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岛,对于这个后世盛产佣人的地方,李天佑其实没有半点好感。而此时这座岛上正在经历着一场恐慌。
恐慌的源头是吕宋岛南部的民都洛岛,当地的土著米沙鄢人在那座长年云雾缭绕的高山上,发现了一座金矿。而得到了这个消息的他加禄人则迅速派人驱逐了那附近的土著,强行霸占了那里的金矿。
而那金矿的所在地,就是米沙鄢人世代居住的地方。被他加禄人占据了之后,米沙鄢人又岂能甘心背井离乡。双方冲突不断,事态越来越严重。最后将吕宋本岛的人也都卷了进来。民都洛岛的他加禄人与吕宋本岛的同族一起开始围剿米沙鄢人,而米沙鄢人也联系了矮黑人和当地的汉人大户。双方开始对垒。
双方谁也不愿意放弃金矿的所有权,战斗越来越激烈。
到最后,处于劣势一方的米沙鄢人将金矿的消息透露给了葡萄牙人。于是马六甲的总督阿方索派了一只舰队来接管了民都洛岛。葡萄牙人将民都洛岛上的所有原住民全都驱赶到了吕宋岛上,整个民都洛岛划归葡萄牙王国所有,然后开始召集矿工开采金矿以及原本岛上就有的铜矿。
而在吕宋处于霸主地位的他加禄人不甘心金矿被异族占据,对民都洛岛上的葡萄牙舰队进行过几次突袭。在受到损伤之后,葡萄牙舰队的提督开始对吕宋岛上的他加禄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他加禄人占据着人数和地利的优势,而葡萄牙人则是有着武器上的绝对优势。开始的几次战斗双方互有损伤,也算是势均力敌。直到米沙鄢人加入这场战斗之后,风向才开始产生变化。
米沙鄢人站到了葡萄牙人的一方,对于世代生活在山区的米沙鄢人来说,他加禄人的地利优势就像个笑话一般。葡萄牙人有了优秀的斥候和向导,他加禄人迎来了一场浩劫。
大量的他加禄人被杀,女人和孩子则被抓起来作为采矿的奴隶送往民都洛岛。等到他加禄人想要停战的时候,葡萄牙人已经尝到了足够的甜头。战争,既可以合法的劫掠,又可以得到大量的免费劳动力为他们源源不断的创造财富。这样便利的东西,又怎么能随便停止呢?
在葡萄牙人的残忍杀戮下,原本是当地大族的他加禄人的人口数锐减了三分之一。可怕的是,这样的杀戮还在继续,而他们没有丝毫的办法。他加禄人的头领们凑到一起开始商议对策。而这种会议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其他民族的面孔。为了对抗葡萄牙人,他们不得不开始联合北部地区的少数民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位他加禄族的头领说道,“我们的人口越来越少,一个接一个的村落被屠杀一空。必须与他们战斗才行。”
另一个长老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主动攻击,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干脆直接投降葡萄牙人算了,那样至少我们不会被灭族。”
这些头领们开始争吵,而这个时候,一个旁观者说话了。他是居住在吕宋岛的一个汉人,叫卢登科。从曾祖时代就迁居到了吕宋,而如今也已经发展成了当地的大户。只不过与他加禄人这种原住民比起来,他家的势力就算是再发展几十倍,也仍然是小如蚂蚁一般的存在。
这卢登科说道:“众位头领先不要争吵,这于事无补。现在主要的事情是商量如何对付葡萄牙人的杀戮。”就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跟着便有一个他加禄族的头领说道:“汉人的话不可信,当初在民都洛岛的时候,便有汉人和米沙鄢人站在一起。我们应该先把这些汉人杀光,然后再专心对付葡萄牙人。”
这头领的话瞬间就让卢登科的脸黑了下来。他起身便走,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卢某全家洗好脖子等着便是,反正有你们全族的人陪葬,我又怕什么。”
这卢登科转身便要走,被一旁的头领给拦了下来。那头领对众人说道:“你们对他喊打喊杀做什么,人家今天是来帮咱们出主意的。现在遭难的不是他们汉人,是咱们他加禄人。他既然肯开口说话,就是有帮忙的心思,你们这样有些太过分了吧。”
这头领的话说完,之前喊着要杀卢登科的那个头领便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给你个面子,让他说,他若是说不出什么好主意,再杀他也不迟。”这头领的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全都眼睁睁的看着卢登科,等他说话。而见他久久不语,之前帮他说话的那个头领也捅了捅卢登科说道:“说话啊,你有什么主意?”
若是说不出什么好主意,你们便要拿卢某祭旗吗?
那卢登科此时心都凉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被他在心里给否决了。他这次来是真心抱着平息事端的心态来的。他家是海商,岛上局势混乱对于他家的生意也有着不小的影响。而此刻面对着想要杀自己的这些土著,他的心里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了。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卢某不义了。卢登科心头一横,开口便说道:“众位头领,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过琉球之难。”见这些人摇头,他便继续说道:“琉球也曾遭受葡萄牙人入侵,当时的琉球王国差点被灭国,最后是求人相助,才逃过一劫。”
这卢登科说到这里,那些他加禄人的头领顿时犹如炸了锅一般。他们不是没想过外援,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料想今天在这个汉人的嘴里竟能听到有可疑对抗葡萄牙人的存在。不由得一个个喜上眉梢。
那个本来口口声声要杀卢登科的头领此刻也是笑着说道:“看来你们汉人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既然你知道这事,那便快些求援去吧。”
他这一句话说完,众人也是不住的点头。纷纷把热切的目光投向卢登科,而卢登科却有些发愣。“诸位头领,这求援的事,卢某可以去做,只是人家想必也不会平白来帮各位头领的吧?”
卢登科说完这话,那头领便拍案站了起来,大声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会说有帮手,一会又说人家不帮忙。难不成你在耍我们?”见他故意装糊涂,那卢登科有些愠怒,哼一声说道:“就算是你们找葡萄牙人求和,不也得给些礼物吗?现在要找人过来帮你们打仗,真就想空口白话的让人打白工吗?”
卢登科一句话没有说完,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旁边的一个他加禄人头领冷冷的说道:“汉人,你太嚣张了,看来有必要让你知道在这吕宋,到底是谁说了算的。”说完,他的长剑挪动,竟是要当场动手。那卢登科也是硬脾气,大声喊道:“有种的便现在杀了我,我死了之后,看你们去哪里求援。”
这时才有人朝那拔剑的头领使了个颜色,随后说道:“都把剑放下,今天能够到场的,都是我们一族的朋友,你们莫要和朋友开这种玩笑。”
随后他便笑着对卢登科说道:“我们都是粗人,吓着汉人朋友了。刚才说的求援一事,你尽管去便是。等打退了葡萄牙人,咱们得了葡萄牙人的财物,不管多少,都分出一半来酬谢过来帮忙的援军。”
那卢登科也觉得在这待着没什么意思,抱拳便离开了当场。而他前脚刚转身,随后便听到后边有人在埋怨刚才说话的那个头领,怪他许下的报酬太多了。
那卢登科只是阵阵的冷笑:这些舍命不舍财的蠢货,让你们明码标价才是为你们着想,真当我们汉人都像住在吕宋的这些人一样好欺负吗?想让那位大爷给你们打白工?真不知道你们长了几颗脑袋。
卢家是海商,长年和琉球做生意,近期也去过两趟三国通市。对于李天佑的传说,他一点都不陌生。而李天佑在帮琉球击退了葡萄牙人之后得到了什么,他也是略有耳闻。那绝对不是善人所能做出来的事。
他最初想要说的,也不是建议他加禄人与李天佑合作。因为这位爷的胃口一向不小,一个处理不善,便是驱走豺狼,迎来饿虎。是那些异族人逼他说出了这个选择。他家已经在吕宋繁衍了几代,从感情上来说,他不希望李天佑来吕宋,他知道如果把这位大神给请来,不伤筋动骨肯定是送不走的。
可怜他真心实意的想帮这些他加禄人,可是人家根本就不领情。那些土著讨厌汉人更甚过讨厌葡萄牙人。他只是说了句话,便差点被人全家杀光。
卢登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令他意外的是,此刻他的家门口,站了几名全副武装的他加禄族战士。而且那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帮他看家护院的。
“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这卢登科刚一开口,便有一个战士迎了上来,“长老有令,在你找来援军之前,你家里的人不得出入。”
不得出入?卢登科眼睛差点冒出火来,可是看着他腰间雪亮的长剑,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便朝码头的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咬牙道:“这都是你们逼的,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