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锦绣玲珑阵图》对于没有法体人来说,妄加修炼并使用超过某个固定次数就会仙陨身死,看来你是豁出去了。”葛临风怒叱一声,剑起直若蛟龙,连绵不绝,铮铮声闻间,合了裴诺之的掩护,勉强挡住了阵图内化出来的凶煞杀意,伤痕又添。
以慕容痕为首的复姓家族弟子因为武功不如葛家诸人,在抵挡奇生狂怪的阵图本该即刻身死的,可偏生他们忌惮在前,暗中聚集血脉宗门,凝成了四合一的血脉合承力,使得武功从武侯级别飞跃到了堪堪的武尊巅峰,倒也应对自如。
杀式已尽而强敌未除,无缘子亦是意识到了此番的非死不可,欲待喊叫,雷形护壁早已从外围笼罩,何况第六宿宗所在的峰山又特别偏僻,哪里能有人能听到并仗义前来?
葛家与复姓家族的必杀大招一时扬起,寸寸交织,已是非死不可的节奏。就在无缘子自求普度的念佛之音黯淡响起,无由女努力维持阵图之力而不得的垂死时刻,便如风声长啸怅然,一片云翼凭空伏飞而下。
紧接着刀剑双刃心倏然连下,侵透着内元魂力的琴音奔飒如雷电疾响。却是有人从先前丢掷雪凤玉的方向驾驭着奇宠来到!
不用说,来者正是李虚毅和天之凌两人,袖袍遮面!天之凌作为弹琴知性的强者,对声音的分辨和灵敏度远甚常人,所以与他并肩急追,借助林壑的掩护,着实居高临下地栖息了一阵。
皇族夜斑鸟虽为巨鸟之王,可是终究还是幼鸟,不能利用强劲如刀锋的羽翼帮助杀人,在将李虚毅送至之后,就一直盘旋在近旁的低空待命,这一串的风波诡变之下,他已是连挡了葛临风等人的合攻。
“快上鸟背,晚一刻就走不了了!”李虚毅急喊说道,手中的长剑顷刻出荡,以他此刻对剑招剑意的领悟理解,就使在元力上有不所不继,可是剑落招出,无不是攻敌之必救,处处见血!
葛临风初时不以为意,后来很快就发现对方的剑招巧妙回环,通变如神,剑术造诣竟然不在他之下,元力方面则异常诡异,气息不定,也不知是何等辅助功法,但他稍一出招,就破了他和裴诺之的必杀式。
要知道他两人在年轻一辈中堪称是绝对的剑中翘楚,四宿主西门妄号称“剑雄”,而裴诺之一身武学深得其真传,只平日木讷深沉,所以名声不显。至于葛临风自己,几乎是青尘子座下弟子的最强者,对剑术之领悟更是不落凡俗。
复姓家族等四人亦不是易与之辈,血脉互文间的共通,趋退如一地拦截过去,当中慕容痕还承受了其他三人之力,以及腾变强增的武功,长剑如同风凌江池的莺燕,似是振着双翮抖出一片以柔克刚的狂劲。
但未等它伤凑到李虚毅的下颌、锁骨等侧,因为激战而从地上飘蓬而起的细尘,忽然化而成为弱朦朦的光形,其交织成小扇扑萤的屏风模样,层层加固地飞冉到了剑端口。
它在初时还不足以抵挡慕容痕的快剑,可是坐等到琴声如雾开散,这些轻尘一变而为实质,竟是是以元力和空魂所聚的实体,碰撞之后倒让慕容痕惊出一声冷汗,若有杀意能催动如镂山石的微尘,那还不是绝对的武皇巅峰乃至大圆满啊!
一般的绝顶高手,能以飞花片叶为兵刃而杀人于无形,可是以飘渺无迹的片尘为防御屏障的岂不是更加强悍?饶是他明知血脉四合后的武功大增,也是不敢胡乱上前。
他却哪里知道,天之凌这一招完全是《连横指法》中离尘指法与相如求凰琴的妙用相生,已是她近月来的全部成果,不然,琴音中更夹缠曲调的意境,柔然万般而让人如坠噩梦,杀意更甚。
慕容痕等人的顿生退意,恰好便宜了无由女和无缘子,他们两人可以强用着最后的元力跳到夜斑鸟背上,却不必接受对方来自弱侧的攻击,而李虚毅连番用出“剑合双龙”的剑意之后,自知领悟尚浅,不敢在葛临风面前托大,亦是倏然回退到了夜斑鸟背。
直到这时,葛临风方才注意到浮飞在空皇族夜斑鸟,脸色忽变之际,亦是直到刚才与他对剑之人必是李虚毅无疑了,想到这厮是葛浩追逐温文的最大劲敌,不由得狂喝出声道:“但杀无赦!”
裴诺之为之一震,这道令行,无疑是要让人动用葛家高价买入的特制药物了,这可是在对阵葛家大仇才能使用的至高杀器。慕容痕听闻此言,亦是脸色大变,慌忙指挥欧阳夏等人道:“快撤,葛家已经丧心病狂了!”
欧阳夏与西门破对视一眼,鸳鸯刀法与红缨枪法不向天之凌用招,却是对着忙定赶来的葛浩使出,大有取其性命的意思,四人本就心意相通,南宫忆也是以一条冷鞭夹缠而上,更别说慕容痕最为的强势剑招了!
他们这是要先对葛浩痛下杀手,借以延缓葛临风施放至高杀器,否则,几人纵使趋退再快,也难免受到沾染,这杀器没有仅存几份的解药是很难医治的,比之墨门奇毒的焦痕之毒还要霸道。
果然,葛临风稍为分神,长剑信手后出,而慕容痕却及时跳出杀阵的区域,逍遥万里直向着山峰关隘口奔去!这中间获益最大的还是天之凌,她趁着这两方的动招伸缩之时,以凌波风步脱跳到了李虚毅游弋在侧的夜斑鸟背上。
夜斑鸟的身躯更被低压一层,飞临空中的姿态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它勉力往上腾飞,却似被风筝的长线羁绊住了一般,即使双翼扑摆得像丛蝶一般,亦是不能乘风而起,半丈之高的徘徊。
显然,它的承重能力极为有限,相对来说,三人的重量已是极限。李虚毅焦虑地望向羽翼底下的情况,葛临风早已回醒过来,自想着老天助我,飞快地从胸怀中掏出一枚暗黄竹节,只这竹节被符化了诸多的金色梵文和血色咒句。
尤其是竹节中所暗透的气焰,使得夜斑鸟更加惊慌地想要挣扎,不幸还是落败。渺渺茫茫,其色为苍,纵使在夜火将寂的时刻也别有着强大的吸摄力,幕落残星的天幕也似被隔得动弹不已。
煞气惊天,天星崩塌!虽只是一时之象,可何曾有如此惊人的毒物!
天之凌失声道:“竟是摄魂犬!”李虚毅方要惊问此为何物的时候,原本倚靠身侧的无缘子忽然双掌合十,长道一声“善哉善哉,数年前的冤孽总算已了”,就自行跳下了鸟背,他竟是要牺牲自己来成全夜斑鸟的展翅高飞。
无由女不由得大声高喊道:“不!”她与无缘子虽然相处不到一年,但无缘子谦虚修行和高妙胸襟都让她甚为佩服,有时坐与论道亦是一件赏心乐事,又如何会不牵动心肠。
只是,天之凌却能敏感地发现,无由女表情中的悲恸有异于师兄妹之情,反倒有一种不可超越的情愫在内,就像前暗夜联盟盟主离歌在听到她母亲天恨水死后的反应,这种奇怪感让她印象极深。
难道,无由女对无缘子所含的是另一种感情,比如说男女感情或者更甚?不得而知。
无由女的呼喊声未绝,葛临风的竹节符印早被掀开,一团苍莽郁然的光形早就奔驭而出,蔓染着烟霞中的一阵煞气,如龙卷风般直接穿入到无缘子刻意凑近的躯体上。
无缘子整个肉体都内耗下去,仿佛被野生物体吃掉一般,到最后只剩下佛衣飘飘。只这之前,他嘴里兀自不清不楚地吐着些许梵文经语,李虚毅和天之凌俱是听而不闻,只有无由女听后泪落不止。
“两腋轻风起剑城,我欲因之下群峰!夜斑鸟,就看你的了。”李虚毅恰与天之凌的琴声同气相求,竟在她意象云生的音致里脱口成诗,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轻勒着夜斑鸟扑翅而起,似是要登蓬莱仙山,或可直入青天之阊阖的架势。
摄魂犬才刚吃了无缘子的肉骨,又如何肯满足,自是在葛临风暗语的驱逐下狂速追来。正当被攀上之时,李虚毅藏身袖间的觞羽马腾空而出,针锋相对地踏蹄其上,那摄魂犬先前还不可一世的气焰顿时被压空到极低,空中的苍黄尘氛也是瞬间清空。
看到摄魂犬逃遁如飞地后撤过来,葛临风心下很快意识到它是碰上天生的克制之物了,沉叹一声,将它重新收入翡翠绿玉般的竹节中,开始指挥葛浩和裴诺之收拾眼下残局,神思却分成两线,一线是怎么诬陷李虚毅,另一线是如何拔除四联舵。
而李虚毅不愿多作纠葛,觞羽马回钻之后,风声激荡竟已连去数百米。名剑城不愧是以山峰合锁的重城,昏黄光线都被染上了墨汁狼藉的暗调,于空中便等同瞎灯乱凑。
“你个路痴!转走了那么多个方位都没能见到一丝光火,明显是走错了,我来吧。”天之凌本来拽坐在巨翅一旁,看到李虚毅更弦易辙地抹变了三五个方位,冷哼一声,却要站身李虚毅身后帮忙指点。
偏生李虚毅听得此言,勒着夜斑鸟即刻停下,翻使得天之凌一个扑到了前者身后并及时贴抱过去,若非如此,指不定还会就此跌了下去。李虚毅顿觉温香袭人,只中间别含着沁心透体的冰寒,宛若腊月斜梅偶然斜伸如怀一般,难有旖旎。
但天之凌很快玉脸俏红地躲了开去,与前时在剑城禁制中的妖娆调侃似是别作两人,独有慑人风情还是依旧。无由女趁着此际的泊停,喘息定气说道:“无由女在此谢过两位了。”
李虚毅在天之凌的指挥下,几乎是将夜斑鸟驾驭着调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才语调慵懒道:“呵,你真的不准备说出你的本名么?其实就是你不说,通过你先前的自旋阵图和单人剑阵,我也能猜出你是李筠节度使的夫人——钟小婉了,很高兴我们是同一阵营的。”
天之凌似是知其余意地补接过去说道:“可能,我们不是特别清楚你为什么易容潜伏在名剑城,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利用佛宗秘法来医治习武后遗症吧。”
无由女敛眉说道:“两位都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妾身也不必过多隐瞒,不错,妾身正是年前逃窜在野的钟小婉。为了报答将军的知遇之恩,妾身不得不强修武学,复仇赵氏一族。
只可惜《锦绣玲珑阵图》条件苛刻,我初学之时效用强悍,到最后就受着逆气侵袭,不得已,只能上崖另寻《六祖坛经》医治顽疾,以佛宗作为饶恕罪孽的法门。”
李虚毅沉吟道:“看来,罗秋生所说倒也属实。对了,慧嗔大师月前让我们前去探究的是什么任务,我们可以一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