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不许携带利器,这是防身的好东西,今日赠与夷安。”
纪媛目光微冷,许久之后,见挽着自己手臂的少女已经好奇地抬起自己的小爪子,扒拉自己的手腕,一双狭长妩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跟一只好奇懵懂的猫仔儿似的,不由微微笑了,动作利索地将手上的东西解下来,拉起夷安的手腕,将那有些冰凉的玉匣固定在了夷安的手腕上,这才温声道,“你日后,难免有落单的时候,这个是能救命的。”
“这是……”
夷安低头,只觉得这看着不大的玉匣竟有些沉重,叫自己有些不自在,只是被扣在手上时间久了,也并不影响自己行走,更似奇怪的首饰,这玉也不知是用什么制造,十分坚硬,然而触感温润细腻,并不寒凉。
上头还有一个不大的拉环,见纪媛嘴角带着些笑意看着自己,她急忙努力低头,试探着扒拉了一下那玉环,却叫纪媛阻止,就见这绝色的少女低声道,“这是天女散花。”顿了顿,纪媛清冷地说道,“其中有玉针三百六十枚,可发四次。”
天女散花……
夷安心说越毒辣的玩意儿它越有个好听的名儿来着。
这不就是暴雨梨花针么!
别当县主大人没见识呀!
眼瞅着纪媛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自己,夷安感动坏了,一点儿都不害怕,只觉得这才是好朋友,急忙与纪媛感激地说道,“多谢六姐姐。”
纪媛一噎。
这才几句,纪姐姐就成了六姐姐了。
“此物制作不易,这一匣看不出破绽,我与宫中说的是与皇后娘娘过目,因此才带入宫中。”不然只凭着这个,就够治纪媛一个心怀叵测之罪了。
“六姐姐方才……”夷安看着纪媛抿紧的嘴角,心中突然一动。
“宫中有我,也有姑祖母,姐姐不好叫太子妃为了姐姐伤心的。”夷安知道纪媛这一趟,只怕是带着这天女散花来寻韦妃的晦气,见纪媛怔了怔,有些愧色地点头,急忙笑道,“姐姐是性情中人,因此才叫我越发亲近呢,若是为了亲眷还能衡量利弊才出手,这哪里是关心则乱呢?”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了纪媛的脸上,见那张极美的面容生出了薄红,心中赞了一声美人儿赏心悦目,这才笑道,“既然遇上了姐姐,咱们先去给太子妃说些笑话儿。”
“都依你。”见夷安笑嘻嘻地把头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纪媛大半时间面对的都是木头铁器,哪里见过这样儿爱娇气的小姑娘呢?难免目光温柔了起来,摸了摸夷安的脸,这才扶着叽叽喳喳好奇询问自己其他暗器的夷安往太子妃所在的宫中去了。
一进门,就见太子妃正努力地捧着好大一碗药面不改色地喝,夷安嗅了嗅,知道这是安胎药,便在太子妃身边坐了,看着她努力地喝药。
“这时候你进来,不用猜的,我就知道是小七做的好事。”太子妃见夷安与纪媛十分要好的模样,喝了极苦的药,这才歪在了软榻上,摸着急忙将头凑过来的夷安温声道,“不必担心我的。”
太子如何,其实她都不伤心了。
这世上有这么多爱惜她的人,为何她偏偏就要为了那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难过呢?
若是那样,连她都要看不起她自己了。
“就算没有七舅舅,难道这个不是我的表弟?”夷安急忙就笑了,见太子妃气色还好,便放心了些,与太子妃笑道,“况六姐姐在,您知道我的,最仰慕人才,六姐姐平日里不知往何处亲近,您这是给了我机会。”又问太子妃这段时候如何,见她含笑答了,这才抿嘴与太子妃炫耀纪媛与自己的暗器,笑嘻嘻地说道,“日后谁敢招惹我,也不必动嘴皮子疼,只给他一匣子叫他们知道厉害!”
“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可怎么好呢?”太子妃见夷安遇上纪媛,就跟天雷勾动地火似的,眼瞅着取长补短要上天,不由笑了,见夷安看着自己肚子露出了欢喜,心中一暖。
“表弟如何?”夷安歪着头笑问道。
“我倒希望这是个女孩儿,女孩儿贴心呢。”太子妃笑叹了一声,目光慈爱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温声道,“我知道你今日来与我说好听的,是为了不叫我多心,多谢你了。”
“夷安往韦妃处去了。”纪媛便在一旁说道。
太子妃一怔,看着毫不在意的夷安,不由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她不老实,我就叫她歇歇,您放心,就那几个,都不够我……”
“噤声!”太子妃急忙捂住了夷安的嘴,见她弯起眼睛笑着看着自己,目光清明的模样,不由心里生出酸涩,忍着眼角的湿润低声道,“你为了我,也生出了不少的事端了,都得罪了多少人了?韦妃到底是宫里的人,别为了我,把你与七皇弟都搭进去,若是那样儿……”
她低声叹息了一声,摇头说道,“我这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呢?”她见夷安老实,松开了手给她收拾发间,轻轻地说道,“我这辈子,就这样儿了,你们好好儿的,我瞧着才欢喜。”
纪媛在一旁看着,见太子妃说起这话时,有一种认命了一般的平静,就觉得心里疼的厉害。
“这话,我也与您说。”夷安见太子妃诧异地看着自己,便低声道,“您好好儿的,我们才能欢喜。”
“我不是个由着欺负的人。殿下叫我回东宫,又有韦侧妃,我哪里会不知道为什么呢?”这也是太子妃不愿意这一胎是个儿子的缘故,只是掩下了这些不与两个孩子说,太子妃便笑道,“我与母后说了,是不愿回去东宫的,如今不回去……”她顿了顿,眼角露出了冷淡来,轻声道,“殿下左右也有心爱的人侍奉左右,母后身边,就叫我尽孝就是。”
“您这话是……”
“日后,我就陪着母后,将东宫与殿下都托付给妙怜就是。”提起这个封号,太子妃就笑了,摸了摸咳了一声的夷安,感激道,“都是你心里有我。”
“看不过去罢了。”夷安小声说道。
太子妃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这个性子……”旁人轻慢她一点,她就往死里陷害,必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可但凡有一点善待,她就记在心里永远这样维护,也不知该叫太子妃说些什么好了。
“过刚易折,你该温和些。”太子妃劝了,这才淡淡地说道,“这孩子不管男女,我都要带着跟着母后,日后殿下不喜见我,我就不妨碍他的眼了。”
左右太子虚情假意,与其倚靠太子,不如托庇在薛皇后的羽翼之下,至少太子妃是看出来了,凭着薛皇后这些年对太子的冷淡与无视,日后未必有太子的好日子过,哪怕侥幸即位,只怕也只能是个如乾元帝的傀儡,还有什么畏惧的呢?
“你六姐姐是个懒散的人,日后你要带着她走动些。”太子妃岔开了话题,指着一旁无言的纪媛笑道。
“六姐姐这才是贞静呢,自宫中有了六姐姐,姑祖母也不想念我了,也不招我入宫,还得我自己厚着脸皮巴巴儿地进来。”夷安摊了摊手,见纪媛自己动手将一个果子慢慢地削出来,眨巴了一下眼睛,眼馋地看着那果子被分成小块喂给了太子妃,这才在太子妃含笑的目光里哀怨地说道,“这都是六姐姐叫人喜爱呢,我如今奉承六姐姐都来不及,您与我说这话,越发叫我无地自容了。”
“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有许多的话等着我。”太子妃噗嗤一声笑了,揉了揉眼角,眉目就轻快了起来,爱惜地看了看纪媛,这才摇头说道,“你这姐姐,是个心里想得多的人。”
她隐隐知道薛皇后的心意,想着秦王也是良配,却不敢与纪媛说。
盖因纪媛见太子待她的模样,只说莫做皇家妇。
嫁给皇子,固然风光尊贵,可是内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平常人家夫君纳妾,厉害些的闹腾起来也就罢了,可是皇子又如何?受了委屈,谁敢为她张目?
纪媛是个内里刚烈的性子,秦王虽好,可若是日后真的事有不谐,她只恐坑了这个妹妹。
皇家之中,又有哪一个没有三妻四妾呢?
想到这个,太子妃竟突然一怔,想到了四皇子。
她竟仿佛是忘记了,这个韦妃所出的颇有野心的皇子,竟只正妻韦欢一人。
不管四皇子真心如何,只这个,当初太子妃还羡慕过这个弟妹。
只是太子妃与韦欢素来没有什么交情,此时不过有些淡然地想过,却不再多说,又与夷安含笑询问些近日外头之事,听夷安说起筹募善款,便微微点头道,“凭你几个之力,也不过是勉强,都说人多力量大,你这样想,竟是很好。”顿了顿,回头命人去取了自己的私房来,命捧给了夷安,这才笑道,“还是从前的话儿,这些只给你,不必说起我,就当做是我的心意。”
“满京城的家里到时都有份儿,何必差您一个呢?”夷安知道太子妃这是回避忌讳,急忙笑道。
“听说还有几处药园?”纪媛在一旁听着片刻,便与夷安问道。
“有你姐姐能做的,只管使唤她就是。”太子妃见外头有宫人进来,招到身边,知道薛皇后命夷安过去,又听说四皇子妃竟然也在宫中,微微皱眉,却还是与夷安笑道,“四皇子妃与母后请安,听说你在宫中,竟言多有仰慕,想见你一见,不如你过去瞧瞧?”
她这弟妹殷勤得有些蹊跷,况进京的突兀,就叫太子妃与夷安郑重地叮嘱道,“韦氏是个心机颇深的人,你寻常不要与她多说,叫她拿住什么。”
夷安急忙点头,又问纪媛为何询问药园,就听这少女漫不经心地说道,“前我实验出木牛犁地之法,可能实验一二。”
夷安猛地回头看着这个有点儿逆天了的姑娘,哀怨地发现自己有种智商跟不上的节奏,头一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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