿,那第一反应大多是觉得自己神经过敏,而不是被吓得屎尿齐流、惊呼怪叫!
别逗了,区区几个人,怎么可能肉身相搏,拖住了这许多……斯巴达勇士?
刚开始,程松觉得人家在拍戏,还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可他后来仔细一瞅,莫说他没看见那些个长枪短炮的机器设备,就说刚才那个活蹦乱跳的囫囵人,被人一刀砍来,连肠子都流了出来,紧接着脑袋在天上抛出了高高地弧线,又翻滚几个圆周落在地上,鲜血喷出了大几米有余,而那被枭首的身体还没死透,手舞足蹈地在地上打起了摆子,泥水和血水糊在了一起,染红了一地。简直匪夷所思!
“用这种血腥拍摄手法,真的不用考虑观众的接受力吗?难道……是悍匪劫财?”
可要说是半路劫道儿,他也没见过哪个土匪穿着锁子甲和重铠干活儿的。再说了,打了这么久,他一声枪响都没听见,难道这伙人在这荒郊野岭还怕警察叔叔现身劝架?
程松其实打心底里并不关心这伙诡异的暴徒穿什么打架,他震惊了没几秒就拾起了“初心”,猥琐地蹲在篱笆后面,悄悄观(窥)察(探)起来。
然而,半分钟后,他的初心碎了。目力所及内,程松愣是没发现一辆可以称之为“汽车”的东西,马匹不少,可都在极显眼的地方,背上坐着些军官模样的人物,对着一帮士兵吆五喝六的,威风凌凌,此时上去抢马,怕是要被一帮马仔捅成刺猬。旁边不显眼的地方倒是停着两架马车,马车用铜皮包了边,远处看上去金灿灿的,竟是那种只在电影里能见着的,欧洲中古双马敞篷战车,拉风系数怕是堪比兰博基尼,速度却怕是连神车思域的三分之一都够呛,要驾这个跑路……
人能跑多远程松没有把握,佣兵界谐星的名声一准是跑出天际了。
可惜,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两全其美。程松使劲儿挠着挠后脑勺,心烦意乱间竟是毫无办法,一咬牙,一横心,狂奔向娱乐圈。
“做谐星总好过跑龙套,咱能活几集是几集……”
他刚冲过小土坡,一抬眼瞅见不远处,一个欧洲少年身着金色重铠,头上戴了个金色的半盔,露出英气逼人的脸颊和一抹金色的鬓角,后腰插着一把宝光晃眼的长剑,胯下骑着一匹神骏无匹的银色战马,站在一排排番茄架子旁,看戏般看着眼前那场诡异的战斗,威风凛凛的样子,好不惬意。
这一下柳暗花明,程松不禁喜上眉梢,只见那战马极是不凡,马身健硕,体型堪比骆驼,它正昂着脑袋,英气逼人地傲视前方,这神情,哪像是个畜生?
“此乃神马!”程松嘴角都要笑裂了,心里乐道:“能当偶像当然最好,谁想当谐星谁去当啊!”其实,程松心里最在意的并不是丢人,他是怕那战车上手持长戟背负弓箭的肌肉梆子,虽然他步枪在手,可毕竟是肉身凡胎!
至于眼前这少年嘛……
程松露出了欺负人之前,那种最可耻的笑容……
就这么,程松挂着掩不住的弱智笑容,定眼细细一瞧,这才注意到马边上站着两人,一个身着长袍,脑袋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年纪,手里拄着把藤拐杖,长长的拐杖比人还高,丈顶镶嵌着一颗浮夸的紫色大宝石,这宝石实在是太大了,比网球还大上几分。程松打心底里觉得,那拐杖就是件淘宝同款。
另一人身躯挺拔刚毅,一身精干皮甲油光发亮,左手护臂上架着块极小的银色圆盾,小得堪堪护住他结实的小臂,还没个吃饭的盘子大,右手拄着一把会自己发光的阔背大剑,样子倒是极其英武。
程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注视着眼前这一波“中世纪上等人士”,不禁觉得分外滑稽。他一边垫着脚尖悄悄摸近,一边忍不住瞎想:“该死的贫穷真的限制了老子的想象力,现在的富家少爷都是这么玩的吗?老子儿时的梦想可不就是持一把折扇,骑一匹骏马,带上仨俩随从,横行过市、欺男霸女……看看人家,居然找了这么多人,每人每天得要多少钱?再算上服装道具,啧啧啧……咦,连女一号都是花钱请的吗?”
只见不远处一匹白马伫立在小坡之上,背对着那喧嚣斗场。马上一翩翩背影白衣胜雪,古雅长裙摇曳出一副柳腰弱肩、雪颈乌发的水墨画作,好似光是有她坐在那儿,周围的空气就自动安静了下来,一切凡世的喧嚣都与她无缘无关。
金发少年驻马不前,立于那背影之后二十来米远,似乎也不敢打扰那仙女参道,就这么静立不动,似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