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乔治？尼多扭头，正侧面有一面镜子。他看着自己的脸，那张自己的随时都想恨不得多加几道皱纹去深刻勾勒的是脸，这张脸和另一个年轻人相通？不，没有人能代替别人。
何丽雅说完刚才那句话，也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安静的气氛中，尼多和老管家都出了房间，只剩她一个人站在窗前。
窗外的阳光明媚，草地绿得发烫，何丽雅瞳孔发散，望着窗外一动不动，“乔治。”她呐呐自语，心被压得很沉。“可惜你不能参加这场婚礼，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或许都不会这样。”
是的，如果没有乔治福斯汉特，也许她只会是一个流浪在乡间的异国落魄女子，贝丝不会出事，就算出事也不会被找到，布兰登不会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对她表白，然后让她手足无措。
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都是这个名叫乔治的男子引起的，而如今，他却消失了。缺少了他，何丽雅忽然觉得世界都变了个色彩。一切都很灰暗，没有精神。如果他在，很多事情都不会这样继续。
布兰登向她表白的当天，她没有开口拒绝或答应，而是选择暂时的沉默。在布兰登离开后，她也惊诧过，想着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答案，明明她早就想要听到他的那句话，甚至曾经想得非常急切，非常迫切。她震惊于自己的行动，甚至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之所以在迟疑，是不是，因为乔治。
她曾经很坚定的认为自己对乔治没有爱情，可是在乔治死后，她却忽然觉得天地都被撕裂，心痛至极。
也许，她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也是爱上了乔治的？只是因为布兰登的深沉和乔治的炽热，让她迷糊了。她或许爱的不是那个温柔而沉稳的上校，而是那个热烈如火的男子。
她想不明白，想不透彻。因为乔治悄无声息的离去，仿佛把她能得到的正确答案也带走了。她现在觉得一切都很混乱，如果她爱过乔治，那么布兰登呢？难道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对乔治的爱，为了躲避，自己才有了错觉，对他产生了情谊？如果可以，她宁愿回到送初恋男友回家的火车站台，再次收到那条象征尘埃落定的短信，告诉她爱情的结局，至少她觉得痛得会很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倍感无助。
第二天一早，何丽雅与尼多赶往了艾伦汉庄园。马车在山间行走的时候，尼多一直想方设法与何丽雅闲谈，把古罗马以来有名的画家逸事几乎扯了个遍，几乎倾尽了他这个意大利人所掌握的所有英文单词。
何丽雅也很买尼多的帐，一直很耐心的听他说话，不时插入几句表示自己的专注。其实她最近有些催促尼多，希望他能早点把自己的画像完工，然后结束这份雇佣关系，她就可以放尼多早点离开回国。她很喜欢尼多，但现在她却很像让他也离开，或许是乔治的缘故，让她觉得再和一个人有太多的友谊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她宁愿不动那么多感情，比较好。
这一天的惠特韦尔，没有哪里能比得上这里的热闹非凡。何丽雅下了马车，立即受到詹姆斯夫人的热情接待。詹姆斯夫人并未从自己弟弟那里得到关于他和何丽雅之前发生的任何情况，所以神态自然。何丽雅原本有些尴尬，见她并不知情，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见到了布兰登。他站在门口，迎宾送客。一身干练的红色军装，一副有些瘦削的高大身板。他笑得很灿烂，很干净，有着一种不属于他年轻的吸引力，像是正午时的橡树，枝叶在阳光中发亮。
何丽雅走过去，尼多可以感觉到她浑身绷紧的神经，所以他体贴的扶着她的手臂，然后跟她一起向前。
布兰登看见何丽雅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表情，混合着思恋、不安、严肃、紧张以及失落。
“你好，上校。”何丽雅站到布兰登面前大约三米远的地方，这并不是他们往常相处时的最佳距离，然而此刻却比较合适。她先开口招呼，尽管她早就发现，从她朝着布兰登走过去的时候起，对方的目光已投到了她的身上。
“你好，丽雅小姐。”布兰登低沉的嗓音此刻听来有些艰涩，他立刻看到了何丽雅身旁的尼多，用一种并不合适的过分亲切甚而急切的语气招呼，“尼多，你好。”
尼多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布兰登，后者也正怀着同样的心情与他对视，然而没来得及多说话，何丽雅已经往前，很自然的与布兰登错身而过，尼多只好仅仅向布兰登微微点头，便朝着何丽雅追上去。
布兰登在何丽雅与他错身的时候微微一愣，抿唇，随即投入了另一番礼节的繁琐程序之中。
没有谁能够看得清楚这个时候的布兰登和何丽雅都都有着什么样的心情，他们的表情好像在说他们曾经并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过。可是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光凭一时的疏离就磨灭。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何丽雅一直选择躲在一个人们很少会注意的角落，静静的观察全程。詹姆斯太太没有时间顾及她，她曾经被詹宁斯夫人发现，却又自己选择了再次消失。
尼多陪着她，静静的坐在旁边，甚至比她还要少开口。也没有刻意去观察她的视线。
她得以自如地看着布兰登，几乎是一直在注视。那是一种贪婪而又小心翼翼不希望被发觉的行为，彰显着她自从进入这个时空以来从未有过的胆怯和理智。她原本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想太多。可是乔治一死，她什么都变了。
布兰登一直试图找到何丽雅，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会让他觉得满足。在这满屋子的宾客面前他是以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出现，他不得不维持这个形象，所以他一直认真进行着仪式，只有在他环视四周时可以试着去找一找，有几次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可是又瞬间失去，到最后他虽然竭尽全力，却一无所获。
这是一个顶好的婚礼，一切井然有序，热闹非凡，餐具的精美和食物的丰盛可以显露主人充裕的财产状况。所有的宾客都被邀请在艾伦汉住上一晚，艾伦汉的女主人在此时对自己的继承人婚礼倾尽了全力。
何丽雅也没有拒绝主人诚挚的邀请，她要住上一晚，这并不难。只是她还是希望躲着布兰登，因为她还无法决定自己到底应该怎么面对他。
詹姆斯太太在闲下来后第一时间便让何丽雅去了她的房间交谈，为了自己的弟弟，在心情愉悦的时候她也不会忘了他的幸福。虽然布兰登没有向她透露与何丽雅是否坦诚交谈，但她笃定两个人现在早已心灵相通，只等着婚姻殿堂的光芒照耀。所以她若有所指的询问何丽雅觉得这个婚礼如何。
何丽雅虽然这时并不想与詹姆斯太太过多纠缠，但也礼貌的回答，非常好。
“或许还有更好的，很快会在德拉福举行呢！”詹姆斯太太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好像这是个非常神秘的预言。
“嗯，或许，”何丽雅不知为何，对詹姆斯太太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非常厌恶，于是不假思索地淡淡回答，“布兰登上校会找到自己的心上人，那时德拉福一定比这里热闹。”
詹姆斯太太好像吓了一跳，看着何丽雅。何丽雅说完痛快话起身想要痛快地离开，转身才发觉有个人站在了身后。
布兰登倚在房门口，凝视着她，眼神仿佛能将她吸进自己心里，像是无底的，神幻莫测的黑洞。何丽雅似乎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能动，却感觉浑身发麻，心正在颤抖。
“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出去走走，可以吗？”布兰登低声说。
何丽雅点头，跟着布兰登走到僻静的花园。一路上，布兰登始终与她并行，但保持着非常合适的距离。
她没想过该怎么跟布兰登说话，所以在上午时她才会见着他就躲开了。但是现在，她告诉自己不能继续躲，该有什么，总是要面对。
在似乎已经无路可走的花墙前，布兰登首先停住了脚步。何丽雅慢了一拍，往前走，然后有些无所适从地靠在花墙边。
布兰登背对着远处房中传来的光线，整个脸都沉在了阴影里，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忧郁，跟昏暗的烛光相似。
“你好吗？”他说了一句世间最老套的问话。
“好。”何丽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彼此沉默，似乎是颇有默契。布兰登轻咳，并非刻意。他犹豫了一瞬，继续说：“谢谢你能来这里，为了贝丝，也替我自己谢谢你的到来。当初若没有你的帮助，贝丝很难说是否还有这样的将来。”
“不用这么说，上校先生。”何丽雅继续笑，“我很高兴。”
布兰登听到何丽雅如此礼貌的回应，觉得心简直裂成了碎片。这是否说明她已经否决了自己的爱？这样的话，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宁愿她是沉默着，至少那代表了希望。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