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酒宴上信口读了几句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让大家感到惊奇了,没想到堂堂一个副总理还有着如此雅兴,还能够整个三五对仗的四六句。”看到齐天翔和王海都正襟危坐地等着自己发话,副总理就笑着自嘲地说道:“今天也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不但破例喝了几杯酒,而且破例改变了多年的习惯,也真是拼了老命了。”
副总理自嘲的话语,引发了齐天翔和王海应和的笑声,可也只是象征性地笑着,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依旧认真地望着副总理,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好确定应对的策略。
到了齐天翔和王海这样的级别,与副总理的关系就微妙了很多,相差的等级越接近,关系的处理越有着不为人知的细微差别。副总理的好恶可以直接关系到自己的仕途,尽管不能说是绝对的,但可能有的变数,也是不能忽略的。因此所谓的小心翼翼,很大程度上还是职务相近之间的相处,而可能有的变数往往是不经意间出现的,尤其是处在上升期的干部,既不能离上层太远,也不能太近,只能是小心应对,交流和接近都需要一定的智慧和应变能力,更需要一些机缘了。
齐天翔与副总理不是很熟,也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没有任何关系。副总理尽管自称是生在老区,是老区的水土滋养了他的生命,可事实上多年来却是与老区没有一点关系。作为从华沂老区走出去的老革命,副总理的父母,尤其是曾经担任过中央重要部门领导的他的父亲,对老区还是有过很多的关照和帮助的,而作为红二代的副总理,却始终没有过多的表示和表露。
无论是在基层的摸爬滚打,还是位居北京的权力中心,他的关注和倾向始终都在起步时的老工业基地,这里是他父亲浴血奋战、建立功勋的地方,建国后又长期在这里工作。可以说这块黑土地是他成长的地方,他的童年和少年记忆,都与这片土地联系在一起。他从北京到这里插队落户,又从这里最终靠自己的努力和业绩重回北京权力中心。
这里倾注着他半辈子的热情和奋斗,从知识青年到国有大企业的工人,又到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从企业基层做起,一步步走到了企业高层管理人员。随后进入到政府机关任职,并逐渐成为地方大员,更是以骄人的业绩顺利进入北京。
这一切都得益于这块土地的厚重,以及因地位的重要形成的利益权重,这里曾经是革命过程中重要的群体发轫之地,也是建国初期重要的工业产品和财源地,无论是话语权,还是贡献,都有着重要的地位。也是很多从这里走出去的干部,倾尽全力维护的政治和经济格局,更是他们赖以自豪的资本和基础。副总理当然也不例外,承继着前辈的积淀,他得以快速地成长,而进入了权力中心,也有维护和稳定这种基础的责任。
权利的角逐来自于这种延续,而角逐的目的也是权力体系维系的根本,就在这样角逐中,几十年就过去了。可以说副总理得益于这种关系,也受累于这种维系,执着于关系维护的同时,也成为这个线条中重要的一环。现在即将到了结束的时候,才有了解脱的释然。
可现在却不是回首的时候,看着齐天翔和王海都关注地望着自己,副总理缓缓地打破了僵局,慢慢地对齐天翔说:“来自于北京的传闻,都听说了吧!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以这个身份出行了,两会之后我就要解甲归田了。”
看着齐天翔想要分辨的神情,副总理伸出手来制止着,随即微微笑着感慨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也不能永远占据的权力和位置,这不符合历史进化的规律,我也不能例外。到点了就要腾位置、交权力,而且是一退到底,不兼职、不过渡,彻底赋闲。”
副总理神情自若地看看齐天翔,又看看王海,由衷地说:“以前有大把的时间,并没有觉得很多事情是需要立即着手的,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猛然发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需要还的感情债要偿付。就比如华沂老区的振兴和发展,以前总认为还有时间,而且说实话重心也不在这里,说身不由己可以,可根本的原因还是权力思想在作祟啊!”
“这次出来看了几个省份,西北、西南,还有河海这样一个中东部省份,都看到了,就是要在最后离开到时候,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一看之下未免震惊,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而我却没有时间了。”副总理一脸感伤地望着齐天翔和王海,缓慢地说:“我没有时间了,王海同志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也很有限了,能认认真真做事的,也就只有天翔同志了。能有时间做事的时候,想着的是政绩,是好看的数据和形象工程,而扶贫和民生改善,以及三农问题,是最难见到效果和实绩的,也是最吃功夫的。”
副总理认真地看着齐天翔,温和的目光含有期待,还有一些欣慰地说:“这一路走来,说实话我很失望,也有很大的负罪感,只有在龙啸村,我才看到了一抹亮色,也实实在在地感动了。”
“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上午在龙啸村王大龙已经替你说了,而且铁的事实就明确地摆在哪里,那就是集体经济才是解决三农问题的钥匙,也只有集体主义才是摆脱农村现实问题的关键。”副总理有眼神制止了齐天翔的想要插话的意图,缓慢却由衷地说:“这些问题困扰了我们很多年,也争论了很多年,短期内也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毕竟发展和稳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想要让一台高速行进的列车转向或停下,需要的不仅仅是政策和导向,更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也需要时间。好在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在做这样的尝试,这就是良好的开端。”
副总理严肃的眼神盯着齐天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事情,可做不可说;而有些事情,可说不可做;还有一些事情,是不说也不做的;分寸的把握,关乎大局,也关乎成败,不可不谨慎为之。”
“这些我会注意掌握的。”齐天翔认真地望着副总理,诚恳地说:“我还年轻,无论是社会经验,还是从政经验,都有不足,需要学习和提高的地方不少,没有您们无私的帮助,我将寸步难行,还希望在今后的成长中,能够继续得到您们的帮助和关怀。”
“这样的话可以放到民主生活会上去说,一定会获得满意的结果和谦虚谨慎的好评。”副总理略带不满地威严地看着齐天翔,随即面露笑容地说:“年轻不可怕,谁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也是从年轻走向衰老的,经验的积累也需要时间和磨砺,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谁告诉你政治经验和政治智慧丰富,那一定是恭维,或者还有不可告人的居心。”
看到齐天翔有些难堪的神情,副总理微微笑着侧脸看了一眼王海,缓慢地说道:“居官不骄,为官不傲,始终谦虚低调,谨慎务实地做事做人。这就是天翔同志这么多年为人称道之处,能够长期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理智,在现在的许多干部身上还真是不多见。”
得到了王海的点头回应,副总理又看着齐天翔说道:“克服年轻最好的办法,除了认真接受锻炼,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认真积极地探索,将年轻人的朝气和想法付诸与实践,让时间和实践检验探索的准确性和科学性,只有经得起实践检验的设想,才有着坚持的理由。”
副总理说着话,抬起手来猛然挥动了一下,似乎也是对自己空洞无物的说教感到厌烦,不由自嘲地笑道:“我这看来是老了,动不动就开始说教了,究竟有什么样的效果,只有自己知道。”
“我们以前不是很熟,因为不属于一个体系,也没有过多的交往,是不应该说过多的私密话的。山头主义和宗派体系,在我们这个体制内,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消失和不存在。如果再加上利益纠结和联络,情况就更为复杂和微妙了。”副总理认真地望着齐天翔,不假思索地说着:“这样的担心现在就要不存在了,作为一个即将卸任的官员,能有的顾虑减少了很多,而且为了偿还我感情上的愧疚,还要仰仗你和王海同志,为我没有来得及实现的心愿做些工作。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为你们摇旗呐喊,为你们助力和鼓劲,并做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让我在安心踏实的同时,也能够告慰我的父辈,告慰我们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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