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哑然,随即呵呵一笑,“你是说,我还在乎你?”
孙周没有回答,静静的看着她。
“我连仇恨都可以放下,还有什么不可以放下?”
“如此,你又何须在意我对你的关心?”
这是什么逻辑?辛夷再次挑眉,正想反驳,又瞟见孙周的眼神,总觉得有些狡黠。
她张了张嘴,我与他争论这些,有何意义呢?
于是,她用极淡的眼神看着他,“如此,感谢君上的关心,也请君上屡行承诺,放堇归去。”
言毕,认认真真的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朝自己马走去。
队伍再次出发,无论无何,辛夷也不会再与孙周共乘一骑,与昨日一样,她急于赶路,便是途中也不肯休息,不管孙周如何劝说,最终只得依她。
终于,在申时(3点至5点),她看到了城墙,没有中原城墙高大,巍峨,还破旧不堪。
山戎本是游牧,因最大部落建了国,在这戈壁滩上,依一条支河,仿照中原便建起了城池。
城墙上有许多山戎士卒来回巡视,城门下,也有士卒查询进出行人,孙周将那假令牌递上,便被恭敬对待,这时,一辆马车驶来,车上跳下一山戎人,着华服,毕恭毕敬的朝孙周一礼,便把孙周领上马车。
孙周转过身来,朝辛夷伸出了手,辛夷犹豫,只听孙周说道,“大事为重。”
辛夷颌首,没有握上他的手,而是独自上了车。
那山戎人有些好奇的眨眨眼,也未说什么,放下车帘,马车启动,那人突然朝孙周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礼。
辛夷诧异,他是中原人?
孙周淡笑,“商先生。”
“君上知我?”
孙周颌首,“魏将军在书中言明,商先生,名平,生于商地,乃晋人,是一位贤士。”
商平听言脸色微红,直直摇头,“惭愧惭愧。”
孙周道,“先生怎知寡人在此?”
商平言,“魏将军相告,君上将来无终国,商某便每日来此等候。”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商某曾在新田见过君上,便是君上着山戎装扮,商某也一眼认出。”
孙周不奇怪,笑了起来,“寡人这身衣裳能瞒山戎人,却瞒不了商先生,如此,魏将军对你是极为信任。”
商平道,“商某乃晋人,晋如今强大,全是君上之功,商某钦佩,商某不才,留于无终国,因报太子之恩,晋与楚争霸,楚挑拨无终国与晋为敌,商某定要凭一己之力,为君效忠,为晋效力。”
其实早在新田,孙周己了解到商平身世,他来无终国,便让魏绛对他不必隐瞒,是为信任,也是看重,或者说是他驭人的一种手段,试想,一位不得志的贤士,远赴他国,终有一日,得母国国君看重,会如何?定是感恩不己,肝脑涂地的为之效忠了。
孙周大为感动,“商先生之言,让寡人甚是欣慰。”接着又问道,“适才见城楼上,众士卒如临大敌,是为何事?”
原来,他观察甚微,辛夷也有所发现,正欲向孙周提醒,他便提了出来。
商平听言,紧皱眉头,“君上远道而来,本该让君上多做休息……”,顿了顿,“不瞒君上,昨日公子坤遇刺受伤,便禀于嘉父是晋人所为。”
“哦?”孙周挑眉,辛夷惊讶。
商平又说:“嘉父生怒,将魏将军软禁于宫,全城缉拿刺客,太子劝说无效,正好君上来了,我等正为此事着急。”
什么?孙周脸色也是惊鄂,未想无终国形势这般严重。
“嘉父何言?”
商平道,“嘉父言,责令魏将军交出凶手,否则,便不会归其国,且要君上给与说法。”
孙周听言,冷哼一声,“那公子坤当真受伤?”
商平点点头,“确有此事,伤势颇重。”
孙周再次惊讶,原以为仅是他一计谋略,却是真?
商平猜到孙周所想,又道,“商某也有所怀疑,然,有细作回报,公子坤己卧床不起。”
“刺客是真,先生可有猜测是何人所为?”
商平摇了摇头,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各自沉思。
“恐是苦肉计?”
辛夷忍不住言道。
商平一惊,看向孙周,“这位姑娘……”
“是寡人之……”
“奴。”辛夷极快接口道,“商先生有礼,奴名堇。”
商平张了张嘴,说是奴,他怎会相信,适才见孙周朝她伸手那一刻,便知,二人关系非浅,又有几人敢于在国君面前出言?
于是商平对她也极为客气,“姑娘有礼,此番也不似苦肉计,据报,昨日公子府,动静极大,出动数十位铁卫,那刺客是挟持了公子坤才得以逃脱。”
“如此,莫是公子坤昔日之政敌所为?”
商平道,“公子坤之政敌,无非就是太子,然,太子并没有下此令,便是拥护太子的朝臣,没有太子之令,又岂能铤而走险?”
这的确令人匪夷所思,然,只有知道那刺客,才能救出魏绛,他曾对她有所照顾。
辛夷叹了口气,无意瞧见孙周正打量着她,立即垂下头。
马车到了商平的府邸,商平便领众人入内,因魏绛作客于太子府,出了刺客之事,将太子推向浪尖,太子府周围细作极多,孙周的身份更不能暴露。
进了食,安排好一切,商平与孙周进书房秘谈,辛夷便独自在房内休息。
这是间木屋,朴素简单,能感到一份优雅,不似刚才途中所见,街道两旁的房子竟是黄土垒集而成,且杂乱无章,路面也没有青石板铺路,马车驱过,扬起厚厚的尘土,这里风沙大,植物少见,而适才进府,见了院中有好几棵桑树,却是十分难得了。
辛夷拉开房门,立即有女仆过来询问,奈何她听不懂中原话,一双大眼,诚恐的瞧着她。
辛夷暗叹一口气,朝她安慰的笑笑,正要关上房门,却见一护卫走来,正是会说山戎话的那人,“姑娘有何吩附?主子让属下在此待命,因姑娘不懂山戎语,恐不方便。”
这护卫极为恭敬,显然己把她当成了女主人,可他的女主人不该是君夫人吗?辛夷暗自一笑,又叹了口气,她能说吗?她原本想打听一驿站,郭霭说刑午住在此处,而此时,她嚅嚅唇,“我要沐浴。”
护卫立即用山戎话朝那女仆吩附,女仆恍然大悟,急急去准备。
辛夷暗忖,也不知孙周派此人来,是监视还是其他?
她缓缓关上房门,约一刻钟,便有两三个女仆进来,抬来木桶与水还有新衣……
约有半月没有沐浴,躺在水里,只觉全身都放松下来,辛夷闭着眼,思绪着这前前后后,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辛夷猛的惊醒,险些呛水,“谁?”
“是我。”
孙周的声音传来,辛夷一惊,急急跨出木桶,谁知这间屋子连地板也是木制,她脚下一滑,便是“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啊。”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门被踢开,又是一声惊叫,“啊……出去。”
辛夷迅速从几上拿起衣衫,遮着身子,不过那一瞬间还是被孙周看了个结实,可惜太过短暂。
他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便是她遮住了重要部位,然,湿润的长发披搭在胸前,滴着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流下,她的脸色红晕,她的双臂,纤足,都暴露在眼前,周身更是散发着诱人氲氤之色。
孙周突觉一阵口干舌燥,脸色也泛红,“辛夷,我……”他未出,反而朝她进了两步。
天知道,他又多想她,原本没有那份遐想,到看见这一幕,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所有的忍耐一朝爆发,他又朝她进了一步,而辛夷频频后退,眼中有恐惧,有泪花,这屋子小,没处躲避,辛夷是又羞又怒又痛,连连跺脚,“出去,出去。”
那神色,生生让孙周停下,并拉回他的理智。
“你别怕……我没想做什么……”他有些语无论次,“只是,你以后沐浴,记得,关好门……”
谁说她没有关好?是他赐门而入,辛夷恨恨的瞪着他,看他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龌蹉之事,她怎不了解?
孙周尴尬,吞了吞口水,迅速转身退出门外,为她拉上门,但是,“这门坏了,我就在门口守着,你先穿好衣衫,再让奴为你换个屋子。”
辛夷气得吐血,可惜,府内再无别的房间,商平只是太子府的幕僚,其府并不大,除去正房,也就两间客房,还有就是奴仆居住的屋子,辛夷要换,也只能换到孙周屋内,她自是不愿意,商平便找来工匠,赶修了门框,忙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己暗,她才得重新躺在榻上。
被这么一闹,她也疲了,极快的睡了过去,因心中有事,半夜,便醒了,再也无法入眠,但见窗外月光如水,又开始想念蛛儿珵儿,还有那自生下来,便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她吸了吸鼻子,披了件外袍出了门,靠在回廊的木柱上。
四周的宁静可以让她好好想想那孩子,然,仍有人来打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