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晓珍倒是神采奕奕,一手抱着暖宝,一手挽着我的胳膊,活蹦乱跳踏雪而行。直到我毫无征兆且异常夸张的笑笼罩了她的思维识别区,才疑惑地停下。“你笑什么?”
我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终于爆发出自己忠厚老实的一面,直言女孩现在的样子像我昨天遇见的孕妇。
苟晓珍一听,直接就是一通碎拳。“你说我肚子大!”
我见女孩这汹汹气势,果断觉得撒泼不应该是女人的专利,直接往雪地里一躺,赖着不起来。“天妒英才,一代英雄李开宇,就这么被弱女子苟晓珍打死了。”
这可急坏了苟晓珍,伸手使劲拉我。“快起来,地上凉,冰坏了怎么办?”
我宛如一个得胜将军,问她是不是心疼了。她说我臭美,自己只是怕我把衣服弄脏了,还得占用替她干苦力的时间去洗。我说没事,脏就脏呗,反正是马文博的,他时间多得很。
苟晓珍听了,忙紧张看着我。“你的呢?”
我嘴上编慌,说是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早上送去干洗了。内心却再度祷告。“神啊,那什么,我还得再求你一回,我总不能跟女朋友说自己昨晚喝醉了,和一个女的去了宾馆,完了不小心弄脏了衣服,今早那女的给我拿去洗了吧?”
我的耳畔再次悲催响起一句“不行”,幸亏咱是过来人,这次没有被彻底吓死,仅仅算半死。
“这样真会冰坏的。”苟晓珍一脸正色,命令我赶紧起来,说她饿了。
话说我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这会儿听女孩有这么好的提议,一个筋斗便从雪地里蹿起来,拉着她往正宗街跌跌撞撞疯跑。
走进“正宗云南过桥米线”,找了个二人桌坐了,我还是依照惯例,让老板炒一个小的不放辣椒的鸡蛋米线,老板照做,不一会工夫,就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馋人的美味。我让苟晓珍先吃,对老板说,你再给我炒一个小的不放辣椒的鸡蛋米线,老板重重应了一声“好”,继续去掂勺……
我之所以让老板分两次炒,是因为这家店有个特点:大碗炒出来是小碗的量,两碗一起炒出来是一碗半的量,单炒小碗绝对童叟无欺不敢再减量——这个结论虽说是马文博最初发现并总结出来的,但它确实经住了时间的考验。
既见米线,云胡不喜,我架势十足狼吞虎咽。
苟晓珍看在眼里,连忙好言相劝。“饿狼传说啊,慢点吃,胃还要不要了!”
我说顾不了他四大叔了,那两个家伙害我一天半就吃了半拉馒头。苟晓珍听了,顿时拧着细眉,拍案。“我要去告他们,怎么能这么虐待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我说你还告人家呢,你现在这表情就已经够狂蟒之灾的了,逗得女孩一阵咯咯地笑。
一分二十秒迅速解决掉一盘,我感觉才把昨天的饭给补回来,就对老板说,再给我炒一个小的不放辣椒的鸡蛋米线,惹得老板都无奈地笑了,一下子给我炒了一个特大盘的,还格外赠送两个下饭小菜。
吃撑晚饭,和苟晓珍手拉着手,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
女孩问我接下来去做什么。我看着洁白的雪世界,瞬间有了伟大的灵感,诚邀女孩和我一起去学女娲造人,羞得她满脸通红,刚要赏我一通碎拳,被我抓了手腕,一路拉到警卫室的门口。
我让苟晓珍在门外等一会,自己直接进门。
小马和其他几个小保安正在热火朝天涮火锅,见到我,无限亲切热情。“哥,有事啊?过来一起吃点呗。”
提起这个小弟,我只能相当无语地说他是一根筋,硬要说我今年秋天在湿地公园救过他落水的姐姐,而事实上,在那个时间段里,我只救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为了日后不遭那个英雄救美的活雷锋的唾骂,以及我自己尚未泯灭的良心的谴责,我只能果断与这份属于别人的荣誉划清界限,骗小马说自己从来没去过湿地公园,更加是个下不了水的旱鸭子。
可小马就是不信,还单方面认下了我这个毫无优点的哥。
“不了,铁锨我拿去用一会啊。”我完全没把自己当成警卫室的外人,径直去门边挑了一把最新的方头锨。
小马问我拿铁锨干啥,我说去拍人,他一听,简直吓坏了,急忙从锅里捞出满满一大碗土豆片,作为储备粮以弥补暂离的损失,然后,慌慌张张跑过来,劝我别干傻事。
我哪有工夫跟他解释,问他有没有胡萝卜给一根。他说没有,问我黄瓜能不能成。我说将就吧,再给我找几根红蜡烛和一盒火柴。
他赶紧到抽屉里找了两根大白蜡烛和一个打火机,又从菜盆里拿了一根黄瓜给我,问我弄蜡烛和黄瓜干啥。
我说这你甭管,记得一会去女生楼后面拿铁锨就行了。说完,揣起黄瓜、蜡烛和打火机,提锨径直出了门,完全不理小马耳边风一样的叮嘱:哥,咱犯法的事不能干啊!
疯跑,忽略我俩以外的所有目光,让苟晓珍蹲在铁锨上,我拖着铁锨一路疯跑,直到女生楼后面那块雪厚人稀的空地,才激动地驻足,把累得呼呼喘的她轻轻抱下来,洋洋洒洒施展我伟大的艺术才能——造雪人。
苟晓珍抱着尚温的暖宝,吐着白气,一脸茫然站在一边当观众,等我用黄瓜造出了雪人的鼻子,又用她肩包里的眉粉造出雪人的眼睛和嘴,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你在堆雪人啊!”
“我去,你这什么悟性!”我表示严重不满,远远丢开铁锨,自认浪漫地在雪人脚下点上蜡烛,然后,笔挺立在雪人身旁,如久旱的大地渴望甘雨一样,热切等待女孩客观公正的赞美。
苟晓珍的确酷爱傣族狂欢,直接给我来了句:哥哥,今天是清明节吗?
我气得嗓子冒烟,说今天不是,但明年的今天就很难说了,除非你用掌心的温度把大艺术家的怨气化开。
苟晓珍娇嗔十足地瞅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卸下肩包和暖宝,向我伸出了纤细的手。
左手抓住女孩手的那一刹,我毅然决定要实现自己成为蒙古勇士的梦想,右脚斜伸到她的腿后绊住她的大腿,右手只轻推她的肩,她便姿势优美倒在了地上。
“李开宇!你敢摔我!不想活了是不是?”苟晓珍坐在雪地上,怒目瞪我。
我赶紧扶她起来,却趁她没站稳,又以刚才的方式,让我的梦想再次成真,然后,冲她嬉皮笑脸呲着牙。
苟晓珍撅嘴瞪了我两秒钟,突然带着哭腔,天可怜见望着我。“疼死我了,我腿断了——”
我知道她这是想以自己的“不幸”来麻痹我的神经,好趁我不备也摔我一跤,但还是一脸紧张去扶她。
苟晓珍果然如我所料,刚站稳就向我伸出了报复的魔掌,只是,我早已领悟贯通了太极的奥妙,瞬间,巧妙借她的外力,助她躺回绵绵的雪床。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爬起来穷追不舍,要找我报仇。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赶紧绕着雪人逃,却不忘在她追上我时,冷不防将其又一次放倒。她再追,我再跑,再把她摔倒……
后来,女孩实在被摔服了气,战场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逃我追……
再后来,女孩情急,从地上抓起雪末,向我一通乱丢,我也抓雪回击……
最后,就演变成传说中的相扑运动,雪地里凭空多出两只嬉闹的狗熊……
夜色渐浓,我俩都已筋疲力尽,就双双躺在雪地里。我仰天大喊苟晓珍,她对空长叫李开宇,我再喊,她再叫……直到女生楼一下子开了七八个窗户,十几个美女几乎同时探头大骂“傻缺,死远点”,我们才觉察扰了别人清静,赶紧爬起来,收拾东西闪人,只留下那个第二天就不见了鼻子的悲催雪人,据校园斯诺登说,鼻子被马文博拿去当早饭了。
把苟晓珍送回她的宿舍门口,刚要无奈作别,回去在梦中孤等明早九、十点钟的太阳,苟晓珍就抢先说,你要是实在想回去就回去,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就到我宿舍待一会。
一时间,我实在揣摩不出女孩到底是想让我回去,还是让我去她宿舍待一会,就定定呆在原地,费尽脑汁思索我的去留难题。
苟晓珍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在这等一会,我先去收拾一下。”进门前,还不忘提醒我最好闭上眼睛,说她们楼层最近有美女喜欢裸奔,吓得我赶紧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后,苟晓珍冷不防狠拍我的肩膀,大叫一声。“美女来了!”
我慌忙睁眼,叫得比她夸张。“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裸奔的那个来了。”
苟晓珍听了,嘴角直往下压。“我长得那么吓人吗?”
我赶紧改口说是动人,美得动人,不完全是为了躲过头破血流的浩劫,也是对女孩发自内心的赞美,出水芙蓉,楚楚动人。
“这还差不多。”苟晓珍神秘兮兮让我再次闭眼,由她不辞劳苦扶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