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话音刚落,林董事长还没开口,便被气急败坏的昼美瑜抢白:“什么叫皮外伤?你这讲得是人话么?我们雪盈之所以会受伤那是因为你们林家办事不利!怎么,轻描淡写就想用伤不重糊弄过去?”
井边,昼美瑜抱着女儿摆出泼妇骂街的阵仗言语激烈,看在本就瞧不上她出身的各家权贵眼里,倒是有几分想借着女儿受伤来讹诈林家的意思。众人只觉这林家今天办喜事还触上这种霉头也是倒霉,想着,不少本还同情孩子的太太小姐们脸上都隐隐带出了鄙夷。
以林沈两家这样的地位,又何必在这种小事上糊弄掉了身份?一边沈正急出了一头汗忙去拉拎不清的妻子,却被她狠狠挥开:“别碰我!你们说,当时我女儿是怎么坠井的?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没人看着?陈希希呢?陈希希怎么没和雪盈在一起?”
昼美瑜咄咄逼人,林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即刻便有侍从不温不火地接了话:“来报告昼小姐坠井的正是另一位昼家小姐,您何不去问问,一切自然清楚。”
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陈述一下便将众人的关注点从林家失职拉到了昼家内讧上,众人带上意味深长的表情,纷纷侧目望向自方才起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人群中看戏的昼家大少,忽见他唇角一扬笑了起来:“今天你婚礼,却出了这种事,实在对不住。”
那句话是对着新郎林放说的,话落,林放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扯了扯领带,闲闲搭上了昼焰行的肩:“你我兄弟之间客气啥?正好本少敬酒敬得无聊,出来消遣一把也好!何况——”
林放微微眯起一双凤眼,笑得轻狂:“何况,年纪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会跑去这么偏远的地方坠井,想来背后定有个好故事,不如查清楚来龙去脉,大家一起乐一乐!”
林放话落,之前一直站在几步开外一言不发的沈梦谨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林放一番话说得随意,却是剥开了事情表面一针见血指出了不合理处。望着周围众人微微惊讶的表情,沈梦谨叹了口气,淡淡弯了弯嘴角。
安子惜的脸色在那一瞬苍白,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快人们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孩子们为什么会去井边这件事上!咬牙抬眼,安子惜望上昼美瑜怀里脸色发青的昼雪盈,只要昼雪盈开口提到她,她便死咬自己只是好心提醒她们安全,把错全部推到昼雪盈身上!
而此时此刻,还没从坠井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的昼雪盈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说的话,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一瞬昼零凭空消失,自己一下出现在井口狠狠摔了下去的场景!当时的情形,绝对不是昼零逃开然后推了她一把,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她一瞬和昼零互换了位置,她明明是推了昼零一把,结果却是把自己推到了井里!
这样超乎常理的认知让昼雪盈吓得浑身发抖,一侧紧紧抱着女儿的昼美瑜在听到“另一位昼家小姐”这几个字后亦是瞬间偃旗息鼓,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雪盈很疼吧,不如我们先进屋包扎一下……”沈正朝昼美瑜使了个眼色,伸手正欲把女儿抱起来,这一动却是不知触发了昼雪盈哪根神经,竟是惊得她一下尖声大叫起来:“不要碰我!有妖怪,有妖怪啊!”
昼雪盈手脚乱蹬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一边昼美瑜连忙用力压住她,企图解释:“雪盈估计碰到了头,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说着便是伸手想堵住女儿的嘴,却被她一口咬在虎口上,痛得一声惨叫。
“妖怪就是她!昼零就是妖怪!是她把我变到井里去的,就是她把我变到井里去的!你们快点抓住她!”昼雪盈一把推开昼美瑜,失魂落魄大叫起来。
她那个样子,头发散着,脸上还有血痕,满口嚷着妖怪什么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个昼小姐,会不会有什么病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窸窣的人声立刻就传开了。
“貌似以前听说过一点点呢,说是很小的时候每年都要去国外看病……”
“啊?不是去探亲么?”
“嘘,这种事当然要找个幌子了,难道直接告诉你家里有个神经病啊。”
不轻不响的议论声源源不断传到沈正耳朵里,他铁青着脸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再抬头望上对面那双俯看而下的清冷墨瞳,眼神里带上了恳求。如今雪盈的样子虽然糟糕,却还不是她真正发病时的模样,若是三弟肯在这里放他们一马,雪盈的名声或许还有救……
但是素来有仇必报的昼家大少又岂会是这种慈悲为怀的人?更何况,这个该死的丫头惹上的还是阿零。
“姐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的女儿第二次诬蔑阿零了……”
昼焰行半掩着娃娃的耳朵微微侧身,浅浅上扬的嘴角带出一抹笑意。那含笑的声音说得很轻,在那一刻听着奇异无比,便仿似一缕幽幽蔓草一瞬渗入了人心,丝丝纠缠,寸寸拉紧,最终缚成沈正心头一片绝望压抑。
“所以,做过的承诺,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冷漠声线裹上众人不解的目光,生生落在俯身跪地浑身颤抖的沈正身上。那一刻,沈正曲起掌心用了极大的力气狠狠抓紧身下的草地,十指嵌入的瞬间,泥土翻卷起来覆上了手背暴虐的青筋。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得一声极其低哑的怒吼从咬紧的牙关溢出:“我和美瑜已经决定,从今日起,雪盈不再姓昼,改姓,沈……”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此外,我们已经公证了协议书,我和美瑜持有的,普天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在我夫妻二人生前死后,都不会留给雪盈,和任何同雪盈有关的人!”
人群中终于传来数声惊呼。
那一刻,沈正满含屈辱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面如死灰瘫软在草地上的昼美瑜突然双手掩面,仰头发出了一阵如同鬼泣般的哭嚎。
哈,哈哈哈,她真是傻啊,傻透了!这明明,就是一个陷阱啊,一个从昼云白坠楼那日起便开始精心设计,步步为营只为置他们一家于死地的滔天陷阱,为何当初她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