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江可馨吓得大叫起来,眼睁睁的看着悠悠从那木墩上掉了下去......
她再也顾不上那木墩的高度,直接从上面跳了下去,奋不顾身的朝着悠悠摔下的地方奔去,那沿途的木墩扎的很密,她的腿有几次都被撞到,那膝盖骨要碎掉的痛远远不及悠悠的痛,她的眼里只看得到悠悠。
那明明那么短的距离,她却为何跑了那么久还不到,她恨不得一下便将悠悠抱在怀里。
终于,她好似经过了跋山涉水才跑到悠悠的身边,悠悠跌落在水泥地面上,左手捂着右手,一脸的泪,看见她过来,大声的哭了起来,“妈咪,好痛,好痛......”
江可馨的心此时像是被刀割一般,疼到窒息,她的手指不停的颤动着,眼眶酸涩,为了她的悠悠!
“悠悠,不怕,妈咪在这里。”她不知道悠悠伤在了哪里,她的手无助的伸出,却是不敢碰悠悠任何的地方。
“悠悠妈咪,悠悠怎样了?”赵老师和其他几位家长闻讯赶来,关切的问道。
“快,快叫救护车。”人群中有个还算理智的家长立刻叫了起来,然后拿出手机便拨了出去。
“妈咪,胳膊好痛。”悠悠这时抬起小脸,指着右手。
“来,妈咪抱。”江可馨已确定悠悠只有右胳膊痛,暂时看不到其他的伤,她颤抖着手将悠悠抱起来。
“妈咪,悠悠是不是很没用,悠悠真的只想多得一颗星,让小朋友们知道虽然我爹地没来,但我和妈咪也是很能干的。”突然,悠悠又是轻声的在江可馨耳旁说着。
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孩子的话,让江可馨羞愧的无地自容,方才她还责怪悠悠,现在才明白悠悠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想让同学们笑话她,她忽然就觉得她活了三十六年,竟像一个傻帽一般,她的人生除了安子皓就是安子皓,除了那逼不得已学成的医术,她甚至拿不出任何可以骄傲的资本来,此刻江可馨才幡然醒悟,她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在安子皓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
她的人生,被她走的一团糟。
江可馨只得将悠悠搂的更紧,纤细的手指轻抚着悠悠的后脑,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试图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悠悠,是妈咪不好,都是妈咪不好。”是妈咪的任性将无辜的你带到这人世间,是妈咪的一厢情愿害了你,是妈咪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都是妈咪的错,是妈咪的错。
“不,妈咪走的很好,是悠悠没有走好。”悠悠还以为江可馨说的是那独木桥比赛,便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悠悠那稚嫩的声音终究还是击垮了江可馨全部的坚强伪装,缓缓的阖上双眸,任由自己将晶莹剔透的泪滴划入悠悠的黑发中,她生活的太好,从小家境优越,家里人总是给与太多的保护,从未在外人哭过,而此时她再也承受不住对悠悠的愧疚和自责,心碎垂泪。
“快,救护车来了。”这时候,远远的便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赵老师立刻赶了过来。
江可馨抱着悠悠站起身,便朝着那救护车的方向赶去,那还未停下的救护车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
“那个,悠悠妈咪,这次的事情......”赵老师也是跟着跑了起来,虽然这时候说这个有些不合适,但她还是要说清楚的,毕竟是悠悠坚持要参加这个比赛的。
“和你们学校无关,放心,一切责任我们会自己承担的。”她还未说完的话,江可馨亦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知道这是她和悠悠的决定,即便悠悠现在摔伤了,她也不会怪任何人的。
“哪个是伤患?”救护车停下,车门打开,医生便下了车来询问。
“这里,在这里,是我女儿,她从木墩上掉下来了。”生活中的江可馨一向都是优雅自若的,她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此时的她无助的抱着悠悠,早已六神无主。
“来,快上车。”医生抱过悠悠小心的放在担架上,然后招呼着江可馨上车。
很快,救护车便载着江可馨和悠悠离去。
车内,医生简单的给悠悠检查了下,她浑身都好好的,只是右胳膊软塌塌的。
“初步推断是右手骨折了,我先给她固定下骨位,到医院才能给她做复位手术。”医生拿出绷带先将她的右手绑起来,然后绕在脖子上,以防止孩子乱动,影响断裂的骨头跑位。
江可馨捂着嘴无助的哭起来,悠悠躺在担架上她不能抱着,便紧紧的拉着悠悠另外的一只手,眼泪流个不停。
“悠悠,痛不痛?”她哽着声音问道,她多想可以代替她受着罪,多么想她没有被悠悠说动,没有参加那个独木桥比赛。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人类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她不会知道安子皓临出发时变卦,更不会知道悠悠会因为坚持比赛而摔断胳膊。
“有些疼是必须的,但不会影响孩子以后的发育,她毕竟现在还下,骨骼还没有长成形,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或许是江可馨哭的太难过,身边的医生出声安慰她。
“医生,她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江可馨抖着唇,问的小心翼翼。
这是她唯一的宝贝,她怎么能够让悠悠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江可馨面色苍白的等在手术室外面,她的手里似乎还留有悠悠的温度。
她的女儿,才五岁不到,便要在手术室里接受骨折复位的手术,她知道那骨头断了在接回去有多痛,此时的江可馨不哭不闹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苍白着脸茫然的望着手术室的门,心却澎湃的要将她湮灭。
江可馨忽而便从身边的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来,她想也不想的便拨通那个电话,那个刻在她心头的号码。
“嘟嘟嘟嘟......”
第一遍依然是没有人接。
江可馨的眼神迅速的涌上了空洞的情绪,可她仍让不死心的又拨打了第二遍,结果还是没有人接。
她有些挫败的靠在椅背上,她知道安子皓不喜欢她,但悠悠是他的孩子,她现在胳膊断了,可是他却又在哪里呢?
她没有忘记他是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而离开的,更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在电话里哭,然后他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那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好像狠狠的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她从未感觉安子皓可以对她这般狠心。
他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但后来因为她打的时间长了,便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江可馨独自坐在手术室外,听着那手机里传来的机械的女声,她忽而便笑了起来......
恐怕安子皓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刻他错的有多离谱,他的人生因为他此时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另一边。
夏余已经被挂上了点滴,安子皓站在*边望着自己一身粉红色的运动套装,忽而记起早上要陪着悠悠去参加家庭活动日的,他看了时间,已是快到十二点了,刚才一时忙却忘记了时间,立刻将手伸进兜里,想给江可馨打个电话过去。
可是,手机却不再兜里,他这才想起下车的时候太匆忙似乎是忘记拿了。
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夏余便开了门下楼拿手机,夏余的楼层在三层,他没有坐电梯,是走楼梯,不过他常年锻炼,也只是用了几分钟便走到了车库。
打开车门,果然看到了躺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机,他立刻拿起,按了下,已经被打的关机了。
他打开副驾驶位置上的工具箱,将里面的充电宝和数据线拿出来,插上后手机打开,他想也没想的便给姚安安打了电话过去,他现在要离开一下,但放夏余一个人在这里他实在是不放心。
姚安安答应的很爽快,他刚在法院结束一个案子,就在这附近,说十分钟会到。
安子皓挂了电话,便朝楼上走去,这时手机便穿了滴滴滴的短信音,接二连三的传来。
他拧紧眉心,划开手机界面,却也是愣住了,五十八通未接来电,全是来自江可馨一个人的。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江可馨早上出门时候脸上的表情,她和悠悠一身粉色的运动服站在玄关处,温柔的看着他,等着他一起,前往家庭活动日,而他却是接了夏余的电话后,来了医院,而又将手机丢在了车里,然后便一直到现在。
他想了想,似乎应该跟江可馨解释一下,他真的不是故意将她们母女扔下的。
只是,在他将号码输好的时候,他已是来到了三楼的走廊处,这时有护士快步的跑过来,“你不是3011病人的家属吗?”
“嗯。”安子皓点着头,应道。
“3011的病人不见了,输液管也被拔掉,地上还滴了几滴血。”护士将方才查房看到的一切对安子皓说道。
安子皓凝眉,然后迅速的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便朝着那病房走进去。
果然看到的跟护士说的一模一样,夏余似乎是自己拔掉输液管的。
可是,她能够去哪里呢?
“她是不是去了太平间,她妈妈早上不是去世了吗?”安子皓对着护士说道,他此时能够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那里,他不是不知道夏余跟她妈妈的感情。
“嗯,好,我们马上去找找,病人现在发着高烧不知去向,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护士说着便向二楼的太平间走去,安子皓也跟着过去了。
可是,夏余不在那里,他只是去了楼下拿手机,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夏余能够去哪里呢?
这时,正好姚安安来到了,手里还给夏余带了午饭过来。
“咦?怎么回事?”姚安安进门便看见安子皓拧着眉站在窗前,而*上空空如也。
“我去楼下拿手机,回来的时候发现夏余不见了,她自己拔掉了输液管,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安子皓抽了根烟,然后将烟味朝着窗外吹去。
“我去找。”姚安安立刻放下手中的午饭,便走了出去。
说句实话,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一层层的找。
医院一共二十三层,而每一层的病房都有一把多间,他要想短时间的找到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安子皓也跟着走出了病房,只是望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他眯着眼眸,一个头两个大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远处有护士欣喜的声音传来,安子皓和姚安安都顿住了脚步。
“找到了,在哪里?”姚安安抓住护士的手腕,大声的质问道。
“找到了,有人在顶层发现她。”护士有些糯糯的开口,然后想了想又开口道,“不过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顶层,她在哪里干什么,疯了吗?”安子皓率先反应过来,她的妈妈刚过世,她此时站在医院的顶层,是不是也不打算活了。
姚安安拽着护士还想问些情况,安子皓却一把拉过他,简单的呵斥着,“快走。”
安子皓一路向着电梯奔去,但愿是他想多了,但愿夏余是个想得开的人。
到了顶层,上面的风很大,安子皓和姚安安老远就看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站立于阳台的边缘。
她的身子很是纤细,站在那里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她就会被吹下去。
“夏余,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安子皓秉着呼吸走在前面,小声的叫着她。
夏余此时闭着眼睛,任凭那风吹的她满脸,她感觉她要死了,她的身子很烫,她一定很快就可以去陪妈妈了。
“夏余。”安子皓见她没有听见,便提高了声音叫她。
这一声成功的让夏余听见了,她睁开眼睛开始在周围寻找,是不是有人舍不得她,又或者是有人来接她了。
“总裁。”夏余的声音有点哑,却也是说的很清晰。
“你在那里干什么?”安子皓呼吸一紧,身子也绷得紧紧的,她站的地方只要在朝前迈一步,人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我在等妈妈来接我。”夏余小声的回答,她的脸上开始有笑容浮现。
“总裁,我妈妈马上要来接我了,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下一秒,她又像个有糖吃的小孩子一般,笑的一脸天真。
“过来,你妈妈不在那里,你妈妈在楼下呢,她在楼下等着你。”姚安安看着她站在那儿,早已心惊肉跳起来,他向夏余伸出手,他多想跑过去把她一把拽下来,然后再狠狠地给她两巴掌。
“不可能,妈妈在那里,她马上就来接我了。”夏余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蓝色的天空。
“没有,夏余乖,跟我下来。”姚安安朝她伸出手,同时双脚向前挪了两步。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夏余亦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忽而捂住脸颊大叫起来。
“好,好,我们不过去,你过来,过来我带你去找妈妈。”安子皓开口,双手摊开,示意她不要在动。
“我不去,我要等妈妈。”夏余却是执拗起来,坚持站在那里,不动。
安子皓闭着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开口,“夏余,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妈妈的,她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读书,不是让你在这装傻充愣的。”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找不到妈妈了,她说会来接我的。”夏余喃喃自语,低着头,眼泪开始流了出来。
安子皓朝姚安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开口。
“就是的,夏余你是个自私的人,口口声声说为了妈妈努力,可是你就是这样努力的吗,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不要想让你妈妈过上好日子。”姚安安接过安子皓的话便说了起来,他说的更是义愤填膺。
夏余此时已经完全陷进了那悲伤里,她蹲下身子,双手颤抖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头摇着,嘴里还是小声的嘀咕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
安子皓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于是便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夏余抱在怀里,硬是从那高台上将她给包了下来。
“啊......啊......”夏余开始不断的挣扎,她不要下来,她要在那里等妈妈。
安子皓也顾不得其他了,大手伸出,对准她的脖颈便是用力的一劈,然后夏余便软软的躺在了他的怀里。
“快去叫医生。”安子皓打横抱起夏余,然后对着身后的姚安安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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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灯蓦然的灭了,江可馨的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甚至顾不得手里捏的紧紧的手机,上前一把抓住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深深的凝视着他的脸,眼神里带着希冀的光。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她焦急的开口,手心里全是汗,说出的话也有些颤音。
医生修长的手指轻轻将面颊上的白色口罩摘下,将视线落在了江可馨的脸上,“复位成功了,接下来便是修养的阶段,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天要注意,不要孩子做动作太大的动作,以免会造成刚接好的骨头再次断裂。”
“嗯,谢谢你,医生,我会注意的。”江可馨感激的说道,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女儿的。
“嗯,那就好,你可以将她转移到普通病房了,等她的手臂麻醉药过去,观察几日便可以回家休养了。”医生点着头,从她的身边经过。
“谢谢你。”江可馨礼貌的道谢,然后便看见了被推了出来的悠悠。
她肯定哭的很惨,她从小就怕疼的,一点点疼都受不了,刚才她是怎么忍受那接骨的疼痛的,江可馨爱怜的将双手放在悠悠的脸上,轻柔的捧起,然后对着她嘟起的红唇亲了一口。
悠悠面色苍白,眼角还有些泪,右手被打了厚厚的石膏,江可馨只觉得心肺处处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将她全然的湮没了个干净,颤抖着的纤长手指缓缓的抚摸在悠悠被汗水打湿的小脸之上,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开,露出悠悠那光洁的脑袋里,然后慢慢的走到悠悠的*头,伸手推着那担架*。
江可馨把悠悠推到了普通病房,医生刚才让她去给悠悠拿些止痛药,说是等悠悠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吵着痛而要吃的。
便想趁着悠悠没有醒来时先去把药拿来,她便立刻将门给关上,然后大步朝着走廊尽头的取药处走去。
她走的很快,也很急,毕竟孩子一人在病房,虽然是睡着的,她依然是不放心的。
悠悠的病房时在顶层的,而取药处就是在靠近天台的位置。
江可馨站在取药处,前面有几个在排队,她手里拿着取药单,然后一脸焦急的等待着。
“为什么这么傻?”这时候传来了一声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来。
江可馨觉得她的耳朵肯定是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她的身体瞬间便被顿住,然后机械般的转头望向了声音的发源地,还真的看见了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男人。
他此时正紧紧的抱着夏余,低着头温柔的对着怀里的女人说话......
她的心被撕裂开来,原来亲眼看见,竟是这么伤。
江可馨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男人,耳朵便像是遭遇爆炸般,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似的。
她却在下一秒蓦然的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就那么委屈的,隐忍的痛苦出声,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悲伤。
安子皓,为了别的女人,你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么?
脑海里忽而记起那日的对话:
安子皓:“悠悠,家庭活动日只有妈咪可以参加吗?”
悠悠:“当然不是啦,是爹地,妈咪和小朋友一起参加的,只是妈咪说你太忙,所以让我不要告诉你。”
安子皓:“那,悠悠,这次爹地陪你一起参加。”
悠悠:“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安子皓:“真的。”
悠悠:“呵呵,嘻嘻,哈哈......”
江可馨的身体忽而一软,无助的向地上蹲去,牙齿咬着口腔的嫩肉,安子皓,做不到的事情,你又为何给悠悠幻想,你不知道她会当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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