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神秘的暗恋
寒风朔朔,未央楼被笼罩在一片暗墟之中,夜未转昼,湖水流漾,在这富庶小城中虽不是特别闻名,倒也颇可怡情。
尤其是一月末的节气,距离除夕已经极近,元宵未至却是灯笼高挂,一派瑞年畅和的景象,李虚毅像往常一样,身形不羁地从步墩中走过,腰杆挺站得比剑还直。
任雄剑则被佩在腰间,沿途以来,他总算为这柄仙刃打造了一个剑鞘,费心而且费神。与此剑的珍稀材质和灵气弥漫相比,这剑鞘显得平凡至极,它通体金银花色,简陋得连寻常的饰物都不曾镶嵌、刻镂。
可若是有人知道,这剑鞘可以快速折合成一柄狂刀,那么,即便是再高级的炼器师也会对此惊诧异常!
名剑城九大宿主佩剑中的珍贵材料,因为并未尽数熔铸到任雄剑的剑体中,等到李虚毅昏迷入梦后,便像盐一样慢慢析出,这一收一析,完全是提纯凝晶。
三宿主方凯清的桑梓剑中,就有着古鳞梓之心、银真桑叶刃片、冶金水等可遇不可求的铸剑材料,再综合其他八位宿主,一经精炼,就材料本身而言,可谓是举世绝伦。
除开那些用性灵十足的精魂炼器的器刃,那绝对是当世第一的水平,而李虚毅炼器之术精进,用这些材料熔铸了可以分拆、整合的兵刃,他将它取名为仇然刀。
自然,这其中的工艺还有诸多不完善之处,可已经无碍于他的本意,狂刀傲剑,这刀便是他的藏式,立身江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日便是青尘子都不曾料到他蓄于左手的狂刀。
一群飞鸟款款飞起,其影子将夜天中的江波划皱得粼粼的,就像是有人投石打破了清冷。李虚毅并没有在拱桥上驻足,而是继续往前走去,但是就在此时,未央楼头现出一个鬼面人影。
冥烟散尽,这举目可眺的楼头,底下并无白天的熙攘来人,偶有一群扭腚舞姿的少女都拥挤在远处的烟露台上,未央楼,在夜凉时候,往往是寂静的,只因,楼头曾有怨情女跳楼,人们视为不祥。
“带来最重要的东西了吗?你去看那边的烟露台就知道了,”鬼面人并没有劫持着江水逝,反而将眸光若然有无地投射到了笙歌夜舞的临水台苑,“她就在那舞女中间。”
江水逝对于李虚毅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他刚要展开轻元功抄截过去,但很快就就将元力收摄在衣袂,对方既然有恃无恐,何必涉水去做无用功呢?
他只凭借重瞳赤眸向远而看,果然看见江水逝常穿的一线衫衣,被拥簇得烟胧浅淡,她最喜欢梳弄的梨花妆还能见着一抹清韵,显然,鬼面人所说的事实。
鬼面人继续道:“你和我想象的一样,不急不躁,很好,那座烟露台我在事前就让人在四根底柱上刨空,而江姑娘被我下了苗疆最有名的片辰水,此毒最为厉害的地方就是半个时辰内中毒之人必死。”
李虚毅道:“说吧,解药在哪里?”
鬼面人似是在遮掩轻微的娇柔,语气生硬道:“你就那么确定不在我身上?”
李虚毅道:“我向来惜字如金,别让我说第二遍。”
鬼面人前踏几步,其整个人都被一副宽阔的衣夹围得死死的,李虚毅即便是用重瞳赤眸都看不清身形,却听前者道:“解药就在这未央湖中间,至于具体哪里,就看你交不交出你最重要的东西咯。”
李虚毅侧望向湖上平波,便是连画舫都没有,更别说可能有的标志性之物,他怒极却按剑不动道:“你何不明说?”
犹在鬼面人叹服自己的计谋的时候,李虚毅快如烟火地起势,他所站之地与鬼面人隔着颇远距离,眼下也只能擒住鬼面人再慢慢逼问了,但鬼面人突然大笑起来道:“我劝你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
从取解药加服用的必用时间,你只剩下一盏茶的功夫与我交易了,你擒住我又如何,我虽武艺不如你,可逃遁的路线早就准备好了,未央楼之后便是纵横交错的巷陌,舞龙在街,行人可是很多的。”
李虚毅停身收势,恨恨道:“若是江水逝有三长两短,我必定杀了你来泄恨。”
鬼面人依旧淡淡道:“这就对了,我所要的有三样,但我只选其中一样,楚狂血和凤歌血、你的佩剑以及和我成婚的誓约,你猜我会选哪样?”
李虚毅拧着眉头道:“你很会开价,你要楚狂血说明你是丐帮或者唐碉中人,但又能知道我身份的,这两者推导出来的答案,本来该是李继一人,可是,你的第三条又一下子将前面的推翻了。”
鬼面人道:“还没想好啊,江姑娘恐怕真的毒发了。”
李虚毅赌气道:“我最重要的自然是楚狂血和凤歌血,江湖上谁都知道我所用的是仙傲逆鳞气。”
鬼面人道:“你错了,我要的是你与我成婚的誓约,我若拥有了你,还要这些破血液和神剑干嘛,以血魔之名立誓吧。若是没有江水逝相助,你穹苍殿一统江湖的大计,撑死也就三分天下,你比我更懂她的价值!”
李虚毅鄙视道:“以兔搏狮,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江水逝诚然重要,但若以终身幸福为赌注,那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鬼面人只在数数道:“一百、九十九、九十八……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个特大秘密了,这次天下镖局大会的镖银不是十万两银子,而是十万两黄金!!
你自己想想,若是没有江水逝,你又有什么能力从宋廷和锦龙会等多重势力下从容进退,机会只有一次,有了这样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怕没有能力一统江湖,甚至于建立国家对抗赵匡胤,报取杀父之仇么……八十七、八十六……”
李虚毅只道鬼面人是信口开河,但一截金箔连绢书被借着信鸽快飞而来,从略看后他就彻底震惊了,那是赵匡胤的亲笔手谕,是传给高怀德的,让他率领禁军与锦龙会全部精英务必找出黄金。
鬼面人解释道:“这些黄金可不是凭空而来的,刺客门起从战国就建派,在五代之前都是由豪门贵族作为后备财源,中间又有许多王侯的嫡长子为求自保,特意来接任门主之位。
在唐末达到了最巅峰,但因为一位门主的暴病身亡,来不及嘱托,原本代代积累的巨额银两就此失踪,而宋廷的星象师苗训,天纵奇才,推测出它在开封,具体地点却不知,因为口风不密,被赵匡胤激成自杀。”
李虚毅道:“纵使如此,这种传闻就像是沧海玉和明月珠一般,谁知道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后周秘宝拥有逆转乾坤的能力,可能就跟这宝藏是挂钩的。
鬼面人忽而温柔道:“你放心,我绝不是一个丑的人,相反,我妩媚而且多谋,能与江姑娘一起协助你,你真的愿意错过这样一箭双雕的事?男人大多三妻四妾,我并不在意你迎娶几位,我只希望我是你的第一位,名分是正妻!”
她的声音款款动听,就像弦声抚过流泉,颇有香酥的音韵,让人听之辄醉,就凭这莺燕妙音去猜测这鬼面人,樱唇妖面,肯定也是人间绝色。
但李虚毅淡淡说道:“可惜,正妻这个位置在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不可取代。”
鬼面人有些意外道:“难道是江水逝??”她的眼神闪过幽怨而又轻恨的神色,牙齿的颤声浮在那边的歌舞之中,分外明显,就凭这瞬间的失态,李虚毅自嘲地发现对方竟然是认真的。
李虚毅淡淡道:“在我觉得自己能配上她之前,她是谁,其实不重要。”说罢,他想都不想就从拱桥之头跳到湖波中去,其时仍处于冰棱寒冬,跳身如水对常人来说会让身体寒颤不已,可李虚毅不在其列。
鬼面人闭上双眼,眼前的世界轻轻摇颤,似是要像野凫那般泅渡,渡一场属于她的情苦。她的嘴唇抖动,本想要喊劝李虚毅让他回身,但是,她眼波充满艳羡地望向歌舞声中回眸的江水逝,终于凝噎了一下。
一缕青丝被她从云鬟上拔取出来,轻袅送开,就在那一刻,鬼面人觉得自己化成了那个跳楼的怨情女子,连同最初的倔强,摔碎了坚硬的地石板上。
绝望中她忽作乐观地想道:“李虚毅虽没答应让我做他正妻,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我成为他的女子呀,嗯,我还是可以慢慢去取代那个人的位置的,哎,只我向来高傲,又何曾屈尊至此。”
鬼面人这一番辗转念想中,李虚毅已然快迅如鲤鱼地向烟露台游去,臂划开水波,他侧翻了一个弧度,耳朵刚露出水面就听到一个娇怜中带有轻怨的声音道:“哼,你活该被冻死,不过,我认输啦,那瓶解药其实是在岸上大树的鸟巢里。”
“很可爱的女子,”李虚毅向江岸看去,恰看到一棵两手合抱的古树,本来拧着的眉头顿时松了下来,柠檬色的脸颊忽有了笑意,“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是谁了。”
他**地从湖上窜游上去,果然找到了一瓶玉黄色的药瓶,但等他冲进烟露台,将“江水逝”的娥眉转至身前,却愕然发现这人哪里是他的军师,分明就是与她身形相近的女子。
李虚毅一把推开她后,刚要向未央楼追身过去,不妨眼前女子轻声细语说道:“公子慢走,我这里还有一个锦囊给你,是一个女子交代我的,她说若是遇到有人**冲进来,就把它交给他,想来就是你了。”
“难道被耍了,可恶!”李虚毅很快就接过这个素香脉脉的锦囊,有一张绢纸斜展开来,字迹却还是先前的娟秀风格,他气呼呼地斜看过去。
纸上清浅如白话道:“我输了结果,但赢了过程,想知道我是谁吗?来抓我啊。其实我从秦淮艳会时候就已经恋上你了,当然,你并没有见过我。”
而未央楼上的那抹倩影,已然随着凉夜落幕而消失,之前嗔怨的口吻就像花香一般浮着,悠远了很久。好神秘的女子,李虚毅呢喃着从未央楼一带的宅门中走了出来。
恰好江水逝与钱恨费从前方走过,他不由分说将拦下来问道:“军师,你惯穿的那套衣服呢?我今天碰到了极为奇怪的一幕。”
江水逝随口答道:“这个啊,我之前看到一个侍女怪可怜的,就将衣服拿给她了,不过她好像出去看舞龙了,殿主是掉进水里了吗?”
钱恨费赶忙脱下外衣给披上,李虚毅只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后天就进入到汴京开封府了,我这两天估计会去猎杀悬赏人物,有唐鸿的帮助,我只要再杀一人就可以稳稳成为刺客之王,许鸳如那边你们再多照顾一下。”
江水逝道:“还记得上次我说给你的青琐功法么?这次恨费无意给一契丹商人绘画,无意中居然得到了有关此物的谣传,你要不要听一下?如果属实的话,那倒是极为巧合。”
李虚毅道:“哦?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