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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哼,还说他没干伤天害理之事,昨天他最后从坟里招出的那具僵尸,分明就是当地百姓。”
沙扬飞仍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她坐在简飞扬对面,恨恨的骂了一声,把酒杯顿在桌子上,发出震天的“嘭嘭”声。
现在是正午,正是太阳光线最强烈的时候,也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阳光明媚,像似给这小山村抹上了淡淡的金辉,阳光从空中射下来,在地上铺就一层金色,为这冬日的小山村凭添了几分妩媚。
微风轻拂着,已有了几分暖意,在这微熏的轻风里,人几乎不想动,单凭此景,谁又曾想到,昨晚发生在村头的那些触目惊心。简飞扬端着个酒杯,凝望着村头,良久不语。
满山苍黄一片,偶有几片青翠欲滴松林,倒像镶嵌在黄色瘌痢头上的伤疤,看起来反有些格格不入。再远处,仍是群山环绕,阴风山因为山势较高,即使在山腰,周遭山景仍能尽收眼底,从这里望过去,崎岖的山道弯曲如蛇,一路向山下延伸,昨晚路过的那道峡口,如一道巨大的天堑横在两山之间。
过了半晌,简飞扬才转过头,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是当地百姓又怎么样?难道你去挨家挨户提醒当地山民?于涛会承认么?一旦起了争执,你说他们是信巫师,还是我们这些外乡人。”
“这,这个……”沙扬飞哑口无言,冷哼道:“但总不能听之任之,这也太没人性了。”
简飞扬有些好笑,沙扬飞还真像她姓氏一样,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以前就为一只明驼,把自己折磨得够呛,现在看来又和于涛杠上了。就她这性格,也不知怎么当上一个沙匪头子的。他缓声道:“不管他有人性没人性,这都是其次,我们现在棘手的,是对巫师手段一无所知,要真对上于涛,可说没半点把握。”
“来咧,两位客官,这是你们点的下酒小菜。”
正说着,耶佬端着个大托盘,从里面转了出来,还未到近前,就开始高声吆喝着。
两人连忙站起,看着耶佬把托盘里的酒菜一一摆上。
菜肴很是简单,就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碟干果核桃,还有一碟新切的腊熏猪头肉。另外就是一只大木壶,里面酒香四溢。
耶佬把酒菜一一摆的桌上,边摆边道:“两位客官,小店久没开张,只能张罗这些山野小菜,还望莫嫌粗鄙。”
简飞扬顺口问道:“对了耶老板,以前这个时候,进山的商旅很多吗?”
“怎么不多?”耶佬摆好了酒菜,转过头盯着简飞扬,瞪大了眼叫道:“何老板你不知道,以前这个时候,刚过完年,出山和进山的人多着呢,像蚂蚁一般一路一路的。我这小店天天爆满,经常挤满了人,连这大厅里,晚上都有人打地铺。啧啧,那才叫一个热闹,那像现在这么冷清,愁死个人了。都怪这封山令,好好的,封什么山嘛。”
简飞扬一下来了兴趣,拍了拍一侧的板凳道:“来来来,耶老板,坐下说。”
“这个么?”耶佬有些迟疑。
在外人眼里,磐川化外之地,尤其是山民,都是些野蛮未开化的蛮民。可在这些山民眼中,外乡人同样有些难以相处,总觉得高别人一等不说,还甚多心眼。耶佬虽对简飞扬等人热情,但始终保持着距离,就怕交往深了吃亏。
简飞扬继续道:“这哈反正莫得啥子事,空起也是空起,来陪我吹哈牛。”
现在确实没什么事,跟随简飞扬进山的一百多个战士都出去闲逛了。偶有几个没出去的,也聚在树上的小木屋里赌博。整个店里冷冷清清,耶佬就把几个帮闲的伙计遣回家去了。等晚上做饭的时候再来帮忙。
在木屋里赌博的战士玩的是三骰赌,此时正值兴头,小江在大叫道:“大大大,开大,妈的,***,郎个又是小?周吉,你格老子昨晚是不是摸了夜螺蛳?怎么手气这么好,压什么准什么。”
军中是禁赌的,不过他们这次装的商队,自不需搞得那么一丝不苟,否则容易让人生疑。不过对于简飞扬带的这些痞兵来说,寻常在军中,聚众赌博都是家常便饭,现在有了装扮商队的护身符,那更是肆无忌惮了。
他这话是操着磐川口音说的,耶佬一听大为亲切,顺势就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怎么,何老板以前在磐川呆过?我看你那随从也是一口纯正的磐川口音。”
简飞扬心头暗道:“小江这大嘴巴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是终于帮了个小忙。”想归想,嘴上却道:“是,以前跑过几年马帮,跟老师傅在这山道混了好些年,所以我也算半个磐川人。”
“哦,这样啊,”耶佬点了点头,“看来何老板是发了大财,所以想过把衣锦还乡的瘾。”
简飞扬也没否认,笑了笑道:“对了,耶老板,既然封山这么不方便,干吗还封山呢?”
“干嘛封?”耶佬掏出一把叶子烟,插在烟孔里点着了,“吧嗒吧嗒”的抽着,有些含糊不清的道:“还不是因为打仗,听说外边的大汉也分成了两派,争斗不休。清风岭就传下了话,要咱们把绳桥之类的拆了,不准外来客商进山。”
这有些语焉不详,简飞扬听得眉头大皱:“这样把山封了,受苦的还不是普通百姓,知道什么原因么?”
耶佬又抽了一口烟,答道:“不清楚,这都是清风山几位当家的吵出来的结果,具体原因,谁又知道呢。”
“吵出来的结果?”简飞扬心头一动道:“怎么,难道清风山现在还不是峒主一人说了算吗?”
得知简飞扬竟是老乡,耶佬感到大为亲切,加之这西地大商人进山,一来就是百人上的马队,他也想结交一番,将来也好捞点油水,所以再也没有戒心,侃侃而谈道:“不是,几年前大头领过世,也不知道怎么会事,新首领欧降少了信物,导致诸多守备和家政不服,现在清风山乱成一团,什么事都要吵个半天才有结果。”
顿了顿,他又道:“嘿,何老板你是问对了人,我迎来送往的事做得多,多少知道些风声。就说上次封山的事,其实大首领欧降不同意的,偏偏家政欧方举双手赞成,争到最后,还不是欧方占了上风,这才封了山。其实封山又有什么好?就算把商道封了,人家南汉要发兵,就会因为这封山令就不来么?真不晓得家政怎么想的。”
他是封山的直接受害着,所以话里对欧方多有埋怨,简飞扬接着道:“这欧方这么大势力?连大首领都压不住他么?”
“屁,”耶佬在板凳上磕了磕烟灰,“那也是大首领没有信物,一旦有了信物,他一个家政肯定不敢说二话的。还有一点啊,据说这欧方背后有人,是受到成州那边支持的,否则就凭他,那敢和大首领唱反调?”
原来是这么回事,到了现在,简飞扬总算有了点眉目。看来腾格尔与拉马丹也发现两大势力对他们的影响太大,已开始扶植代理人了,如果自己不进山,估计要不了几年,天尸峒与地蛊寨两大势力,也会被他们侵蚀成功,到时候再想拿下磐川,势比登天还难。
三人正谈得起兴,就听得门外有个人大声叫喊,声音更似打雷:“妈的,人都死了么?怎么鬼影子都没得一个,这店还要不要开了?”
随着喊声,五个彪形大汉从外面一涌而入。这五人都是一身靛青披风,头缠白布,腰间还挎着长刀。简飞扬一见这五人,心中打了个突,盯着这五人一瞬不瞬,心道:“不是封山了么,这五人是干什么的?可也不像是商人,商人都是肩挑背扛的,那有他们这么轻松,还带着兵器。”
五人到了店内,当先一人大马金刀的朝其中一张桌子上一坐,另四人朝他身后一站,也有拱卫的意思。其中一个高瘦的人继续大着嗓门嚷道:“掌柜的,快点,惹毛了我家首领,真把你店拆了,格老子的。”
耶佬早已迎了上去,一见五人样子,只道来了强人,哭着脸道:“五位大老爷,小店小本经营,而且最近封了山,实在打不起秋风的。”
正中那人显然是几人首领,他一张脸虽然白惨惨的,声音也不输那个高个儿,但语气却难得的和蔼:“朵隆,叫你收起那臭脾气,不要动不动老子连天的,你这么一吼,人家都误会我们是强盗了。”
“是,首领教训的是。”那个叫朵隆的汉子欠神应道,转过头,仍是凶神恶煞的对耶佬道:“我们首领说了,我们不是强盗,住店会给钱的,格老子的,你没听到么?”
说话的时候,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鸭蛋大小的银元宝,朝桌子上一丢,只听“砰”的一声,那元宝的一端已深深嵌进桌内。那首领瞪了朵隆一眼,从桌子上取下元宝,左手顺手在桌面一抹,桌上的裂纹顿如春雪消融一般,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把元宝递给耶佬,和声道:“老板,给我们挑些拿手的小菜。另外,准备一间上好的客房,这是预付的房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