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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六十章(1 / 1)

60【建康六年】

魏池哪见过祥格纳吉哭成这样,赶紧问她怎么了:“被你母亲责骂了么?还是又挨打了?”

祥格纳吉偏头恨了魏池一眼:“我挨打挨骂可是不哭的!”

魏池实在是想不出这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能为什么伤心成这样。祥格纳吉看到魏池迷惑的样子只觉得这个人仿佛心弦中少了一根,就像没想过什么是爱一样。

魏池确实少了一根弦,她的想法被牵引到另外一个敏感的点上去了,魏池掩饰着怀疑,小心的试探:“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祥格纳吉郁闷的摇头。

“难道是你的哥哥们?……”魏池从祥格纳吉的眼泪想到了长公主的珐琅瓶。

祥格纳吉还是郁闷的摇摇头。

“……”魏池突然敏锐得像一条猎犬,猎物的悲伤痛苦无法引起她的同情,她只是本能的追寻着疑点的气味,想要找出‘白兔的窝’。

祥格纳吉并没有意识到魏池的变化,只是在心中无限的缅怀着最后一面。

魏池沉默了很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语气冷漠的说:“您有什么瞒着我!”

面对突然的发问,祥格纳吉吓了一跳。

魏池缓和了神态,放出了她之前预备好的圈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祥格纳吉从来没见过如此温和的魏池,只觉得他突然贴心到令自己诧异。‘今天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了。’祥格纳吉在心里对魏池这样说,但表面上依旧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祥格纳吉反常的举(色色小说 /class12/1.html动让魏池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断,三大家族是有什么动作了?难道说一直如世外生活一般的祥格纳吉一家也搭上了这条船?真正的机密是从来不会写在军案文书里的,魏池忍不住揣测起王允义最近的言行来。既然废了这般心思精简了部队,那是不是预示着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和谁打呢?魏池忍不住想到了索尔哈罕,她的离去成了一个谜,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她定是为了漠南的复兴而离开,是去找沃拖雷了吧?沃拖雷和三大贵族又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魏池主动回握了祥格纳吉的手:“……今天是怎么了?以前那么吵今天倒不说话了。”

“我……”祥格纳吉只好开口:“……只是突然想你。”

魏池看出祥格纳吉有难言之隐更起了疑心,转圜了一番,决定换个法子问:“不是是因为信不过我么?”

“不是!”祥格纳吉赶紧说。

魏池放开了手:“……是你大哥不让你说的么?”看到祥格纳吉急于争辩,魏池更加坚定了想法。

“不是!”祥格纳吉难受的拽着衣角:“不是的!”

魏池又缓和了脸色:“……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和不和你有要紧的关系?我也好放心,好么?”

祥格纳吉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魏池眼看要得手却是功败垂成,难免上来了些急性子:“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罢!”

祥格纳吉忍不住犹豫了几分。魏池偷偷看了她一眼,强按下心中的急躁,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

“别!”祥格纳吉哭出了声,伸手抓住了魏池的袍子:“你别走!”

魏池沉默了片刻,突然回过头对祥格纳吉冷冷的一笑。祥格纳吉手一颤,但续而抓得更紧:“你别走!”

魏池蹲下身,握住祥格纳吉的手腕,想要掰开她紧握的拳头:“你在欺骗我!”

祥格纳吉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

魏池见她止不住的颤抖,明白她的动摇又多了几分:“你当我看不出来?平日里头你没有心事不是这样的!你既然不能对我说,何苦来找我?我为了见你经历了多少危险你知道么?哼!不信什么的我也是不在乎,只记得下次别再找我,我也有事要忙呢!”

祥格纳吉死不松手,魏池假意摇得更凶了些:“你也别装样子了,有事情就去找你信得过的商量!”说罢又故意软了嗓子:“你这样是何必呢?”

祥格纳吉听魏池这句里面的意思竟是万分的委屈的悲凉,心中痛不欲生,□似乎长了翅膀,挣脱着要从牙关里头飞出去。但最终,祥格纳吉还是要紧了齿缝,她并不是个从小长在深闺的丫头,痴情也罢,情痴也罢,他懂得三哥那句话的分量,用那么多条性命换来爱人的一次理解,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是能不能够的问题。

她不能!

她可以原谅齐军残忍的对三哥用刑,她可以辜负了自己最倾情的人,但她不能把别人的性命压在不相干的筹码上。

“放手!”魏池的心中是真有些不耐烦了。

“你!”祥格纳吉瞪大了眼睛。

“你放手!”魏池毫不示弱。

哭声突然停止了,房间安静得令人难受,魏池的劲不如祥格纳吉的大,被拉扯得有些歪斜。魏池一手撑着桌沿儿,一手反握着于小姑娘僵持。一边使着劲,一边暗探对手的变化——原本以为她要发脾气了,没想到她突然示了弱,送了双手,耷拉了眼皮。

魏池一下愣住了,有点不知所措。

“素噶呀嘞……”

“嗯?”魏池也突然失了力气,脸色白了一下,祥格纳吉的眼泪滴在魏池的手背上。

“求你!求你了……”祥格纳吉没有抬头,只是颤抖了双肩:“不要逼我了,不要逼我了。”

“啊!”魏池觉得那一脑子的计谋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再也使不出一招,模模糊糊之间只是探身上前搂住了祥格纳吉:“好……好……”

魏池第一次和一个人搂得这样的紧,她感到了怀中人呼吸渐渐的平稳了下来,而自己却忍不住心跳得厉害!我……魏池,何时变得这样的冷酷了呢?对待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阴冷到了这样的地步啊!魏池忍不住摸了摸祥格纳吉的头就像她在那个晚上抚摸那个不知名的小公主的额头。她那夜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面对她的哀求,我竟然付以如此冷漠的态度。她看我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仇恨……我是被她原谅了么?她竟然原谅了,我……

“别哭了,别哭了,我错了……”魏池低声说,那个孩子是在向我乞求么?就像你如今向我乞求一样。

“你信我了么?”祥格纳吉哽咽的问。

魏池不知道怎样回答,但那颗冰冷了许久的心似乎被这句埋藏在心灵深处的魔咒触动了一般,再度柔软了起来。我会错过什么情报么?魏池忍不住谴责自己。那个珐琅瓶暴露了祁祁格的行踪,自己揭露真相的焦虑中也埋有一丝的不忍么?那个总是一味迁就自己的人真如自己所想是背叛在先么?那个总由着自己喜怒的人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冷酷么?然,我对她的冷酷,我的‘公事公办’中就真的全盘让我心安理得么?

经历了官场的排挤,密探的陷阱,无数次冷遇,长久的孤独,自己该变了吧?为何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的温暖让自己纵然理得心却不安。

也罢,魏池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随它去吧。

木门轻轻的叩了两声,祥格纳吉这才如惊醒一般从魏池怀里挣扎着起来,想起刚才的窘态忍不住脸红。

魏池警惕着按住腰刀,示意祥格纳吉不要做声,敲了敲桌子,示意门外的人进来。老板端着酒盘有些拘谨,偷偷瞥了两位客人一眼,赶紧退了出去。

魏池掏出怀表一看,天色竟然已经不早了。

“我说……”魏池拿出手帕递给祥格纳吉:“你哭成这样就为了见我一面?你这个小蠢货。”

祥格纳吉也明白时辰不多了,接过了手帕擦了擦脸,还给魏池:“当然的不是……我……”祥格纳吉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你爱不爱我?”

“什么?”魏池大惊:“你说什么?”

“做什么要吃惊?”祥格纳吉撅了撅嘴:“这样聪明的你不会看出来么?”

魏池自然懂得祥格纳吉的那门心思,但懂得是一回事,听她说出来又是一回事。魏池不自在的摸了摸微红的脸颊:“……我。”

“我喜欢你,不是喜欢哥哥那样,你定是知道,没错?”

魏池觉得有个丫头有时候真是聪明得没谱。这次也要搪塞过去么?魏池忍不住伸手按住砰砰狂跳的心,要对她说那位并不存在的未婚妻么?魏池摸着自己平坦的前胸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多穿了一件,束得再紧也不是真的。

“我……我不值得你倾心,真的,有一些不方便说的理由……但是,真的不值得。”魏池说。

“……我值不值得,是我,我是问你……”自己不是曾经口口声声的说他爱不爱自己不重要么?但现在才明白,这很重要、很重要,“问你……爱不爱我……”

“我……”魏池握住了祥格纳吉的手,真诚的说:“……我想我不爱……不过你是很好的,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是……咳……我想我不会爱上……这怎么说?我……?”

“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祥格纳吉叹了一口气,笑着擦干眼泪:“……我懂了。”

魏池不知所措的哦了一声。

“在久些,在你身边在久些,会爱上我么?”祥格纳吉感受着魏池冰凉的手掌。

魏池小时候曾经做过无聊的假想——要是往后有哪家俊俏的大姑娘托人给自己说媒,这将是如何有趣的景象?其实这样我不知纯粹的空想,中了秀才后还真有好几家偷偷瞄上了自己。要如何如何潇洒的拒绝?魏池想出了许多顽皮的法子,一个人偷偷的乐。但到了如今,面对一份真情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无知。

魏池有些感激的说:“我不知道,但是,你我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祥格纳吉举不出除了和亲以外的例子,她和魏池似乎确实只能隔岸相望,各守心思。

魏池也没听说过女子和女子能有什么结局。

“我……”魏池一时词穷。祥格纳吉把手从魏池手里抽了出来,笑着点了点魏池的鼻子:“傻子!那样子是担心我要等你一辈子么?”

“啊?”魏池看这丫头突然变了脸,又如往常一般顽皮的笑着。

祥格纳吉插了腰:“哼!我只当你是个不懂我好的!才不等你呢!等以后我嫁人了,你后悔,跪着求我,我也不看你!”说罢还那手指羞了羞脸蛋:“和我夫君,让你嫉妒的……哼哼哼,到时笑你活该!”

魏池被她逗笑了。

“不过……你这个傻子,书呆子!日后遇上心仪的人儿可要机灵些,再被别人抢了,哭鼻子一辈子!”

“是!”魏池点点头:“谨遵教诲。”

“不和你玩笑,要答应我!你这个老实人,没人教,犯傻的很!”

魏池想了想:“你是我遇上的最勇敢的人,那些戏文里的怨妇看了你肯定是要惭愧的。”说罢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祥格纳吉最后将魏池的模样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今日不能释怀,但终究是释怀的一笑:“天色晚了,我回了。”

“等等!”魏池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的生辰!”魏池急急的掏着身上:“本给你画了一幅画,可也还没来得及表,这个给你!”

祥格纳吉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匕首,并没有镶金嵌玉,但到了行家手里便知道这是一把极其难得的好刀。魏池看她爱不释手便说:“着急了,也没有其他的。”

魏池虽然猜不透缘由,但看小丫头的言行也知道,今日一面是最后一面:“日后再相见,给你补上好的贺礼。”

祥格纳吉点了点头:“好,走吧。”

除了酒店是两条路,但和上次不同,这是要各别东西了。行了告别礼,两人各自踏上归途,微雨的日子更增了一两分凉。祥格纳吉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人裹着披风落步坚定,一丝回头的意思也没有,眨眼的功夫,那连影子也消失在了拐角。愣了片刻,眼泪沁出得毫无征兆。

到底怎样才是爱?祥格纳吉这个小丫头曾经纠结过,其实哪有那么复杂?不过就是舍不得吧?

那个夜里,载入史册的‘客王政变’发生在了都城。

袂林的‘保皇军’攻克了西门,急奔了一夜,与妪厥律人完成了回合。

漠南的时局终于以一种爆发的形势动荡了。九月二十三日,隔开了新旧两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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