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题了。今天要谈的是接班人问题。”
短暂的惊讶之后,刘云决定对文易的建议暂时不予置评。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不是心血来潮,事关这个国家未来的根基……”
“我会考虑的,正因为事关重大,必须谨慎对待。至于接班人的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在元老重臣制度实现之前,暂时把政务全权交托张志高,军务交托杨正金,我们两人作为首相顾问在旁指导,并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批元老。”
“我也是这个意思。更具体一点,人事方面,打算把曾纪泽拉回来做外交大臣,把张志高兼任的担子卸下来,杨正金可以代你出任署理国防大臣,胡克则接替杨正金出任总参谋长。”
“就这么办。”
说完这句话后,刘云突然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仿佛隐藏在消毒药水气味下的死亡的实质正一层一层被剥开、榨碎、煮沸。他知道这与文易无关,他想,文易一定也正在被这种肉体迅速衰竭的崩溃感所包围,两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天启般的一致性在这明晃晃的病房里被赤裸裸地蹂躏,不禁令人生出别样的非道德的快感。
他想,从现在开始,以两人的肉体为舞台,将活生生地上演一幕废弃为主题的天人五衰,问题的关键是,无须观众,更无须喝彩……那是仅有的不为他人表演的剧目。
五月二十六日,北京,中南海别院,大本营会议室。
刘云不在场,文易不在场,大本营仍一如平常地运转,暂时。
此时,原总参作战处长胡克上将正第一次以总参谋长的身份向身体早已恢复健朗的光兴皇帝呈报军情——至少在礼仪上,还没有人忘记这是一个以爱新觉罗氏为皇帝的君主立宪国家。
“……本日晨接到四份前线电报。第一份为西部方面军司令部所发,报称钟夏火上将已复任该方面军司令官,并请增拨飞机中队20个、飞艇中队若干,以备对俄军之反击。至今晨六点整,战场情势如下:战线南段之陆凯平第六军受创较重,敌数师兵力已锲入该军与南翼蒙古方面军之间,造成深二十余公里,宽三十余公里之巨大缺口,该军因预备兵员较多,武器配备不全,对敌之多次反攻均无明显效果。其北之李雪冬第四军尚无大碍,多日来主要阵地均巍然不动。再往北之赵民河第五军则连续遭受敌优势兵力火力突击,防线被打开一个深达十余公里之缺口,造成该军与南翼之第四军前沿联系隔断,两军侧翼暴露于敌前。第五军之北为肖烈日第二军,该军多次组织有效反击,敌军暂时无法撼动该军防线。钟夏火司令官之预定对策如下:以禁卫军一部支援最弱之第六军,同时以禁卫军主力分两路强击第五军当面之敌,争取歼灭敌军数个师,威胁敌核心基地乌兰乌德,同时命第四第二军以攻为守,全线反击,将敌军赶回乌达河及色楞格河之彼岸,以保证赤塔攻略之正常进行……”
皇帝的目光在总理大臣张志高与署理总理大臣杨正金之间摇摆开来,虽然他对刘文二人一并退居幕后的事实有些担忧,不过张杨二人也并非生脸,总算都还在重臣之列,对他们的信赖感并不比他们的前任减弱许多。
“兵相大人有何看法?”作为大本营会议名义主持的张志高不想让皇帝久等更不想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
杨正金以他一贯的瞌睡虫般的口气简洁地应道:“钟司令的对策可行,应迅速果断实施之。不过针对海参崴的‘蜂群’计划在即,多数航浮部队均已派赴东线,告诉他,增拨航浮部队的要求不能满足,最多可从教导部队中拨去3个飞机中队和1个飞艇中队。此外,告诉他,今后一个月内,国内将向西线增调1个常备步兵师、4个预备步兵师和2个预备骑兵旅,在此之前,要求方面军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住战线,一待攻克赤塔要塞即可转入对贝加尔方面敌军之有力攻击。”
没有人表示异议,胡克身后的高级参谋开始就杨正金的指示撰写训令。
胡克念的第二份电报来自蒙古方面军司令部,乃是苏塔德楞台的骑兵第二军收复科布多的捷报。
自开战以来,由蒙古亲王向蓝中将统率的蒙古方面军由于补给线过长,更因缺乏铁路交通的支持,一直处于粮弹匮乏的境地,面对俄军优势兵力,不仅无法深入敌境实施对敌铁路线的破交作战,更难以防御漫长的边境线。4月中旬起,俄军大举入侵外蒙古西部,至4月底,相继攻克蒙西重镇科布多和乌里雅苏台。5月初,蒙古方面军主力编成第一和第二骑兵军,其中第一骑兵军辖第1、2、4、6蒙古骑兵旅,独立第3骑炮兵群,按编制共二万八千五百人,由向蓝中将直接指挥,在蒙东配合西部方面作战;第二骑兵军辖第3、5、7蒙古骑兵旅,独立第2骑炮兵群,按编制共二万二千人,由苏塔德楞台少将指挥,负责收复蒙西。
苏塔德楞台部于5月7日自外蒙中部的车车尔勒格出发,分三路向西急进,沿途收拢自蒙西溃败的边防军和民团,3天内在大草原上策马急弛400余公里,主力于5月11日与俄军前哨遭遇,蒙古骑兵一拥而上,一场白刃混战后,俘虏哥萨克骑兵数十名。5月13日,兵力膨胀到三万人但仅装备五七骑炮的苏塔德楞台部首攻乌里雅苏台不下,遂以少量兵力监视该城,一部截击敌补给线,主力则趁夜袭向450公里外的科布多,两天后与企图增援乌里雅苏台的科布多之敌遭遇,苏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面突击俄军,俄军支持不住,丢下七六野炮数门及大批弹药撤入科布多要塞内。苏塔德楞台遂命部队以备用战马轮换牵拉野炮,主力迅速赶回乌里雅苏台,于5月19日对乌里雅苏台发起总攻,敌军士气低落,放弃要塞向北奔逃,结果被熟悉当地地形的蒙古骑兵大队大队地消灭,此战毙敌三千余,俘四千七百余。苏部马不停蹄,于5月25日携俘获的七六野炮及一五二重榴炮共十余门进抵科布多城下,俄军望风披靡,丢弃辎重连夜遁逃,科布多遂告光复。
胜利的消息自然鼓舞人心,皇帝的脸上也有了喜色,命左右呈上纸笔,亲自撰写起嘉奖电来。自努尔哈赤收服蒙古以来,满蒙关系一直十分密切,除满族之外,惟有蒙族得封亲王,贵族间时有联姻,前清著名的孝庄太后即是蒙古人,皇帝对其蒙古远亲取得的胜利加以特别关注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封电报来自西北方面军,言称昨日伊犁方面第一军团主动出击,于伊犁要塞下大败俄军,毙敌千余,俘虏甚众。喀什方面第二军团则于前日与俄军会战乌鲁克恰提,战事不利,伤亡三千余名,主力整队退往喀什,沿途坚壁清野,以备长期坚守。
杨正金发表的意见是:“启奏陛下,西北方面军所处战区较为靠近俄国腹地,本地贫瘠,又远离国内富庶地区,兰迪铁路也迟迟未曾完工,补给增援十分困难,暂时只能靠战区内有限的人力物资实行迟滞作战,更应为他们打打气,恳请皇上为西北第一军团也亲撰嘉奖电一份,为第二军团撰抚慰电一份。”
光兴皇帝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奏准。”
谢过皇帝,杨正金又转向胡克:“此外,电告张遥前,援军近月内可开抵新疆,要他便宜行事,稍安勿躁,暂时惟以护卫疆土为要。”
当天,宫内史官记载下了皇帝对其侍从武官长的感叹:今见杨兵相举目断言,有武威公之风。
第四封电报来自东部方面军,内容虽在杨正金与胡克的预料之中,却还是令他们感到了稍稍的不快。
自5月15日起,刘百良上将的东部方面军对海参崴要塞第二道防线的第一次总攻击正式开始,战斗异常激烈,但我军进展缓慢,直到25日仍未能夺取安全的重炮安放点以轰击港内敌舰,而为此次战役储备的重炮弹药已见枯竭,由于伤亡巨大,部队士气日渐低落,连队甚至团队抗命之事时有发生,不得已于昨日暂停进攻,全军重整以待再战。
“必须尽快启动‘蜂群’计划。”
对于这份东线战报,杨正金只有这个意见。
当日,由原西部方面军航浮集群司令官郭志飞少将统率的海参崴航空方面军正式编成,司令部驻在海参崴以北仅三十余公里的阿尔乔姆。方面军下辖:
第一航空集团,含6个侦察机中队,6个轰炸机中队。
第二航空集团,含5个侦察机中队,6个轰炸机中队,2个联络机中队。
第一浮空集团,含9个攻击飞艇中队。配备强云、紫云大型攻击飞艇。
第二浮空集团,含6个攻击飞艇中队和6个侦察飞艇中队。配备青云轻型攻击飞艇和平云侦察飞艇。
合计2个联络机中队、11个侦察机中队、12个轰炸机中队,15个攻击飞艇中队和6个侦察飞艇中队。
配备:121架各型侦察机,22架联络机,120架轻轰炸机,11艘强云重型攻击飞艇,22艘紫云中型攻击飞艇,24艘青云轻型攻击飞艇和24艘平云侦察/校射飞艇。合计263架飞机和81艘飞艇,分别占当时各航浮部队可用兵器的71%和92%。
方面军的任务确定为:在5月底至6月初之间的适当天气情况下与陆海军配合执行“群蜂”作战案。
距离北京一千多公里外的阿尔乔姆周围,群蜂正轻轻摩裟翅膀,等待花开采蜜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