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走开!恶心的疯子。”
“儿,快过来,你爹马上就回来了,莫要理这个疯子,赶走就是。”一对母子冷眼的瞧着瘫坐在地上脏兮兮的瘦子,吐了一口口水才转身离开。
花识抬头嗤笑了一声,何时竟然这些弱小的妇人也敢对她说三道四了。自嘲般笑了笑,目光涣散的看着头顶阴沉的天,心中默问,啊!今日是第几个日夜了?我在这里做什么?儒儒呢?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正巧,眼前落下一个人影,是一个额头长了朵花,非常好看的女人。
她蹲下身子,嫌弃的望着她,“啧啧,叶花识,你瞧瞧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花识站起身,默默的朝着另一边走去,却不料那女人一把拎过她的领子,怒视着,“像你这种女人哪里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片刻,她眼角上挑,又乐津津道,“不过,今日我善心大发,就让你再感受一次阳光,之后再死也不迟!”
花识倏地回头看她。花菁华被她看的一怔,哪料她来了一句,“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花菁华瞬间语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只能恨得牙痒痒。
对方的来意已经非常明显,花识自然不会自入虎口,只是失去了屏障的她哪里敌得过眼前这个内力胜不可测的女子。只觉颈上一痛,人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被痛醒的,嗅了嗅身下腥臭的泥土,就连嘴里也因为那一跤吃到了些。用力的呸了几下,依旧散不去那股恶心的味道。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花识没有回头,这个女人绝不会是好心,“我只想知道,你又打算玩儿什么花招?”
花菁华笑了,笑的很大声,恶毒的视线一点点的将她凌迟,“墨桃啊墨桃,我说你什么好,你干杀人的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多尸体会扔到哪里你居然不知道!”
乍然听见墨桃两个字,花识愣了愣,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晴天霹雳。为了避免尸体造成瘟疫,大家都很统一的扔到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从此便有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白骨崖。这里有凶猛的野兽,在这里不用担心尸体会腐烂生菌,因为他们全部会成为野兽的腹中之物。
花识凌厉的望着她,“你想杀人抛尸?”
望到她的眼神,有一瞬间,花菁华忽然觉得再一次见到了那个高傲孤冷的墨桃,“杀人抛尸?如果只是简单的杀了你,你觉得我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将你带到这个地方吗?”
就在花识猜测时,花菁华凑到她的耳边轻吐,“听说这里的猛兽相当恐怖,你只要能在今晚平安的度过,我就放了你。”
“如果不能度过……呵呵……”
“你也就只能死了!”
花识蹙眉。
她又道,“怎么?你的情哥哥都死了,你现在独活都不会觉得愧疚吗?要知道,我这么做可是在帮你!”
花识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眼前这个张扬的女人。天色已晚,夜晚很快就会降临,这个女人是绝对不会放了她的。相比之下,更不利的还是阴天,若是下雨便没有了火,她最大的依靠就会失去。
花识沉默的思考着如果脱险,当对方的一句话传到耳中时,她才恨觉,为何自己不是一个死人!
“叶荀和你那情哥哥都死了,你说会不会也在这儿呢?白骨崖啊白骨崖,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狠狠的戳破整个耳膜,花识猛地抬头,伸手便朝她刺去。
背对着她的花菁华立刻察觉到背后异样的风声,瞬间便抵了回去,看到花识倒地的一瞬间,一股变态的舒服从心底发泄出来,她的脸孔在扭曲,但眼神却在诉说,她是快乐的,快乐到极点!
花菁华走近她一角将她踢进了山谷中,那处堆满了尸骨的地方。
花识不停的揪着山壁上的草,以此来减慢下落的速度。胸前一阵阵刺痛,让她意识到很有可能断了一根肋骨。
山崖不是很高,但是摔下来也是会痛的。花识躺在地上抽搐着,痛意在一瞬间侵占了整个大脑,这一份痛意让她发现,终究还是只剩她一个人了,而这样的结局竟然是她自己造成的。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很想哭,但最终到底还是忍住了。忍着痛意爬起,可是当眼中出现的那一角,她整个人便傻了。
那显眼的囚字,那破碎的衣衫,仿若昨日刚见。然而若只是这两样,绝不会让她心惊,只见那囚字旁沾染了一朵血色桃花,扎人眼球。
花识噗通跪地,这是叶荀死后倒在她脚上沾染的墨桃印记。眼泪终于从眼眶中争先恐后般夺出,花识摸着那血肉模糊的尸骨,寻找到那右手的拇指,又找到他的左腿骨,所有的过程都是在颤抖中进行的。
上天似乎从来没有给过她幸运,就连此刻,给予的也只有绝望。
叶荀长年征战,右手被刀砍断过,左腿被马儿踢碎过,所以一到阴雨天就会疼痛难忍,而她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坐在他的怀中给他按摩轻柔。
回忆就像溺水,让人痛苦到麻痹。
有谁能够想到,风光一世的叶荀将军,当朝的宰相,死后竟然连座坟都没有!血肉更是被野兽吞尽!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难道他们叶家真的碍了老天的眼,一定都要死绝不可吗!
思绪倏地终止,花识突然想起花菁华临走时的话,如果爹爹在这里,那儒儒……
惊恐瞬间爬满全身,她先是堆好叶荀的尸骨,紧接着便开始刨身边的尸群,黑焦的肉已经风干,在骨隙中残存,恶臭充盈在整个鼻腔里,但此刻被恐惧席满全身的花识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万千尸骨堆埋在这崖下,一双素手已经被黑臭的泥土沾染,一个坑接着另一个坑,就像蜂窝在地上现形。
她不能相信她最爱的儒儒,那个永远优雅的男子会以这种结果在世界上消失,她无法接受!
雷声阵阵,几道闪电就像一把大手撕裂了整个天空,磅礴大雨顷刻而下。
花识倏地住了手,抬起脸仰视着天空,任由雨水在脸上敲击。
“儒儒,打雷了,你在哪?花识好怕……”
大雨冲刷的声音明明是那么恢宏,是那么激烈,可是为何她什么也听不到!
为何!
为何!
为何!
恨意突然降临,绝望犹如洪水过境。
“啊~”就好像要和雷声比声音,她用尽了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雷雨散去,花识脸色青白,浑身打着哆嗦,上下牙打着颤,咯咯咯的声音在寂静的崖下无限徘徊。
天空泛着浓厚的青色,四周泥土和青草的腥味愈加浓重。哗哗哗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诡异。只见一双双眼睛在黑夜下亮如灯盏
花识机械搬扭过脖子,空洞的看着那黑暗的深处。
忽然记起爹爹曾经说过,他是将军,他掌管着千千万万条命,他不能出错,因为要以身作则。相反,若果他没有死去,那将会从此活在地狱,她作为他的女儿,这一身罪责便让她一个人背吧。
轻轻的呼了口气,被雨淋过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粘。嗅了嗅颈上传来的臭气,花识涩然笑起,逃避也许是不错的,至少此等模样让你们看见,是会心痛的吧。只是可惜了儒儒……是她没用,受人蛊惑。
花识捧起地上破碎的尸骨紧紧的搂在怀中,一只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视线转向那些野兽,吼道,“你们来吃啊!有本事就吃啊!”以前风光的种种,她没有遗憾,没有抱怨,有的只有心疼。
为何我们总是在自相残杀……
嘶吼的声音陡然间大了,等到它们走近了,花识才发现,竟然不低于十条狼!
狼群一点点的靠近,原本视死如归的心脏却在瞬间砰跳!
“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个迷路的姑娘。”爹爹!
“墨桃……为了我,你要活下去……”儒儒!
“花识,娘的乖女儿,你终于回来了。”娘亲!
三人临死前的话语忽然排旋在耳边。
是的,她怎么能死!就算是苟活,她也要活下去!
眼神瞬变,那凌厉饱含杀气的眼仿佛在瞬间又变回了骇人听闻的墨桃!
狼群是一种敏感的动物,在杀气降临的刹那提高了警惕。
当花识捡起脚边一把锈迹斑斑的残剑时,只听狼群中一声嚎叫传出,其余的狼立刻朝她扑去。
没了内力做打手,又身受重伤的她只能在间隙中残存。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黎明将近,血液从她的嘴角溢出,内伤加重。见眼见越加凶猛的狼群,花识砍了一只又一只,无限循环。锈刀从狼的身体中拔出,一道鲜血飞快的飚出,溅了她一脸,然而,另一条狼趁机咬住了她的手臂,在剧痛的催使下,花识居然只一只手便将那头狼敲晕了过去。群狼见状终于安静了些,只是依旧虎视眈眈。
花识转身拔腿就跑,剩余的四条狼立刻跟随了上去,伺机出动。
花识很清楚,狼群这种生物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除非猎物凭空消失,否则它们会一直跟随着猎物的气息,直到肉入腹中才会停止。途中,花识慢慢的磨,又砍死了三只,终于只剩下了一只,然而她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她的肋骨彻底的断了,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轻咳中含带着血沫,显然刺进了肺中。
偌大的树林死气沉沉,花识只一个劲儿的跑着,万千期望着能够遇到猎户,可是她终究失望了,原来白骨崖底竟然是个谷,四面环山,她竟然又跑回了原地……
看着那熟悉的白骨地,花识的眼神终于变得死寂。
嗷呜……
剩下的那一条狼到了,那肆意的脚步化作嘲笑狠狠的贯穿了她,花识咳出一口鲜血,一张脸逐渐泛青。
“畜生!论狠你们永远比不上人类。”她扫向最后的这条狼,雄壮,魁梧,连皮毛都带着光泽,很显然,它是狼群之首!也是最后的困难。徒手的她,究竟能不能保命活下,估计连三成的希望都没有。
“畜生,你来啊!”随着音色落下,狼率先冲了上来,两道身影飞快的靠近,突然,花识用那锈刀毫不迟疑的割下腿上的肉,露出那白骨森森的一片,撕裂的痛几乎让她把下唇咬烂。紧接着狠狠的将肉扔了过去,而整个人也随之而上。
动物终究只是动物,眼前的利益才是关键,一口便吞下了生肉,却不料花识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冲到了它的身前,这一份爆发力让它惊恐。
呲着牙凶狠的咆哮着,张口便朝她咬去。花识迅速抬起左手臂朝它的嘴里塞去,只要堵住了狼嘴,剩下的便任由她发挥!
花识整个身体几乎频临破碎,但是却仍有一处坚硬的地方,那就是牙齿!当一个人化身为猛兽的时候,再凶悍的动物也比拟不上!
花识只觉腥臭的毛充盈在嘴里,牙齿入肉的感觉非常不美好,那种饮血的瞬间几乎让她忘记了做人的感受,狼嘴已经从她手上拿开,剧烈的甩动着,可是却丝毫不见脖子上的人有脱离的迹象。
花识紧紧的咬着嫩肉,眼神死死的瞪着,发了狠的!当动脉被咬断,肉被撕烂的时刻降临时,那头狼终于只剩下了喘息。
之后过了很久,花识才敢从狼的脖子里抬头,双眼空洞的盯着那温度渐失的动物,惊恐和不敢置信才迟迟到来。
她身为人类却化身魔鬼,硬是用牙齿将敌人咬死,这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神思回到身体的刹那间,她才发现,力气已经丝毫不剩,虚软的她立刻瘫在了地上,就像一只频死的野狗,胡乱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