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个屁。
易邪在心里骂道,歪门邪道你还有理了?
易邪一股闷气憋到胸口,邱锐之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这辈子绝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那坏得冒烟的本性吗?虽然邱锐之这话不是对他说的,易邪仍旧被气得够呛。
纵使是这只是与他相遇之前的邱锐之的想法,并不代表他的现在,但是易邪凭他对邱锐之的了解,邱锐之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想法,他也同样不允许别人忤逆他,他就是信奉他那套歪理邪说,他永远不会改过自新,就算他爱惨了易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但他到死也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同样,他也希望易邪所喜欢的是作为恶人的他。
伴随着一股潮湿的空气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像副画卷一样停止了时间,邱锐之若有若无地笑容凝固在嘴角,易邪却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有什么,而随着像水流震荡般的波动,他最后的轮廓也被冲刷殆尽,朦胧地烟气将画面吞没。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他难道要一直在这个旧梦一般的幻境中不断轮回着吗?将你最渴望的东西吊在你的眼前却让它以未完成品的方式呈现,你能看到却永远触摸不到,最后积累下来的也只是无休止的疲累和绝望罢了......易邪心底升起不安和烦躁,但却又相对地隐含着一丝期待,因为如此发展下去的话,是不是能见到那个属于他的邱锐之了?
只可惜如果这个幻境的目的是让人绝望,那自然不会如易邪的意。
当易邪再次踩在坚实的土地上,骤然袭来的阴冷和昏暗,让他心底一凉,难道他又回到那个死城了吗?
不远处有人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那悠扬地调子穿透了层层昏暗,其中所蕴藏地美好与天真,简直与这个阴暗地地方格格不入。
易邪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很快发现自己并非回到了死城,而是在一个阴森而散发着腐败气息的大殿之中,几缕暗沉的光线顺着殿顶的缝隙照射进来,在空中缓缓飘散的灰尘在这几束光之间露出行迹。
而殿中供奉着巨大的泥塑,看着像是关公一类,红色的颜料早就脱落地如模糊地血肉,殿中的诡气丝毫未因这座人像而驱散半分,相反,这正义凛然地人物在这其中也好似地狱恶鬼般,透着死亡和诡谲的意味。
哼唱声越来越近,易邪瞧见一个十五六岁、面容姣好的少年蹦蹦跳跳地来到殿中,他抬眼看了看关公像,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尽是不谙世事地单纯。
只看了一会儿,他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少年回过头,一笑脸上便露出两个浅浅地梨涡,欢快道:“锐之,你来了!”
后来的少年正是邱锐之,不同于少年的天真活泼,他缓步沉稳地走进殿中,显得阴沉许多,竟然与这大殿中的气氛有种莫名地吻合感。
邱锐之进来后看也没看那座关公的泥塑,他如今的年纪应该在十二三,但是看着却和那个少年差不多高,而且让易邪觉得意外的是,邱锐之此时的容貌竟然更像女孩多一些,甚至真要论起来来的话,易邪觉得,邱锐之长大后的样子应该算是长残了的。
邱锐之现在还未长成的五官堪称极尽妍丽,异域人的感觉也要更加明显,尤其他披着头发,发梢微卷着,看起来更像个西域来的女孩,整个人透着股冷冰冰的美感,但是这种美却是极具攻击性的,并不能让人心生好感。
而且易邪莫名地感觉.....邱锐之现在这幅样子还没有几年后在酒楼和虞骨在一起那会儿更有少年的生气。
“这地方废弃很多年了,所处的位置又这么隐蔽,我们可以常来这里,就当做我们两个的秘密了......”那少年道,他对着邱锐之眨眨眼:“我敢肯定,他.......肯定不会找到这里来。
”
“你说师父?”邱锐之脱口便道。
“我们两个私下里就不必如此称呼他了吧?”少年显得有点烦躁,他皱眉道:“师父......这个词他还远配不上。
”
邱锐之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他对少年道:“奇怪,刑彻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么厌恶他吗?”
“好?”少年一脸气愤道:“他那种蛇蝎之辈,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也能跟‘好’这个字沾边吗?”
“我说的是他对你。
”邱锐之道。
“他对我再好,也掩盖不了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的事实!”少年道。
“是吗?”邱锐之继续微笑着,易邪却看到了那笑容之下一丝扭曲。
“不过如此说的话,我怕是也与他差不到哪去了。
”邱锐之伸出手细细地打量着:“今天,也非常好地完成了师父交待的事呢。
”
“那怎么能一样呢!”少年突然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锐之.....你是不想做这些事的,我们现在都受制于那个魔头,自然是身不由已,等寻了合适的时机........”
邱锐之看着他的纤细白净的手指,将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出来。
那双手干净得很,细腻而微凉,不带一丝污秽。
不过他却很不喜欢,因为,这跟他不一样。
少年并未因他的动作而起什么疑心,只是说到最后,浅浅一笑,周围的光线仿佛都明亮的些许,他道:“........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
“是啊。
”邱锐之难得应了他的话,同样露出浅浅的笑意。
学有所成的话,是该回家了,总要让“家人”好好为他高兴一番,也不枉他脚底踏过的那么多冤魂,以及身上受到的种种苦楚。
易邪眼角一跳,他为何突然觉得,邱锐之和那个少年笑起来的模样有丁点相似呢....
画面变换,在一片花海之中,邱锐之身子已是拔高了不少,艳丽的面容也逐步开始褪去,渐渐露出了棱角,易邪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刚刚收剑入鞘。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易邪,眼神冰冷中还带着一丝怪异的狂热。
易邪怔愣住,却听自己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长江后浪推前浪,古人之言,诚不我欺。
”
易邪慌张地让开身子,就见一个年近不惑地男子走过来,他的面容即使经过岁月的雕琢,却仍然能依稀看出曾经风流不羁的影子,但是就如同邱锐之一样,他身上那种冲面而来的煞气,让人看着就不喜。
“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吧......”男子说着眯起眼:“竟然就已然在武学上有了这种造诣,我想惊才艳羡这个词已经远不足以形容你的天赋了......”
“还是师父教导得好。
”邱锐之宠辱不惊道。
“真乖,但是你要是真打心底这么觉得就更好了。
”刑彻似笑非笑地道。
邱锐之垂目不语,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稍稍掩去了他即将锋芒毕露的锐利。
刑彻好似欣赏般细细打量着他,半晌后叹道:“你容貌生得这般好,只可惜......美好总是短暂的,要不了多久,你的骨骼就会抽长粗壮,声音也会粗哑,就如同这世间大多数粗糙的男子一般,惹人生厌。
”
“也好似你的母亲,嫁为人妇,时光荏苒,最终泯然众人.......”刑彻似乎喃喃自语着。
“那样的话,似乎我当初收你为徒的意义也不存在了啊。
”
这话什么意思?易邪震惊,难不成这个刑彻也是冤大头之一吗?我那未曾谋面的婆婆啊!你年轻的时候到底祸害过多少男人啊?
还有我那被自己儿子早早送去见阎王的公公,亏得你还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当你的阁主,这要搁一般人早就要去报复江湖了,还是说....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刑彻脸上回忆之色褪去,接着抬头对邱锐之笑道:“所以.....不如你就永远保持这样的样貌如何?”
易邪打了一个哆嗦,刑彻这个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刑彻该不会是想......毕竟若要想容颜停止变化,唯有死人才做得到........易邪赶紧看向邱锐之的神色,而从他的角度看去,恰好可以看见邱锐之低着的头下,暗藏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邱锐之也同样抬头看向刑彻,突然说道:“我盼望今天很久了。
”
他眼中的光芒骤然大盛,蕴藏在其中的温度滚烫灼人,他那副神情,就像是顷刻间就会从美好的皮囊下钻出一只厉鬼一般,口中发出的却是少年变声时介于清朗与沙哑之间的嗓音:“......杀你的这天!”
寒芒出鞘。
如此关键时刻,画面却再次变换,虽然多半是猜到了结果,易邪仍想知道邱锐之最后到底会怎么对待刑彻,但就如知道他的心思一般,幻境并未让他等太久,下一幕,易邪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破败的屋中,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而平稳坐在房间里的,正是当初那个少年,他眼神放空但也流露出一丝坚决,似乎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邱锐之逆着光走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随意扔过去,那东西在地上滚了滚,暗色的痕迹顿时弄脏了干净的地板。
少年瞳孔放大了一瞬,但仍然没有任何言语,甚至不再看那东西,只是手指抓紧了木制的床板,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
“这么淡定?”邱锐之故作讶异道:“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知道。
”少年像个失声已久的人骤然需要开口一般,发出的就是沙哑至极的音调,但紧接着,他就重新又说了一遍,无比清晰明澈的声音就如同他此刻看邱锐之的眼神一样。
“我知道。
”