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资江南岸千家洲头的刘公潍,一个多时辰前黄文金率领两百个太平军战士乘着夜色凫水过江,这也让我着实为他们担心了好一阵。w≈ww.江水如此之寒冷,战士们又都是轻装上阵没有火器,而对面宁家铺里又有数千湘军在等着他们。直到火起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做到了。
周国贤已经指挥大部队以最快的度搭建好了第一座浮桥,对面的山岗上依旧是熊熊烈火,湘军的火炮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太平军又建了两座浮桥,疯狂地奔向了资江的南岸。
这一次我决定身先士卒,脑子一激动便紧握手枪冲在了最前边,周国贤和“华兴军”则紧紧地跟在我后面,益阳城的守城清军这才如梦方醒,他们拼命地敲打着示警的锣鼓。不过我却并不在意,领着队伍直奔宁家铺。
宁家铺此时已是火光冲天,估计是黄文金他们偷偷地点燃了清军的军械库,十几座湘军大营一齐着起熊熊大火。四处都是急于救火的湘军乱军,并不见黄文金他们的身影。
我的心里有些焦急了,心想黄文金可是我麾下战斗力数一数二的战将,攻守兼备独当一面,他弟弟也在天京给我效力,他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啊。我领着“华兴军”一边乘势清剿剩余的湘军残部,一边四处搜寻黄文金他们的身影。
在湘军大营里绕了好几圈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周国贤指着对面山岗上的一个瞭望台朝我大喊道:“殿下,那边!”由于天色太暗也看不清那边到底有啥,不过我还是领着“华兴军”向着对面狂奔而去。
离近了才看清楚这座山上也有一排湘军营帐,“胡”字大旗尚在随风飘舞,这里应该就是胡中和的主帅营帐了。一路上随处可见的是太平军和湘军士兵的尸体,之前这里一定生了激烈的战斗,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不过大家一路搜寻并没有找到黄文金本人。
我们乘着黑夜悄悄向着湘军的大营摸了过去,周国贤和“华兴军”的战士们也紧随而至,周国贤他们早有准备,一个个都掏出了绳索爬墙而过,尽管我没他们这般身手矫捷,但周国贤还是一把将我给拉了上来。我们放低身子一声不响地潜行在湘军的主帅大营里,周国贤手握短刀,每每遇到湘军士兵他就会悄无声息地在背后将之一击暗杀。
终于我们来到了瞭望台旁,只见大批太平军战士双手被反绑,被湘军士兵用刺刀逼到了山崖边,而黄文金则被吊在一棵树上,一个手握弯刀的湘军将领站在他面前。看到这一幕我稍稍松了一口气,黄文金还活着,不过他们现在也是命悬一线。
“‘黄老虎’,你也有今天,不想落到我胡中和的手里了吧!”胡中和笑嘻嘻地道,“两百人就敢偷袭我们三千人,‘黄老虎’你真的很天真啊!”
黄文金身上已有几处伤,但依然不屑地看了胡中和一眼,道:“胡妖,你休要猖狂,城王的大军马上就到,不过今晚我天军就会拿下益阳!”
“放屁!”胡中和大怒,高声吼道,“休要在本官面前提那个冯瑞城,那混账当年在景德镇害得本官差点丢了性命死在自己人手里,这个仇本官一定会报。冯瑞城要是敢来,本官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原来是他,我突然有了印象,当初在景德镇曾用反间计挑拨过他和左宗棠,景德镇拿下后这家伙也失去了踪影,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冒出来了。呵,看来他还挺记仇,到现在还想着要找我算账。我已经暗暗地握紧了手枪,同时示意周国贤。
周国贤点点头,表示随时可以动手。
“放肆,城王殿下岂是你这妖孽可以随便提起的?”只听那边黄文金呵斥道。
“哈哈,”胡中和大笑道,“‘黄老虎’,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在这里逞强,你就等着回长沙被千刀万剐吧。刚才你说那冯瑞城要打益阳,那就让他来吧,本官都等不及了,他最好现在就出现在本官面前……”
胡中和话音未落,我一个手势,周国贤一跃而出,快掷了一柄飞刀斩断了黄文金的绳子,黄文金单膝落地,立马飞脚踹翻了身旁的两个湘军士兵。
胡中和一愣,刚回过神来“华兴军”枪声已响,在场的七八个湘军兵将全都应声倒下,周国贤朝着胡中和连开数枪,胡中和反应也够迅,立即抓起自己的副将做人肉盾牌。而黄文金则挣开了绳索,从地上的死尸旁抄起一把腰刀,连杀两人后把自己被俘的部下全都救起。
“华兴军”一阵扫射将胡中和的副将打成了马蜂窝,胡中和却硬是挺了过来,就在大家换子弹的间歇,胡中和突然跳了出来挥起腰刀向我们冲了过来,口中高喊:“冯瑞城,老子和你拼了!”
关键时刻,之前一枪未的我举起手枪,啪啪啪连续三枪,终于击中了毫无防备的胡中和,他痛苦地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停下了冲刺的步伐。周国贤见状快步冲了上去,狠狠地飞起一脚,然后就是一声惨叫,胡中和直接被踢飞下了山崖。
宁家铺的三千湘军非死即降,益阳城见大势已去也举起了白旗,走进益阳的县城衙门时,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了院子,我这才意识到天刚刚亮。
在益阳知县的床上疲惫地睡了一上午,醒来时已是午后,侍从在门外道:“殿下,刘宰辅已经在堂上等您了。”
来到衙门内堂,刘继盛、周竹岐还有黄文金全都在场,一见到黄文金我便笑着拍拍他道:“黄将军,打下这益阳可多亏了你啊,两百人拿下了三千人,不简单!”
“殿下您过奖了,”黄文金不好意思地笑了,“本来我们放火之后想去把那胡妖给擒住献给您,可是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结果还得麻烦殿下您来救我们……”
“殿下,最新消息,也是在昨天晚上,任将军的骑兵团拿下了三镇!”刘继盛突然开口道。
“什么?一夜之间就丢了铜官、东城、桥头东江三镇,益阳也被长毛偷袭夺去了?”曾国藩坐在书桌前,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前线战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康福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已经证实消息千真万确,两边都是偷袭,任贼的长毛马队半天之内狂奔二百里,三镇守军猝不及防不敢死守只得退回长沙;至于益阳,听说是‘黄老虎’夜游东资江,也是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还杀了胡元廷将军。”
曾国藩连连摇头,道:“好一个冯逆,还是那般狡诈。”
就在这时门外的仆人来报:“中堂大人,一天之内连丢四镇,巡抚大人要您立即去府衙议事。”
“你去告诉恽大人的人,本堂哪也不去,他有事就亲自来本堂的‘审案局’。”曾国藩没好气地回应道。
仆人战战兢兢地退下了,赵烈文迈着步子走了进来,道:“老帅,这样不好吧,听说巡抚大人非常生气,一直在责备咱们湘军,您真不打算去见他?”
“恽世临这人根本不配做湖南巡抚,要不是老帅您的保举他能一年连升三级坐到巡抚之位?这厮却忘恩负义,做了巡抚后根本不把我们湘军上下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对弟兄们指手画脚,现在更是连您这个总督他也敢不敬了……”康福立即泄起不满来。
曾国藩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开口道:“召集长沙城内所有的湘军将官,让他们都到这里来,本堂要召开会议重新商讨御敌之策。至于恽世临还有那些绿营兵,他们爱来不来。”
很快,长沙城内的大小湘军将领还有一众绿营将官全都在曾国藩的府上集合,曾国藩缓缓从后堂走了出来,环顾了一圈儿,见曾国荃、刘蓉、蒋益灃、萧孚泗、刘连捷等湘军骨干悉数到场,负责守备省城的绿营兵将领也都来了,长沙城中的重要人物只有那个湖南巡抚恽世临没有到场。
“长毛使用奸计夺得了益阳和东江三镇,现在资江水路已被长毛把控,而我军水师在靖港和乔口的营寨也受到了东岸三镇长毛的威胁,再加上北边的湘阴也是危如累卵。如果湘阴再丢,不但我军水师基地腹背受敌,长沙以北也再无屏障保护,冯逆主力则可长驱直入,会同之前已经占据湘潭的赖逆、谭逆的贼军,将会直接威胁省城。”刘蓉对着地图分析道。
蒋益灃道:“老帅,长沙现在必须进入警戒状态了!”
曾国藩没有说话,把目光又投向了曾国荃,曾国荃迟疑片刻,开口道:“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唯有死战到底方能对得起祖宗。”看到弟弟的决心,曾国藩满意地点点头。
又有几个将领言,但都提不出个好办法,曾国藩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了赵烈文的身上。
赵烈文道:“据悉犯我东江三镇的是长毛的马队,他们善于长途奔袭却不善攻坚,只要我们兵一支反攻,再加上江上我军水师的有力支持,收复三镇易如反掌。”众将听了都连连点头恍然大悟。
“不过这只是第一步,用以拖住冯逆,转移其注意力。”赵烈文继续说道,“依我看,收复三镇和坚守湘阴都只是暂时的,长毛主力一到,这些地方还是会失守。所以晚生认为,我们真正应该做的是及时撤回三镇对岸的水师基地,将所有战船都转到衡阳,同时从长沙兵一支,水6共进,围歼衡阳城外的长毛刘铭传部。”
赵烈文此语一出,满堂惊诧,只有刘蓉在惊讶之余忽然一笑,喃喃地道:“赵惠甫现在也学会不按套路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