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他离开的一瞬间,花识睁开了眼睛,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你的话可信度又有多少?当年你连同宫戚云残害叶家满门,如今却又假惺惺的跑来帮我,你做的这些是愧疚多,还是玩笑多?!
门扎扎一响,传来韩十一的声音,“这司文真是古怪,就属他我瞧着最不舒服。”
然而当瞧见床上坐着的人影时,他募得愣了,尚未反应的过来,身后一个身影飞快的跛着身子跑了过去。
花识任那一只皮包骨的手抚上脸颊,泪眼汪汪的盯着他,噎着声音道,“儒儒……”
那哑奴通红着眼睛,嘴唇难掩哆嗦,却发不出一字。
花识紧紧的握住那只手贴在脸颊上,感受着炽热的温度,“儒儒,儒儒,儒儒。”
叶司儒望着她,偷偷的在心底说了一句,我在。
花识看着他的手心,心突地一阵抽痛,就是这双手,他以自残的方式剜了自己的肉,只因他打了她,她心痛难忍,却挨不住他那柔软到没有到空隙的心肠。
“为什么?”只这三个字,却像道出了前世今生。
叶司儒摇头,抚慰着她。
花识轻轻的捧着他的脸,细细的描绘着他的每一个轮廓,叶司儒偏头一躲却被她执了过去。
花识轻轻的吻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地方,那一张几乎没有完好皮肤的脸孔,“儒儒不丑,儒儒在花识的心中永远是最英俊的。”
“儒儒的眼睛就像星辰一样,既漂亮又炫目;儒儒的嘴巴薄薄的,粉粉的,就像披了一层蛋清,我好喜欢;儒儒的鼻子是挺直的,侧脸更加英俊;以前我竟说错了,儒儒的味道一点也不像月光,像棉絮,软软的,香香的,躺着舒服,有坏人可以将他们尽数反弹,抱着我又可以完全包裹,我的儒儒是伟大的,他爱我,所以我也爱他。”
一句一句的说着,像是没有了尽头,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哭了,“没有你的日子,我害怕极了,我杀了你,我杀了我最爱的人!是我亲手杀的!”
叶司儒看着她又开始癫狂,心中一紧,连忙将她抱住,轻轻的拍着。
花识摸上他的脸,清晰的瞳孔中写满了思念,“悲无声,痛无觉,才知日月颠。”
叶司儒心中苦极了,我的花识,若有可能,我希望你永远也不晓悲痛。
以吻封缄。
过了许久,二人才发现,那韩十一竟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
花识依偎在他的怀中,“司文说他会帮我们,你觉得可信吗?”
叶司儒想了想摇头,担心她看不见,于是起身。
花识将他拉住,继续躺着,“我知道的,儒儒的一举一动都刻在我的心里,从未变过。”
叶司儒找到纸笔,写着,‘花识,此处你可还有惦记?’
她一愣,摇头。
叶司儒一笑,‘不用顾忌我。’
“傻瓜,经历过这么多坎坷,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叶司儒首先将花识挡在身后,直视来人。
“你此言当真?除了他,你谁都不要?!”宫戚云一张俊脸阴沉的可怖。
花识牙关一咬,司文不是说他去了关东城?原来他竟又骗她!
“儒儒,你快走,这是他和司文设下的圈套!”
叶司儒紧了紧她的手,无声的坚定和拒绝。
花识眼眶一热,为了她的爱人,她宁愿失去自由。
宫戚云冷眼望着他二人纠缠,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烧的旺盛,直到一根金钗贴近她脖子的左侧。
他眼皮一跳,沉沉的看着她。
叶司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回头,骤然骇住,刚欲动手,却不料那根金钗又近了几分,血丝冒了出来。
“放我们走!”花识看着宫戚云。
宫戚云嗤笑,“那我宁愿你死!”
花识贝齿紧咬,终于做了决定,无视叶司儒恳求的眼神,“那放他走,我留在这里。”
宫戚云冷笑,“你们都在这里,我只要一勾手你们谁也逃不掉,你认为你有这个做主的权利?!”
“当然!”花识扬头望他,转向叶司儒,“儒儒,若我死了,你和不和我一起?”
叶司儒点头。
宫戚云一张脸黑到底,连死都要做对鬼鸳鸯,可惜他偏不给这个机会!
“好,我答应你。”
花识倏地转头,“若你反悔,我必舍命诛之!。”
宫戚云看着她凶狠的眼神,多想问一句,曾几何时,她可有为他动过这份心?若他悔了,可行?
不!他不能悔,他的一切都不允许他悔。既然得不到,那就算是捆也要将你捆在我的身侧!
‘花识,要走一起走,我万不会留你一人!’
花识忍住哆嗦的手,天知道她有多渴望,她已经孤单了太久,她被愧疚压得几乎翻不了身,现在好不容易和儒儒团聚,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儒儒,我求你,你走吧!”
叶司儒一怔,她……求他……
韩十一左右观望,见形式已定,连忙拖住叶司儒就走,凑近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刚跨出门槛,一对人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韩十一冷冷的刮了为首之人一眼,哼了一声。
司文发鬓散乱,知他误会了,苦笑了一声,见宫戚云从门内走出,“你不是去了关东城?”
宫戚云侧首,“风云变幻的太快,根基未定,旧国何时都能回。但若被人动了根本,那便是得不偿失了。”他声色一变,“倒是你,怎的还不离去?既然当初只是约定,难道如今还要我敲锣打鼓送你走?”
司文终于不再笑嘻嘻,“是不是被灭了国的人都如你一般心肠狠硬?”
宫戚云冷眼看他,毫不留情,“灭族似乎和灭国相类似,你这般说我,岂不是也在说你自己?”
北辰几人面面相觑,对眼前的情况不大了解,屁话也不敢说一个,左护法不是门主的人?但为什么听起来似乎两人的争议还不小?
联想到司文的身手和对宫戚云的态度,心中一阵寒起,这司文到底是何人?
宫戚云带走了五大杀手,司文轻轻的走入了房中,收拾好散乱的物件,“你刚醒,需要静养。”
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吧。”
噗嗤一声,金钗狠狠的刺进他的腿中。司文端着杯子的手丝毫不见抖动,笑道,“你这力道太轻了,杯中的水都没有翻出来。”
花识握着金钗的手骨开始发白,鲜血渗到他的外衣,沿着他腿侧飞快的蔓延。
“喝水吧。”
花识反手一打,瞪视他,“不用你假好心!”
司文直直的望着她,不言。
“翻手云覆手雨,你的黑白脸儿玩的不亦乐乎,但请你记住,你不是神,迟早有一天你会死的很惨!饱受悔恨的折磨!”
心脏咯噔一跳,司文收回了手,“我没做。”
花识嗤了一声。
他突然道,“还记得我提到过西羣族吗?”
花识不看他,不管你现在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
他淡笑,没了以往的漠不关心,多了几分回忆,“但凡是美好之物又有哪个是得以幸存的呢?”
花识手一紧。
他道,“知道我为何会针对项帝吗?”
尽管不想随着他的思路走,但的确,他拥有着和宫戚云等同的实力,却甘愿臣服。
他道,“知道我为什么懂得蛊咒之术吗?”
花识沉默,脑中一根弦猛然绷紧,那个已经消失了上百年的种族。
“你猜的没错,我可爱的小墨桃,我司文便是西羣族一百零八代族长。我永远无法忘却那一天,不过是闭关了几年,一出来我的家园便被可恶的东项践踏的只剩残垣断壁。”
她终于出声,“休要骗我,照你所说,你的武功不会很差,至少比现在要强大才对。”这个人还在骗她!
司文笑,“你说的没错,但是我遭到了反噬,因为我动了怒,我的全身上下都在被蛊虫撕咬着。”司文看着她睁大眼眸,“族长之能便是要在体内种植蛊毒,谁活下便是下一任族长,这才是我们西羣族人丁稀少的原因。”
花识望着他,良久才道,“你不会恨吗?”
“为何?我是为了我的族人,为了我们的文明,我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我忘不了东项对西羣做的事!为了一己之私,便要灭我西羣数万人口!”
花识倒吸一口凉气,世人只知西羣族强大,却不知他们的精神才是最令人佩服的!
“知道最大的绝望是什么吗?”他问她。
花识凝视着他。
“生无可恋,死无所归。”
花识心脏一抽,诚然,她还有儒儒,可是这个人谁都没有了……
“小墨桃,我没有做过!”他转过身离去。
花识怔怔的望着门外,明明艳阳高照,心却是滴水成冰。
日子一天天的过,花识眼前这堵叫做皇宫的高墙越来越高,高到看不见天。
门外传来宫女的私语声,“叶姑娘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她是不是疯了呀?”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陛下如此关爱她,已经给足了脸面,她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啊?”
“就是!要是换做我们早就高兴的睡不着了。”
门扎扎一响,宫女倏地转头,是那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