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兮自认着他的独门兵刃天下无双,哪有不能抵挡微光寒影的道理,哪知奇变突生,这道光印并被他的内元力所隔淡,硬生生地穿凿开数粒钢珠,沉沉印在他的左肩之上。
肩头衣痕立马腐烂了一大块,其人也因此站立原地,有过片刻的动弹不能,仿佛被无数长剑罡风给困住了一般,李虚毅看在眼里,委顿的眼神露出自嘲的神色,不自进攻,反而引身长啸地想要退去。
诗仙酒印果然不凡,一旦仙傲逆鳞气聚生到一定程度,就宛若全新技能开发一般,抖杀出全新的攻招杀意,刚才那一式“墨醉困龙印”便是由此而出。
在名剑城上经过惊蛰藏秋的积淀,他的仙傲逆鳞气早从蝌蚪形孵化成小溪汇流,眼下勉强催用后居然奏效了。
以困字诀为首,李虚毅很快就能举一反三到:封、锁、缠、压、灭等多重技能,但后者对气修的凝聚显然要求更高。
而在此时,肖游刚好击败石醒,从前路围堵过来,桃渡扇的合封架势,宛若一道突兀插出的墙壁,壁石中立,差点就让李虚毅撞了个鲜血四溅,可他的长剑恰在前沿,就势拨转,恰以四两拨千斤,卸去了重重劲道。
莫离兮被掌印封固住的胶着之态,就像是旭日初绽到山峦线上的那一下,活蹦出来后立马便得精光四射,可他显然不能。
金钩双横盘收合成两面算盘后,噼噼啪啪地甩带出压阵、熨帖和快拨这三大的主用招式,与肖游的一招“桃枝春尽”相引成为犄角之势。
李虚毅怒哼一声,长剑出招再不保留体力乃至内元力,韩家三绝剑的剑意便如同狂澜瞬间扩散,扑荡出来,如同飞燕在衔着枝枚在建立巢居一般,以一寸寸的后补手段,连贯成形地连成了一个攻守如一的铁城堡。
啸傲之声忽从长剑的剑刃中叱咤出来,用剑若到了随情达意的境地,自身的胸臆岂不浇灌而出.
就像现在,李虚毅以十五道快剑构筑成一个钧势之后,李白之仙诗、裴旻之剑舞和张旭之狂草,仿佛笔触到了这些古人的磊落大笑,剑意忽张,惊爆出空妙一时的弧圈杀!
肖游与莫离兮各自一退,紧握兵刃的手被震得相对麻木,衣袖上的袍子被奇削了好半边,两人的动势并不停下,反而生出砍伤再擒的默契来。云遮,似是要在酡红中,将苍茫的北域城居埋落,霞染,如李虚毅苦苦坚持的脸。
“李虚毅,只要再过三招,你就算不败也将自败了,如果你能早点用出那套奇绝剑法,并且凝力于一时,或许还有潜逃的可能,现在却也晚了,跟我石醒一起认命也算挺好的。”
石醒的胸口早已开炸成喇叭花,唇色暗凝成了轻紫色调,显然已是颇有中毒,他确实没想到墨门与沙陀家族的关系说变就变,他自然不知,肖游将《锦绣玲珑阵图》集齐给了南汉国的刘大少后,将会获得何等赏赐。
可惜,肖游又犯了一个同样错误,那就是他未曾亲取了石醒所得的大半卷阵图,空旷古静的边岭废墟,除了他们这些夺宝斗战的寥寥几人,又有哪位闲人敢手摇着蒲扇凑热闹,并且瞎救人?
但,事与愿违的事情经常出现,还是连般奇窜出来的,比如说,石尧澹天剑戟耀目光辉隔着马蹄腾踏声就尖闪出来,却在他身后两名长老的拥簇之下,霸气已极地从低烟中穿走过来。
天下群马万象,各有高下之分,却哪里能比沙陀家族中的上等玉青马更加名贵,更加快奔绝伦?其三人就在肖游不及腾手的招架中,轻而易举地将石醒解救了开去,石尧别睁着贪婪眼神,想要在斗的李虚毅三人手中打劫个弱弱的秋风。
“殿主,快走。”李虚毅正被两人攻斗得有些忙慌离乱时候,江水逝的声音似是从青山隐隐的南面传来,幽冉地跌到了他的心坎边上,犹自带有后者在布局连环杀计中的悠闲淡定。
他的帮手也来了,终于不用浪费化鳞丹来强自起势了,快意恩仇的情绪就像心花怒放,一切,岂非又在她的预料?这样的念头未曾歇绝,江水逝已经发招了,她的发招简单已极,不过是仰天举起了一个手势。
单指向天,像是戳破苍穹一般,夜斑鸟振翅的声音徐缓扬起,但它的爪子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大而简陋的风筝,风筝所撑持的主要骨架,还绑挂着李虚毅的巨像,寥寥数笔却雄姿英发,穹苍殿某某的字样题写其上,倒像是刻意标榜的作秀一般。
这巨骨风筝是何时所绣?李虚毅不由得一愣,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听见了漫天的箭啸声,利箭落矢的射程和精准度都不是寻常江湖人士所具有的,他眉头一皱就想到了当日玄武死士,来者恐怕更为恐怖,趁险荡开连续的两大变招,雷霆爆喝道:“青龙禁军,所杀无忌!你们再不散开就要就此陪葬了。”
果然,治军的短程号角勃然发响,马蹄声似已从夹巷驱使而来,肖游与莫离兮各自一惊,宋廷之初将兵备分为四等,有禁军、厢军和乡兵和番兵,禁军只有关系到国家高等机密才会派遣出来,心中不慌自慌,还以为是宋廷不允许官家镖局进行私有化管制和交易,出招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
李虚毅因伤本就不想久战,也落得干脆,匆匆卷了江水逝的衣袂往南走去,连走了一段短程之后,他问江水逝道:“夜斑鸟没我亲唤是不会听令的,那么大胆的招儿你怎么做到的?”
江水逝狡黠道:“其实只是凑巧而已,无由女在客栈竟然瞧破了个中军官,她此前久混在李筠节度使的府内,深受宠信,酒宴上出现的那些将佐来往,使她对符印认识是极熟的,这次她想戏谑着过问相国寺的,哪想对方掉出了特制的禁军符印,该死。
那副巨骨绣画本是他们用来寻人的,偏偏在我们俩离身时被夜斑鸟爪了去,可能它是把那画像当成你本人了,连番追身,就有了现在的一幕,现在的你,可危险的紧呢?”
李虚毅道:“你没把我装死拆穿给天之凌吧,不然我被巨石砸倒时对你的眨眼就完全没有必要了,哎,让她一起接受石守信的后续追捕还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可惜,我的诈死没能瞒过这些青龙禁军。”
江水逝道:“你行动得太不是时候了,趁着夜幕降临再偷偷重生,岂不是很好?玉石有得手吧,别装疲惫啦,无由女还在前头等我们呢。”
李虚毅笑道:“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你,走吧,且听风吟,我还需要你来替我侦查慧嗔大师遇害一事呢。”
江水逝言浅味甘地一笑道:“是想我上名剑城就明说嘛,我可是你请来的军师,要付月银的。”
李虚毅眼看后头诸如石尧和肖游等辈,都是生怕事多地四散了开去,长风夜静,犹自汹涌着马蹄灯下的呵斥声,不胜空影人过后的虚淡,他转头道:“
那是自然的,顺便我把此事的所有蛛丝马迹都告诉你,不知为何,我发现你说话和我三哥李岩是一个腔调的,嘿,他肚子里的奇谋妙计可也不少,只在我看来都太迂腐了,和你倒是绝配!”
江水逝的脸上并没有讪红之色,反而落落大方地接过去道:“是不是还要你给我们牵红线啊?还是正经一点吧,据我观察所知,赵无痕和周婉冰绕经李府之后,向着威赫镖局的滁州分局去了,这两人是要收抚人心,紧承联合搞定威赫镖局啊,如果我所料不错,淮扬两地之后他们的所谓旅行将会终止。”
李虚毅忽然好奇道:“那徐慕羽不会就此空手而归吧?”
江水逝道:“不会。天下第一重剑高手卓然你可知道?他们此行是要将他从沙陀家族挖走,这个老家伙本是石敬瑭底下的一员干将,自从石敬瑭向契丹割除燕云十六州后,就挂印辞职,一意求剑,听说极为勤奋,将路高百丈的沿路岩石都磨出了累累锋芒,在滁州还有数处家产。”
无由女此时恰从一个横街斜跨出来,刚想说话,江水逝忽然翻然拍脑道:“不要再去那个客栈拿取衣物了,别说青龙死士会在,石醒与肖游等人知道是虚惊一场后,恐怕会很快追来。”
李虚毅神色肃然地曲起拇指,向着高天发出独特的一道啸扬之音道:“我已经听到四围而合的声音了,难道,石守信派遣过来的真是传说中的青龙死士?那可是赵匡胤数万选一的绝对王牌啊!好吧,谁让我太强了呢!”
无由女与江水逝各是瞪了一眼,恰好夜斑鸟俯冲而下,啾啾声鸣中别带有一丝喜态,它手中的风筝骨,在见到李虚毅虚弱的笑颜后方才快速舍弃,两翅低掠间,又是平蹲在行人稀少的野路上。
两女自是只身后坐,可是斜等了一阵仍不见李虚毅上来,江水逝侧身后顾之时,他竟然疲态十足地昏厥在了地上,后背的衣服上被压制的伤口,只在瞬间贴染了无数血痕。
换作常人,在经受巨石乱落的重压后,就算还能有精神支撑着,可在一系列角逐中,仍然牢牢地将最终利益捏持手中的,恐怕绝无仅有吧,可谓伤未绝时,仍是大丈夫横行之地。
正当此际,有离乱似的骚动声响起,有三个身手利落、身材壮实的汉子分从三面冲将上来,由于其冲速极快,江水逝犹在转身之际,就被其中一个青衫墨裤的中年男子给牢牢反擒住了,无由女显然还有一些挣扎,可她的阵图还没有起势,就被另两个横肘侧击到了后椎骨,她轻微摇晃了下就跌倒在地。
这一下兔起鹘落,江水逝顿有的快意瞬间大减,怪只怪,来袭三人的战力和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但他们的身手未免太快?就中一个尖腮男子用脚踢了一下李虚毅,轻哼一声道:“就这小毛孩,也值得我们几百里的诡藏跋涉?主上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青衫男子语气冰冷地问江水逝道:“他就是穹苍殿殿主李虚毅?我希望你说不是,否则,装死这招让我对他未免太是失望了。”
无由女嘴快道:“唧唧歪歪的,还不是趁着我们一时不防才得手的,还好意思挑衅前后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龙死士?”
青衫男子冷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动,无由女身后的另一圆脸男子立马扇了一耳光过去,尖言尖语道:“我们队长是在问她,不是在问你,你若敢再胡乱吱声,小心我重手把你的牙齿都打掉。”
无由女的脸顿时红肿起来,显然,对方并没有怜香惜玉,江水逝不由皱眉道:“你们既然是青龙死士又何必明知故问,若不是李虚毅他重伤在前,我们又如何会怕你。”
“青龙死士?这个称呼配在我们头上确实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们并不是。”夜斑鸟见势不妙已经急待飞起,可青衫男子单手用力,愣是借助手腕与横肘之力死锁住它的颈部.
手掌反钩上去,却是罩住了夜斑鸟头部的纹印,另一只手宛若重石千钧,狠跺下来,即便是夜斑鸟这等巨鸟都跌了个踉跄,咕咕地哀鸣着,嘴喙奔涌出几许白色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