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笨重的松木以及各种细碎的尖锥子,李虚毅站定在沧波岸头,俯视这这条黄泛不定的江流。
他这次是用从沉鲸怪鱼身上拔掉一颗齿牙,前几次他都只敢在外围兜圈,一旦这怪鱼接近他,他会比任何都警惕地逃掉。
不过,这一次嘛,他必须借助仙傲逆鳞气让自己与它周旋个片刻,如果再不大胆恐怕会长期活在欲行不行的懦弱里。
对于这件百重衣,虽然重量颇沉,但李虚毅好歹也穿着铠甲在野营里混过,涉水固然会让人自坠江中,他却早就利用剑刃削凿成了木头筏子。
只要筏子不沉,他以手搭着筏子,腿上用力,再有矫捷的身手扶持,基本不会淹死在江流中,他头一个月呛了很多次水才把这事给确定下来。
“预备,放船撑桨!”
李虚毅的手臂猛力一提,那已经装卸完毕的简陋筏子立马平撑在了江流中,并没有随风而动,反而牢牢地泊着,多亏了秦淮之行得来的制作经验。
“嘿,试试江流岸口的深度,应该还淹不死我吧?”
一个螺旋式的花哨动作之后,李虚毅快速钻进了宽阔的沧波之中,手里抓握着长长圆木棍子。还没扑腾几下,愣是他拥有仙傲逆鳞气来作为漂浮之力,他整个人还是跟石头一样沉下去了。
但棍子一撑,加之河岸的水还平浅得很,他艰难地爬上木筏后,只想仰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哪天强大可以屠戮这条怪鱼的时候,他也不用这样试验了,虎口拔牙,还不如直接杀之!
李虚毅的牙关仿佛也跟着手中的一柄残剑锋利起来,怒咬之下,挥动长棍就猛力往前划去,纵使没见着怪鱼出没,也要当做采莲般游荡个够,这对臂力又何尝不是一种提升!
中间居然遇到波浪疾速而来,在平时可比现在温柔多了,逆水行舟,不尽则退,纵使是溯流也要顶住,在波心荡漾了很久,累得精疲力竭总算稳住了破木筏。
还没等人大口喘气,这怪鱼竟是直接从木筏底部钻出来,这木筏狂震之下差点翻仰过去,好在李虚毅眼疾手快,把木棍当成利剑往怪鱼的黏白鱼目上戳去,借着这一点倒也顺流逃开了不少。
再一想,不对啊,原来的沉鲸怪鱼怎么可能只这点力道,李虚毅回身看时,那怪鱼兀自呲牙怒目追着,搁浅在水面的鱼身也是披了白鳞。
以此保守推论,这怪鱼的体型居然只有沉鲸怪鱼的十分之一,还害他吓了一跳,也难怪,这两种怪鱼本就同一类,还喜欢裸着背潜水游行,不仔细去看绝难发现。
原来闹了大半天,不过是些小碎牙,李虚毅立马就推断出,从第一次之外的那几次涉险,之所以没有怪鱼主动来攻击并侵吞,必是幼鱼无疑。
“就你们这点小道行我还不能捉住你吗?”李虚毅的信心顿时一振,纵使眼前颓败得就要被波荡万里,可他迅速掉头后,反而是直接迎向那小鱼怪。
小鱼怪也暗恨得紧,李虚毅先前那一戳,虽没直接让它瞎眼,却有不少鲜血漫溢了出来,它这次亦是要报仇。犹在防御之外,松木陡然松垮了一大截,李虚毅脚步失衡直接坠在了水里。
要知道,这小怪鱼这体魄或许不及大的,可这尖锐齿牙的吞噬力可是颇为不弱的。李虚毅拜百重衣所赐,连咽了几口气方才探出水中,这时,小鱼怪更以极猝然的姿势奔杀了出来。
面对着血盆大口,残剑又不及从木筏上拾起,李虚毅情急之下把头一偏,只能广张着双臂用力箍着小怪鱼的嘴部。小怪鱼哪甘被人制服,拼命地想要呲牙进食,便甩动尾巴全力挣扎起来。
李虚毅却没想到双臂刚好勒住了小鱼怪,他知道稍有脱滑不稳,以百重衣的坠力和小鱼怪的嗜血性,就等于是死路了,也只能绵延着气力把它往死里摁,直把全身的劲力都尖攒在了臂弯。
鱼鳍不时在翻,水波翻涌着一点沁血不断在流退,李虚毅的脸部恰好对着千年不眨的遇目,便顾不得血腥,直接撕咬了上去,此时,为了求生,他便直与野兽无异了。
小怪鱼的体力并未衰退,在翻来覆去的腾拍仍是无果之后,发出了近乎嘶哑的闷声,使得李虚毅的双臂隐然有振动迹象。
而李虚毅自是猜到这可能是求援信号,拼着最后一丝力道,连牙关都快咬碎了,就这么坚持着。磁刃壁虎却在此刻钻冒出来,却是天生不惧波水,愣是顺着鱼鳃翻到了鱼腹之中。
便这么一直死撑了许久,就在李虚毅快要脱力掉进江流里,他发现小鱼怪的白滑的腹部翻了过来,就漂在水中,显然是气绝而死了,但原先那木筏早不知飘到哪去了。
正要拖拽最后的力气伸进鱼鳃去找磁刃壁虎,偏生这玩意儿似懂人性地从鱼腹中破开了一道口子,虎头虎脑地望着李虚毅,背上还挂了些碎肠。
虽不知磁刃壁虎是如何做到的,李虚毅在转歇之际,飞快地将左右手都插进磁刃壁虎凿出来的血洞中,半死不活地挂着小鱼怪的尸身漂浮着。
到最后总算恢复了些气力,仙傲逆鳞气也能轮番上阵了,干脆以小鱼怪为船身,骑了它用手忙划方到了岸口,上岸之前还传来了沉鲸怪鱼的怒啸声,更是马不停蹄地拖了小鱼怪直往绿池奔去。
把整个人都泡在里面,闲了就把小鱼怪的牙齿拔下来洗尽了,然后装进一个方盒中,李虚毅想到或许不用再出海对付怪鱼,晚上做着梦都笑醒了,却不提防手臂的伤口又裂了开去。
等到晨分,那缕异常高远的穹光如同旭日般照进眸子,李虚毅又按照常规训练沿着万能绿池,蹲跳了一百个蛙步,又觑着鱼怪只在日午才出没的习惯,赶紧拖着石雕马寸步前进。
被毒藤抽得七荤八素是免不了的事,可磁刃壁虎每次舔完其中伤痕,那些泛滥钻心的疼痛都会瞬间止住,某些小毒也不再蔓延,然后隔了颇久才会复发,这让李虚毅有了更充足的时间返回到万能绿池接受彻底治疗。
要知道,越是厉害的毒藤,距离万能绿池是越远的,中间一段路程都够李虚毅穿着黑黝黝的百重衣做负重往返跑了。按照长髯老者留在壁间的要求,他还会利用攀援古木来练习敏捷性。
有时双脚倒挂在枝桠之间,他也会好奇在这洞中的时间,与外面比拟起来不过是瞬息电闪?但为了有朝一日能出去,李虚毅只能高强度、高韧度和高难度地继续训练,从头到脚。
日子似箭,连天飚射了三十个昼夜,对,一个月后。
李虚毅大胆地跳窜到了巨鸟的羽翼上,还缠住它的短颈,听任它们往林木更深处猛钻不停,然后各种针叶或者衫木一遍遍地撞击过脸颊,终于还是没撑住。
若能够凭此驾驭其中最强的巨鸟之王夜斑鸟,这一块有关平衡性的练习才算跨越了第一层,锲而不舍的开始,常以非凡的毅力贯彻到底。他这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少时在军营里所谓的苦练,比之这里不啻渊泉之别。
岁月如梭,在经线和纬线里交织,停梭又在换季时节,三个月后。
毒藤所连的嶂壁显得更远了,李虚毅身上的疤痕一道地增多,往往是前天的淤青痕迹才刚化掉,今日的水泡又渗出血来了。
旧伤与新伤交相进行,这全身所结的疤印便是其中明证,寸寸都深沥着一种年少的坚执。
不知为何,他现在对无规律抽打的毒藤凭空多了一分判断,未必完全准确,但在某些时候却能避开势大力沉的一击,但他只受着,又变了味地想起日后大仇,便曾趴着身子跪走又如何!
青藤已经换成了劲道更深的绿藤,敲揍过来就跟密不透风的棍法大阵似的。在这里,很多指标的提升,常以颜色的改变为先识。
斗转星移,从三伏天到寒冬腊月,又过去半年的时光。
总算能够拖着两只石雕马在水中跋涉,当身子浸在水里,除了轮廓渐渐分明的肌肉,李虚毅更愿意承认的是,就算沉鲸怪鱼不时潜水来袭,他也不会有死亡威胁了。
除非怪鱼发动罕见之极的群攻,不过,这石雕马也奇怪的紧,竟然是从石头属性渐渐向着金属属性发展,这重量也是巨幅提升,李虚毅原来还以为在九大基础任务里面,这拖拉马匹是最容易的。
肩头的勒痕越来越深,他常是用毒藤去缠了铁马的,这重量比之军队里面押运辎重的大壮士都不为逊色。倚仗有包治百病的万能绿池,李虚毅正在慢慢接近自己的极限,然后一再超越它。
春风换了沧桑,又是风刀霜剑的磨练,一年时间也成了昨日黄花。
训练还在继续,只进不退的训练强度,只是壁面上最基本任务全被他做完了,比如从蹲到站地举着重逾数百斤的青莲万刃灯,往复三百次而不中断;
躲开机关洞里的如雨飞箭和回旋暗器,连续一个时辰都不被击中一次;面对强势滚来的巨大石头能够在六丈以内顶住而不退;手掌削在粗壮的古木上能够应声而断……
凡此种种,都是把正常一个人的力道硬生生地拆分成两人甚至数人,李虚毅凡躯肉体自然是不可能有悖常理地突破,可是从他勉力推开机关洞的五百斤大石门后,获得了一些灵药滋补,倒也不足为奇。
另外,原本青苍的古木竟然还会结果,这让吃腻了绿池娃娃鱼的李虚毅大呼过瘾,他可能连自己都不曾知道吃了多少,也更不会知道这就是成熟芥蒂的仙凡果,比之唐碉的灵果更有胜出。
俗话说击掌为三年之期,现在便到了改换约会地点的时候了。
李虚毅在这沧波洞中过了整整三年,不算眨眼即过,比之洞壁之外的世人却也差不多了。年复一年的特训,形同人间炼狱,若不是死犟着家仇国恨,他便是铁人都要扛不住了。
若说身高,他还是长了不少的,可从体型来看,反倒没有原先那般大块头了,反而优雅得像是坐看武斗的翩翩公子,那些本该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线条都很柔软地垂着,极自然地被衣服遮盖着。
直到他从夜斑鸟的羽翼飞快地跳到另又一只黄翎魔鹊上,那种饱含张力的表演来得驾轻就熟,这时偶然暴露的肌腱你才会真正称奇。是的,全身没有哪怕一丝的肥腻堆积,除了完美酷炫的分块就只有霸气外露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